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6月8日 星期六(2)

「你還會再來看我吧！？」

「……會！」沉默了片刻，毅翔答道。

小雪這才稍有些欣慰地躺了下來。也許我不該這樣，但我的心裡卻制止不住女人吃醋的本能，儘管對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一方面我希望毅翔能給小雪安慰，另一方面做為他的女朋友，這種會面是相當危險的，心裡難免會有些不舒坦。

我獃獃地愣在門口，就連毅翔起身往這兒走，我都沒有絲毫移步的意思。如果不是小奇及時把我拉到一旁，大概此時開門出來的毅翔就會發現我剛剛在偷聽他們的對話了。

「譚娜已經沒事了！」毅翔換上了一副輕鬆地表情。

一股酸楚湧上心頭，眼睛變得濕潤起來。這傢伙心裡明明難受，卻還要強裝出這副令人看了會心碎的表情。

「哦，這就好！」我生硬地回應道。

「哎，小奇你難道打算不去上課了？」也許毅翔看出我的心思，故意中斷我們的對話，將話題轉移到我身旁的小奇。

「今天是高考的日子，學校不用上課。倒是你們兩個，看樣子是沒人打算參加高考了。」

「這你就不用管了！你不也快中考了嗎，趕緊回家複習去吧。」

「我你就不用擔心了！」

「到時你可不能也不參加中考啊。」

「不用擔心！」

「……小軒，我們走吧！」

「去哪？」

「去解決你應該解決的事情！」不由分說，毅翔拽著我的胳膊從椅子上拉了起來，丟下小奇一個人，朝著樓道走去。

「什麼事情啊？」

「你好像是把那臭小子給忘了。」

旭益！！！被毅翔猜中了，我真把他給忘了。光想著小雪和毅翔之間的情絲未斷，卻忘了自己和旭益這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

下了樓梯，毅翔指著面前另一棟更高的醫院大樓說道：

「那小子是在這棟樓吧！速戰速決，我現在去把車開過來，等一下來接你。」

「速戰速決？」

「你不是打算這邊和我交往，另一邊卻還和那臭小子有來往吧？」

「可是……」

「難道真想一腳踏兩船？」

「不是！」

旭益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這種情況下跟他提分手不太合適吧。

「那我現在去開車，你快點出來。」

「好！」

回答的倒是乾脆，做起來比登天還難。為了自己的幸福卻要做出令他心碎的事情，他的心已經被友情傷害夠深，我還要再在傷口上灑下一把鹽。這種殘忍的事情，怎麼做得出來。

猶猶豫豫間，時間分分秒秒走過，我的腳步卻仍以蝸牛漫步地速度前行著。突然前面一片吵雜聲，吸引了我的注意。所有人都仰頭向上望著，我也順著看了上去。一抬頭差點把我給嚇暈過去，雖然樓層很高，可頂上站著的這個人，我再熟悉不過。

「天啊！旭益！！！」我驚呼道。

曉笑呢？張嫂李嬸呢？他們是怎麼看人的，居然讓他溜出病房跑到那麼高的地方。而且現在他所處的位置太危險了，怎麼可以坐在護攔上。要趕緊去阻止才行！這麼想著，我的身體做出全力衝刺的準備。

叮咚咚~！叮咚咚~！

在這個時候打我電話的，我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坐在頂樓處的旭益。

「喂！旭益你千萬不要做傻事！」接通電話不等對方出聲，我的嘴巴就像機關槍一樣嘣出話子彈。眼淚也以同樣的節奏滴落在地上。

「……」

「我不想看到你受到傷害，所以一定不可以做出任何傻事！」我的眼睛始終盯著那個隨時都可能從上面跳下來的傻小子，至少在他的身體稍微做出一些異常舉動時，我都可以及時說出一些有攻勢力的話語來阻止他。

「……」

「我知道我傷害了你……你的心很痛！這我都知道……不能只單單說對不起，就期望得到你的原諒……」

「……」

「不要掛電話！求你了，旭益不要掛電話！」我的視力相當好，旭益稍一移動手，我就知道他下一步想要做什麼，但我一定要阻止。掛掉這通電話的話，就什麼都完了。

聽到我哭泣的請求聲，旭益的心軟了，又再次將手機貼在了耳朵上。

「旭益，你聽我說，聽我說……我是你所愛著的人，所以你是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情……同樣的，同樣的……你也是我所愛著的人！所以我也不想看到愛著我的人和我所愛著人，因為我受到傷害……你聽明白了嗎？」

「你所愛著的人……」旭益終於開口說話，他的心已經動搖。很好，林奕軒再接再厲。

「對，你就是我所愛著的人！」我沒有說謊，旭益確確實實是我愛著的人。只是愛有很多種，這個愛更勝於友情的愛，但它不是愛情！

「你所愛的……」

「我所愛著的人……絕對不可以去傷害我的心……你明白我在說什麼！旭益，你明白我在說什麼的！」

……

「你先下來好嗎？先下來！？」

「……我們走吧！離開這個令人厭惡的地方，去另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好！你先下來，我們再計劃去哪裡好嗎？」被揪痛的心這才得到安撫，至少已經打消了旭益自殺的念頭。

「那你在那兒站著別動，我這就去停車場把車給開過來！」

「好！」

旭益掛了電話，從護攔上跳了下來，被趕來的曉笑等人圍住，卻又在下一秒鐘散開來，估計這位大少爺，又沖他們甩下了什麼狠話吧。

危機解除后，我才意識到來這兒可不是要和旭益在一起的，我是來向他提出分手，怎麼演變成跟著旭益了。毅翔說要開車過來，現在這個時候也該到了。我不敢再想下去，頭也不敢往右邊移動。

那沉重的腳步聲早已到來，只是一心想著怎樣把旭益騙下來沒有注意到。該面對的事情終究還是要面，最終我不得不將臉轉向那個臉上不知該用失落，還是失望來形容的毅翔。

「這是你做的最後的決定？」毅翔的話語字字如針扎進我的心臟。

「對不起！」

我沒敢望向他的眼睛，誰也沒再說話，這樣的沉默維持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空氣里我只能聽到自己微弱的抽泣聲，儘管用手捂住嘴巴，卻還能聽見。我知道整個事件最沒有資格哭的人就是我，可我脆弱的軀殼支撐不了，負荷不住眼淚的衝擊，防線一次次被衝破，眼淚最終還是奪眶而出。

許久，毅翔不願再待在這快讓他窒息的地方，拔起腿就朝大樓外跑去。

我這個呆瓜，只獃獃地站在原地……不行，不能夠就這樣讓毅翔再次離開，不能再讓他一個人獨自承受這痛苦。我再也不會讓他離開我了，自己的幸福得由自己爭取，我要把他給追回來了。

「毅翔……毅翔……毅翔……！！！」

一聲聲聲嘶力竭地呼喊，只懂得哭泣的傢伙，化被動為主動追了上去。這一回我不會再放開毅翔，我一定要毫不猶豫地拽住他的手臂，然後像以前他拉著我一樣，歡快地奔跑……既然要奔跑的話，就拉上我的手吧！

追出醫院卻已不見毅翔人影，明明聽叫我的呼喊，就應該放慢速度，聽我的解釋啊。不知道他去向了哪邊，我轉動著腦袋不知所措地向四周投去散亂的目光。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右邊拐彎處那輛才剛剛駛離的白色轎車，終於被我的目光搜索到。我利索地邁著大步追了上去。

「毅翔！林毅翔！……你等一下……等等……啊……」一塊石頭絆住了我的腳，摔倒在地。這點挫折算什麼，為了所愛的人，我連命都給豁出去了。不怕跌倒，這就是我以後的勵志名言。「毅翔，我不會再放你走的！！！」一聲叫喊，我又彷彿有了一股新的力量，這股是熊熊燃燒的愛情火焰，是一股永不放棄的動力。

從地上爬了起來，連膝蓋上的灰塵都沒拍打掉，便又緊追過去。為了愛情淑女形象算得了什麼，這個年代這個節骨眼上，還保持中國女性的矜持，那就只能在一旁為愛默默哭泣的份了。

不錯，林奕軒再加把油，拐了這個彎，毅翔就能聽見自己的呼喊聲了。好，全力衝刺，就當作這是百米競賽的最後衝刺。你就快要是第一名了，加油！

我彷彿聽見了拐彎處有汽車的聲音，難道說毅翔聽見我的叫喊，把車子給倒回來了？一定是這樣的！毅翔你等會兒，一定要耐心地聽我解釋，剛剛只不過是為了哄騙旭益而已，沒有其他的意思，我的心裡只愛著你一個人，深深地……愛著……你……

咔~！

僅短短几秒鐘發生一起車禍，拐彎處沒有我所期待的毅翔的白色轎車，迎面駛來的車輛將我撞出幾米之外。口袋裡的手機和怎麼也拔不下來的旭益送給我的那枚戒指，一同撞飛出去。眼前一抹黑，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彷彿世間的一切與我隔離……

不行，毅翔！我要把毅翔追回來了！不過，真的好辛苦，是太累的原故吧！真的好想休息一下。毅翔你聽到我心中的呼喚了嗎？和我心靈相犀的話，就請回來，回到我身邊吧！

我的命運不能就此結束……

殘酷的一切……將我們推向了……空曠而又虛無的懸崖峭壁……

毅翔……請你聽見我的聲音……這是我的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