第五百八十五章 合作(一)
昭陽殿。
子意把探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報與武昭,憂心道:「娘娘,您看我們的計劃是不是要暫時擱置?」
武昭搖頭,「不,計劃如常。皇后本就不是我的敵人,她有孕與否,與我能不能得寵,並無干係。皇上的心結,我得親手打開。而這打開之法,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
枉她一直自詡聰明,卻久久都看不清擋在她和李治之間的障礙。不是任何人,而是心魔。
簾外忽然有宮女來報:「娘娘,皇上回了御書房。」
武昭淡然道:「知道了。」坐在銅鏡前,任由子意替她梳妝。「記得淡雅樸素點,就如我進宮時一般。」
來到御書房前,武昭被攔下了。子意想上前求情,被武昭阻止了。她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遞給侍衛,「請呈給皇上。」
侍衛心中頗為不屑,這位小主來的次數簡直不要太多,可沒見皇上召見過一次。
同為奴才,子意當然看得出眼前這侍衛到底在想什麼。她壓抑著怒氣,從袖中取出一個荷包,暗暗塞過去。「勞煩大哥了。」
那侍衛暗地裡掂了掂重量,心中滿意,不過依然不改高傲之色,「我可不敢保證皇上一定會收。」
子意甜笑,又塞了一個過去,「當然,當然。大哥只管去稟報,成與不成,都與大哥無關。」
見侍衛進了御書房,武昭也沒停留,帶著子意往昭陽殿。路上,子意有些抱怨,「這侍衛也太狗眼看人低了。日後定不饒他。」
武昭倒沒覺得被冒犯了,在冷宮的這些年,她遭遇過更過分的。那些日子她都能熬過來,這些嘴皮子上的奚落,她又怎會放在心上。「咱們不爭朝夕,來日方長。」
如果她沒猜錯,李治肯定會看那封信的。
事實證明,李治確實拆開看了,內容讓他大吃一驚。
他本來以為武昭會在心中抱怨他這段時間的冷落,卻沒想到她隻字不提,全在說她如何得他庇護,如何能安穩度日。看到一半,他的心軟了一半。
想來那武昭,也是個可憐人。
他繼續看下去,心中掀起了巨浪。
武昭她居然真如他那晚在凌虛閣聽到的那般,自請去寺廟,為皇后祈福,為大唐祈福。
李治招來元寶,張口就想說:擺駕昭陽殿。卻在臨出口的那一刻,起了疑心。有點懷疑武昭是不是以退為進,以此為契機,來博得他的同情。
「元寶,留意下昭陽殿的動靜。」李治決定觀察觀察。
元寶領命,卻在心裡疑惑,昭陽殿那位主子難道開始走運了?
元寶不敢太張揚,只借著在宮裡行走的機會,暗地裡收集各種小道消息。
這一打聽,可不得了了。
「回皇上,有不少昭陽殿的宮女都在私底下找關係,想要調去別的宮殿當差呢。奴才託人問了,才知道武昭仁娘娘打算去廟裡,服侍得好的人,都得了她的不少賞賜。」
元寶想起昨天有事去典醫監,意外撞見武昭仁在和唐婉君說話。「昨天奴才去典醫監,我看武昭仁哭哭啼啼的,便多了個心眼。原來她在等唐醫女,不過唐醫女拒絕見她。最後她托其他醫女留了口信,說是想請唐醫女到昭陽殿喝杯水酒,算是道別。」
李治聽著,半晌沒出聲。
元寶補充道:「或是有宮女求到了椒房殿,皇後娘娘出面教育了武昭仁娘娘,並讓淑妃娘娘好好教導武昭仁娘娘禮儀。」
元寶見李治沉著臉,不敢多說了,不言不語地立在原地。
李治突然站起來,大步往門外走,「去昭陽殿。」
去到昭陽殿門外,門口當值的居然不見一個人,李治對元寶使了個眼色。
元寶上前大聲呵斥,「宮人都哪去了?一個兩個居然學會了偷懶,看來是不把這後宮的規矩放在眼裡了!」
話音剛落,裡面衝出一個慌慌張張的小宮女,差點把站在門口的元寶給撞倒了,說起話來更是結結巴巴:「公、公,您、您怎、怎麼來了?」
元寶氣得賞了一巴掌,「混賬,見到皇上還不行禮!」
李治皺著眉。這昭陽殿也太亂了,武昭她到底在幹什麼!
小宮女這才看清元寶身後的人,嚇得臉色發青,撲通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元寶見這小宮女不上道,氣得腦門疼,上前就是一腳。「你們主子去哪了?還不通稟!」
小宮女嚇得魂都沒了,說話沒個完整的。元寶聽了一會才聽清,「你說武昭仁娘娘去了漪瀾殿?」
李治背著手,轉身往漪瀾殿的方向走去。
元寶趕緊跟上,暗暗在心裡祈禱,希望蕭淑妃娘娘不要作過頭,惹得皇上不快。要不然大家都不好過。
漪瀾殿的人眼神比昭陽殿的好上百倍,皇上還在百米外,就整整齊齊地行了禮,還有人進去報信。
這巨大的落差,讓李治的臉色顯得有些不好。
蕭淑妃早已得到消息,知道皇帝心情似乎不好,她把準備對付武昭的把戲都收了起來,客客氣氣地讓她端坐在位置上,吩咐好茶招待。
李治並沒有在漪瀾殿多做停留,問了幾句小皇子的事,就走了。
蕭淑妃有些摸不著頭腦,忙招來青鸞問。
青鸞把昭陽殿的事都說與蕭淑妃聽,「昭陽殿的也是人精,我只是稍加暗示,她們便鬧罷工。這回,武昭仁娘娘也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蕭淑妃扯了扯嘴角,「她想出宮,本宮便幫她一把。走了省得礙眼。」
不過從昭陽殿傳出的消息卻不如蕭淑妃的願。武昭去廟裡的請求,被皇帝駁了。
讓蕭淑妃略安慰的是,武昭被禁足一個月,在昭陽殿好好思過,並好好整頓宮務。
武昭對於這結果,倒是很滿意,只是子意有些不滿。
「皇上這麼做,分明就是在打娘娘的臉。宮裡的人,最會踩低迎高的,你看著幾天昭陽殿送來的東西,品色明顯不好,飯菜也偷工減料的。」
武昭是吃過苦的人,對此看得很淡。「傳我命令,昭陽殿里的人,一律不許抱怨。如若被我發現,杖責二十。」
皇帝的命令,正好讓她好好整理著昭陽殿里吃裡扒外的東西。
「子意,去把唐婉君請過來。」
子意精神一整,應聲便出去了。
武昭盯著窗外的花團錦簇,好戲要開始了。
昭陽殿里發生的事,讓唐婉君心生疑竇。武昭到底要幹什麼?
聽到昭陽殿的人來找,她放下手中的醫書,猶豫了幾秒,便回道:「請回了你們家娘娘,說我交代好事情,便過去。」
唐婉君和吟非交接好之後,便去了昭陽殿。
武昭一早就揮退眾人,沏好茶,等著她了。
唐婉君沒興趣和她兜圈子,「不知娘娘這次是不是仍然想敘舊?如果是,還請娘娘不要多費唇舌,我的答案是不會有變化的。」
武昭提壺給她倒了茶,「來,嘗嘗,這是前不久進貢的大紅袍。」
唐婉君看都沒看那茶一眼,推得遠遠的,「既然娘娘沒事,告辭了。」起身,便要往外走。
武昭也不著急,抿了一口茶,在唐婉君即將要踏出去時,慢悠悠地開口:「我可以幫你。」
唐婉君沒停留。
「關於鍾離司葯的事。」
武昭的這句話成功地讓唐婉君停了腳步。
「鍾離司葯的事,你不許插手。我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怎麼查?這事已經過了,要翻查,沒個借口,你覺得皇上會下旨?」
「你是不是又在琢磨什麼害人的主意?我不會和你同流合污的。」唐婉君說完,撩起帘子便往外走。
武昭依然坐著品茶,在心裡默數著:一、二、三……十。
唐婉君回來了。
武昭在心裡微微一笑,她就知道以唐婉君的脾氣,知道了有可能肯定就不會放棄的。
「武昭,你能讓我相信嗎?」唐婉君為鍾離桑菁的心耿耿於懷,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想放過。
武昭拿出一本冊子,遞給唐婉君。
唐婉君接過,翻開一看,原來是司藥房的當值記錄,鍾離桑菁的名字被圈了起來。同樣被圈起來的,還有一個陌生的名字。
連平兒?她在腦海中搜尋著,這名字有點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武昭為她解了惑:「連平兒就是不久前突然死亡的司藥房宮女。」
唐婉君想起來了,元寶和良辰都提過一次。她當時記掛著死因,名字倒沒怎麼記著。「連平兒是你弄死的?」
武昭沒有被激怒,反倒笑了起來,「憑我現在的處境,我有必要弄死一個小宮女嗎?或者說,我有必要弄死一個人來換取你的信任嗎?」
唐婉君略作思考,也明白過來了。武昭目前一無寵,二無靠山,最好的辦法便是韜光養晦,夾著尾巴做人。憑她現在在宮裡的勢力,如果單是為了取信自己而冒險,對她來說確實不是什麼聰明的選擇。
想通后,唐婉君的注意力再度回到武昭給的小冊子上。漸漸地,她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鍾離司葯生病的那段時間,連平兒不僅負責抓藥,還負責煎藥。她當時只留意到顧茗,卻沒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宮女。
難道說連平兒才是謀害鍾離司葯的兇手?
不對。
唐婉君第一時間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顧茗是鍾離司葯身邊最親近的人,可以說是鍾離司葯的心腹。鍾離司葯病了,顧茗肯定會侍奉在側。即使葯不是她親自抓和煎的,憑她的醫術,光是聞,肯定能察覺出葯有不對勁的地方。
所以還是顧茗的嫌疑最大。但為什麼要把連平兒牽連進來呢?如果顧茗是主謀,多一個人知道,危險就多一分。而且顧茗完全可以獨立完成,何必多此一舉呢?
唐婉君發現自己到了死胡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