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溜圓
嚎啕一哭,他手心裡捏著的那些放出來的小動物:可就要生受活罪了。那些蛙呀、蟲子呀的全被小主人的手指又揉又搓折磨了一宿,硬擠壓在一塊,成為一隻綠球——只見無數雙小眼睛閃爍著無辜討好的神色。此刻再被小迭情緒大起大落伴隨之下,一下又一下的擠壓,這顆綠球還真成了一隻小孩子手中的握力彈球了。
他昨天還在跟先知針鋒相對,轉眼功夫,就與先知雖然面對面卻再也不能知心了,他恍惚之間才明白過來,先知在他的小心眼裡也是萬分重要的。這下,他是慚愧又後悔。可是,先知要沒有希望醒來,他跟誰說去,自然有些六神無主,小孩子撒氣的性子就不知不覺上來了。
其實小迭平常還是很懂事的,甚至在狄蘭眼裡顯得有些過於老沉了,再沒有她在朱蘿城遇到那些與小迭同齡的小孩子一樣的歡樂。狄蘭想到這些,不免對小迭的心裡變化和心裡需求多多留意了一些。
「小迭,你看你,都急糊塗了吧,先知即然能恢復神智了,他當然要說話呀!」狄蘭見小迭淚流滿面地朝她跑來,再聽小迭這麼哭哭啼啼地一說,當下不悲反喜,她高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這一切緣於昨晚先知突然失常,像是得了失心瘋,大喊大叫半響,就倒地起,人事不知了。再說當時,她的脖子上掛著的那串鏈子也有所反應警醒。
先知這場莫明其妙而來,如同中了夢魘的瘋魔之症糾動了多少人的心。狄蘭從中發現先知在冥幫里的人緣還真不錯,冥刃和修羅紅就先不說他了,可是沒想到還有物以稀為貴的小女娃娃也湊過來。
可惜,先知的身體狀況甚至會牽扯出來的來歷都是不能讓太多人知道的秘密。事關先知地安危,自然,這些關心先知的人都被她戴著面具,以先知主人的身份以及為先知病情著想的理由給搪塞過去了。眾人被蠻橫無理地阻撓在外頭,心裡多少對這位白衣女人少不得多有怨言。
狄蘭掀起簡易帳蓬的門帘子,似笑非笑地望著先知,似有意想等先知解釋一二,又似純是對先知在外歷劫歸來的一種蘭式歡迎方式。至於先知想不想對她說出究竟出了什麼事情,這一切全由他自己做何想了。
她明白,若是先知自己不想說,她再怎麼問,得來的答案很有可能離事實差得十萬八千里遠,還不如不問得好。
當然,這些如果換洛第一時間面對這樣的先知,他必然要逼問先知,哪怕翻臉也要問。這是洛處理他看中之人的一種方式,一切都要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而該他洛要替朋友做的事情,他卻是私底下暗自進行,並不會大張旗鼓地事先一併告訴朋友他要做哪些事情,又做了哪些事情。
這些微妙之處。狄蘭恰恰都一清二楚。讓她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她不一定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但是。按著這種思路行事卻是可以。半點不差。
之所以將小迭這麼一個小小稚童跟先知放在一起。也是擔心先知真要醒來。先見到洛和她這麼兩個關係密切地大人。一時沒有想好如何說辭。給先知心裡添了難受。還不如讓小迭看著先知醒來。讓先知心裡有個緩衝時間去思考。該坦誠相告。還是該隱瞞糊弄過去。全由他。
所以這下先知完全醒來有一會。先面對地是給他壓力沒有那麼大地狄蘭。而不是洛。
「主人。我……嘿嘿……大概昨晚酒喝多了。就這麼稀里糊塗地醉了。其實沒有啥大事哈哈哈。醉酒嘛。是這樣地啦……」先知地神色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只是雙眼腥紅。不知是身體經這一折騰累著了。還是因為剛才小迭在外面說地話。只要稍微留神一下。就能發現先知地一雙大手有些忸怩地放在一起。
想來。先知是慢慢恢復過來了。是該讓洛出來了……狄蘭在心裡打算著。
「嗯。昨晚洛有對我說。『先知從來沒有飲過酒』。你大概真是醉了。下次該讓小迭看著你才好。你把小迭嚇壞了。
小迭你不是有話要對先知說嗎?進來吧,你躲在門外幹什麼?」狄蘭一心兩用,甚至是三用。一邊想著洛被她使性子攆走,這會還沒有出現,不會出了什麼變故了吧。
一邊因著洛地緣故,心裡一軟,嘴巴一張口就想幫洛旁敲側擊,揪出先知的一點蛛絲馬跡來。
然而,因為小迭遲遲不肯進來,她是知道小迭怕是事到臨頭有些怯意,不免將心思的重心又放在小迭這邊來了。
就此放過先知,讓他和小迭兩個人在這裡好好聊聊天也好。小迭這孩子就是心事太重了,先知雖然有些時候會不正經,但是開解人的本事總的來說,還是一流的。至於,她家地小迭為什麼不能像同齡的小孩子一樣天真無愁呢?她想來也發愁,偏偏毫無下手的經驗,也就只能繼續愁著了。
而她現在呢,抬腳想去找找洛上哪去了。
「洛上
?他不是正生我的氣躲起來了吧?」先知狀似隨意~後半句甚至有點扯遠了,或者是先知心底虛著呢,怕她看出馬腳來,有意栽下一個不相干的話題將她地思緒扯得遠遠的。
然而,狄蘭是什麼人呀,她心裡比以往任何時候裝洛都裝得緊一點。
她怎麼可能聽不出先知對洛個人安危的擔憂之情呢?又怎麼可能不會往那方面去想呢?
當下,她地心「咯噔」了數下,事情難道真的會脫出她地掌握和想象之外很遠。她己經明白先知瘋魔的事情怕是要跟洛地身份牽扯上來了。
她的心砰砰地慌亂起來。正當她的臉色還沒有變到慘無人色,露出端倪出來時,
「先知,我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想我呀!」洛在門外爽朗地大笑。高大的身體有如帶起一陣黑色旋風,利落地跨進來。金黃色的長髮絲令他猶如頂著一輪金日,給這間再容納不下其它人的小帳篷帶來溫暖如春地氣息。
洛扭頭朝狄蘭露齒一笑,讓人浮想聯翩,笑得很是燦爛。
偏偏打消不了狄蘭心底漸生的陰靄,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強顏歡笑出來。這大概是她第一次做出這種矛盾的表情來,明明心裡發苦,卻要在臉上笑得很陽光似的。
洛並沒有注意到佳人的笑有多麼牽強,他右手摟著狄蘭,另一手牽著正彆扭著的小迭。
像是嬌妻有了,連幼娃也有了,我心足己的神情睨向先知越來越灼熱的目光:「怎麼樣,你一夜神遊,撞到什麼好事情了嗎?讓你這麼想念我。」說完,洛展露出來的笑顏有所收斂,但是仍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冰藍色眼瞳緊緊地盯著先知地一對眼睛不放。
氣氛有短暫的尷尬時間。在場的三位大人都是心事重重偏偏不肯讓人擔心有意隱藏地樣子只有小迭感覺到大人們都突然不說話了,有些不太適應。他人小鬼大,在這種沉悶的氣氛之中活動活動被洛牽住的雙手,無忌地在三個大人的臉上來回掃視。
小迭畢竟人小了一些,有些事情即便以前聽說過,但並沒有在心裡揣摩過,再不用說實地參照對比了,所以他也摸不準現在是什麼情形?
但是,他知道三位大人都有事,而且是很重要很重要地事情卻都瞞著他。他不高興了,癟著嘴,沒有發出丁點動靜來,干生著悶氣,唯獨氣息急促了一些。
先知完全是被洛表面上猜得一擊就中的話給怔住了。他在那一剎那間,心裡涌酸涌辣翻騰得厲害。
從來沒有覺得洛與他這麼貼心過,這是破天荒頭一遭,就因為洛完全是在他不曾有意告訴的情況下,如此接近他心底那個悶得很久的秘密。
可是,先知眼角的餘光看到狄蘭眉眼裡悄然藏得很仔細的憂愁,他很快就從這種上天做主,給他送來一個知音地巨大共振共鳴之中醒了過來。
無論如何,無論怎麼說,洛都沒有可能在與他的父王鬧得這麼僵的時候,那個死老鬼會將這種秘密告訴洛,這一切只能說是洛誤打誤撞過來的,其實也沒有什麼。
最最重要的是,這件事情,洛和狄蘭絕對不能摻合進來,他們根本連過來送菜地機會都不會有。
「……至於那個該死的預言,只要他死也不喝酒,相信可以讓他們無限期地等待下去了,哈哈哈,這就么辦。」先知在心裡精打細算,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他臉上綳得緊緊地皮膚率先**了一下。接著爆發出真正釋懷的大笑:「哈哈哈,洛,你是不是有老婆又有兒子了,心裡就容不下我這個老朋友呀!我不就昨晚形單影隻,可憐兮兮地多喝了一點你老婆地嫁妝嗎?誰想那報應就來了,我忘了我是不能喝酒的,一喝酒就要犯病,其實真沒有啥事。我老了,連這點事情也忘記了。我跟你說,這酒雖然不適應我,可是真是個好東西啊,一喝多了,想地東西就多了,我說,我沒和你有仇吧,我剛才一見你進來,還在回味那個夢呀。主人,你也一起來聽聽啊……我昨晚這一入夢啊,真是氣人啊,沒有送來一個水水靈靈的美人,卻送來洛這小子光著屁股滿地撒歡著跑……」
先知越說越溜圓了,事情看上去真像那麼簡單的一回事。事情真相就是先知本來不能飲酒,結果他貪嘴喝了,喝得還不少,那就只能病著了。接著,他滿世界胡思亂想,把他所能認識的有點印象的人都在他的夢裡惡搞了一下,太過離奇到他現在人雖然醒了,卻還在津津樂道那個醉夢。
先知的面前聚了一堆狄蘭不再冷臉攔著的人,他講得是口乾舌燥,面前放著無數殷勤送過來的水杯子,杯身正是那些小青綉。至於先知身上那塊撕破的破布條是怎麼一回事,這個大概洛可以知道,一切起因於光著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