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與滅（下）
這張巨人般的大臉長著三隻眼睛，中間那隻豎眼興奮地打著轉，旁邊的左右各兩隻正常點的眼睛，其中一隻盯著狄蘭，另一隻眼圈著紅光緊緊地盯著巨大水晶棺里的屍體。
那隻豎眼突然朝狄蘭的口鼻之處噴出一團青霧，被默迪斯掌控住身體的「她」前邊進行了一長串哀祭吟誦，將默迪斯埋藏在心裡的愧疚和憤慨盡情地釋放了出來。
此時的默迪斯本就己有了想死之心，精神上大體是萎靡的，自然中招了。這也是冥蛇一族的蛇王——冥伽，它設下對付默迪斯的第二計，讓默迪斯親歷族滅之痛，心神大亂之時趁機要默迪斯的命和那個令它眼饞不已的靈師傳承。
絮狀的煙吸入，狄蘭的整個身體突然變得軟綿無力，「她」搖呀搖呀，一頭磕在水晶棺的一角，頓時血流如柱，殷紅的血沿著水晶壁滾滾地流入水晶棺內。
透明的水晶棺，讓洛玥和先知清楚地看到狄蘭的血是如何進入那具焦屍，而聽過哀祭文的他們顯然也是猜得出那具應該是默迪斯的軀體是如何迅速地吸干滾落下來的血，默迪斯的身體竟然有枯木逢春的徵兆。
這令人驚駭的一幕讓洛玥和先知兩人面面相覷，感到十分棘手。
洛玥從凈心琴上知道默迪斯是光明最早的追隨……卻怎麼也弄不明白曾經光明的使為何會有跟他們血族一樣的再生能力……
不，又有所不同，至少血族人在陽光下是會化為灰燼的，不可能還能把身體完整地保留下來，但這嗜血的一幕卻跟血族那麼相似，還有這嗜血怎麼也不可能是屬於光明的呀。
先知驚愕之後恢復平靜，他鎮定地留在原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望向主人那邊，他的懷裡抱著那隻瞌睡的小豬。
很多年以後，狄蘭在回想起這幕之時，總是感嘆：小傢伙如果在這時候醒來，所有人的命運也許將變得不一樣了吧。但無論這幕出現什麼樣的選擇，對她而言都不會是一個兩全其美的選擇，哪怕她最終成了……也不可能左右這一切。
「吸吧吸吧！哈哈哈，默迪斯你越強，本神吃了你才會變得更強！啊哈哈，本神等這一天等得好久啊！本神終於可以如願以償啦！」杵在水晶棺一邊的冥伽原本是要張開血盆大嘴一口將狄蘭和焦屍一一吞進去的。
這個默迪斯的埋骨之地沒有地底矮人的特殊密語，別人是進不來的。
冥伽不是很清楚靈師傳承的儀式，但他隱約猜測出是需要默迪斯的軀體和靈魂兩部分，卻不知是先要讓這兩個分開太久的部分合二為一呢，還是一個個分開被他吃掉就行了，他實在拿不準。
他是冥蛇一族的蛇王，他擁有吞噬掉對方之後就會得到對方一部分能力的天賦。
「冥伽，你的死期到了……」這是一雙充滿仇恨的腥紅怒眼，復生之後的默迪斯從水晶棺里突然向巨人臉衝去，張嘴就是一咬。
狄蘭被趕來的同伴扶起來，撞破的額頭起了一個大大的血包，血己經不可能再流了，洛玥突然聽到狄蘭虛弱的聲音說：「把我放進水晶棺里去……」
一隻帶著腥血的豎眼「啪」地跌落，疼得大吼的冥伽終於露出巨大的蛇身，用力地拍打著地面，翻起幾噸重的巨大碎石。
這時，在這個不知有多大的烏漆麻黑的地下密室里，漫天黑壁出「咯噔」的聲響，黑影開始活動起來，而水晶棺卻出藍色的光，向四周放射出來。
「上當了，這隻水晶棺才是靈師傳承……」腥紅色的血掛滿面額的冥伽一臉懊悔，他將尾巴奮力地朝水晶棺掃去：「本神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得到。」
冥伽心裡一點也弄不明白，少了默迪斯寄魂的「她」為何能得到靈師的傳承，靈師必然是要求靈魂完整的，這具被默迪斯奪舍成功的身體如何能得到傳承？還有，剛才的毒煙她怎麼身體還不壞死？
「哈哈哈，晚了，我們都要死，我們兩族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你也別裝神弄鬼欺騙我你有多少徒子徒孫了，你想知道為什麼嗎？來，念在我們將是一族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默迪斯一擊得手卻並不戀戰，他的臉變得極為和緩，不是為了大仇得報，卻是為了那未知的命運中他將不再是參與。
在這最後不多的時間裡，默迪斯望著水晶棺的方向露出無聲的釋然微笑，他一點也不擔心冥伽會不會聽他的話，跑過來聽他說出那個秘密。
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他要開始準備最後的儀式，一個關於生的法術。
默迪斯的腦海里回蕩著狄蘭與他在腦中的對話。若不是狄蘭，也許結局不可能會變得這麼美好，他更不會放下心中的怨怒。
狄蘭躲在自己腦海的深處，聽著自己的嘴出蒼老陌生的聲音將默迪斯的過往一一道來，她對曾經的「己亡人」一直懷有敬意，她並不希望他現在成了默迪斯之後變得如此消沉。
於是她對著一大團黑色飄浮的虛影問：「默迪斯？你想自殺嗎？」
「嗯，族人都不在了，除了死，還有什麼值得留念。」默迪斯嗡嗡地回應。
「你以前的一切是信光明得到的嗎？你失去的這一切也是因為光明嗎？」狄蘭終於脫口而出心裡早己想說的話：「我不知道什麼是光明，我只知道，我需要它時，它不在，它也不在意讓我相信。我能活得好好的，以前靠的是我自己，現在和將來還會有朋友的幫助。我只相信我手中的刀，只要我活著總會有最強的那一天，到時我想要的一定會得到。」
「如果真有神，那麼神是不會相信眼淚，也不需要你的懺悔。因為我們跟我們眼裡的食物並沒有什麼不同，食物一樣會有眼淚和痛苦，即然沒有什麼不同，神為什麼要保佑和選擇你呢？」
「你說什麼？」默迪斯顯然很激動，狄蘭這些話對他是十分沉重的一擊。
「你別激動，繼續你的吟誦，別讓那個假神現。」狄蘭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