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匹目 送外賣的貓

1匹目 送外賣的貓

久遠寺邸

屋內的大廳和外面的天氣同樣籠罩在灰暗之中。

——也許是因為製作者的愛好,大門入口沒有任何電燈之類的照明措施。

這裡是一處打通到二樓的中庭。唯一的光源,是從那高高的天窗中照射進來的日光和月光。而到了雨天,就會有如黎明到來前一般昏暗,沒有月亮的夜晚則有如冰冷的黑洞一般,讓一切事物都隔絕在黑暗之中。

作為休息場所的客廳就在大廳的正東,離這裡很近。但因為不先在自己的房間里換好衣服的話就會有些心神不寧,所以玖惠澄踏上了樓梯。

沿著牆壁的樓梯只到二樓的入口處。要去三樓的閣樓,就必須繞到這個入口的後面才行。話雖如此,不過玖惠澄在這一年裡,從來也沒去過閣樓。

久遠寺邸大致分為東館和西館。

雖然玖惠澄被允許借住的只有東館部分,但她也只需要一個房間就已足夠。因此她根本不需要用到像那種一打開就會被關進繪本世界的門,或是對門那整整五年都用來堆積雜物的閣樓。

東館的長廊深處就是玖惠澄的房間。玖惠澄租房子的時候,選擇了不是非常寬敞的房間。她並不是在客氣,只是覺得這樣打掃起來省事。房間里有一張顯得有些大的床和常用的桃花心木桌子,洋裝衣櫃和掛著上裝的收納衣櫃,以及兩個九層的書架。

——從老家搬來的行李只有這些。

似乎表示了她在這十六年中積攢起來的身為神宮寺玖惠澄的證明,一旦歸納起來,卻能濃縮得如此之少。

事到臨頭,稍微有點捨不得呢!不管是這裡,還是那裡…

以玖惠澄的年紀而言,她應該是剛剛開始享受高中生活的學生。

——只是作為神宮寺家的繼承人,玖惠澄的生活跟普通人完全沒有共同點,按照某種劃分標準,她以社會人的身份度過了一年的光陰。

在魔法學院擔任教師的工作,玖惠澄對於當初自己會答應這種事情,困惑不已。

離別…其實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的!

嘆了口氣,將ol樣式的套裝換成居家常服后,玖惠澄回到一樓。

下了樓梯,打開東側的門,眼前是條有如地下室一般昏暗的走廊。這個走廊上並沒有向外的窗,如果再沒有電燈的話,就真的是漆黑一片了。打開照明的開關,玖惠澄打開了離得最近的門。

沒有電的生活…真是不願去想象…

客廳由於她的愛好,被改成了現代風格。牆壁上有著精美的花紋,豪華沙發是由真皮製作,地毯則是原產自波斯的高級貨。

如此一個讓人感覺身處於城堡之中的空間,如今卻被一台和周圍格格不入的30寸電視所佔據。電視機有如裸の體的國王一般,強撐著虛張聲勢,讓沙發它們服從自己的命令。

雖然洋房的主人不喜歡,但這種不自然的感覺能給玖惠澄帶來不可或缺的休憩感。

——剛開始租住的時候,就為了這個和同居人發生了一場戰爭,現在則成了兩人都認可的文明機器。

什麼嘛?我好像也沒資格說別人呢!我自己本身就是一個時代錯亂的產物來著…

鬼斬役之類,怎麼看都是很滑稽。

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玖惠澄便開始泡茶了。在和客廳隔了一個牆壁的廚房燒了開水,準備好茶壺和鍋,做了最好的準備泡了一壺暖人身心的紅茶。

接下來就是回國的長途飛行了呢!

嘭地一聲,玖惠澄深深坐進沙發里。

喝一口紅茶,接著是第二口。

側耳傾聽時針的聲音,一邊恍惚地想著還好是明天的航班一邊喝下了第三口。

沙發的那柔軟的觸感,讓人湧出一股想要深深沉入其中的衝動。

……

………

玖惠澄眨著眼,從靠墊上直起身子。

這不是做夢也不是妄想。

不知何時開始,眼前已經坐著一位少女。

玖惠澄並不怎麼驚訝,伸出手指摸了摸茶杯。

剛泡的紅茶已經變得冰涼。

我睡著了?

玖惠澄出聲向桌子對面的少女問道。

嗯。

少女沒有抬頭,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低聲回答。

——如果不發出聲音的話,這個人或許會被錯認為美麗的人偶?

這位少女坐在沙發上,讀著一本舊書。她有著纖細的四肢以及彷彿不知陽光為何物的白皙肌膚。這種帶點憂傷的風情,讓人感覺不到身體里存在著人類的意識。

她一頭黑髮,不帶半點雜色,那是極其純粹的黑——曾幾何時也擁有過一頭漂亮的黑髮的玖惠澄,也不認為那個時候的自己能夠比得上眼前的少女。

透著冷色調的雙眸,靜靜地將視線投射在書頁上。

一身會讓人誤以為是修女的黑衣,衣服的暗色與少女很配,但用玖惠澄的話來說,就是感覺太配反而不怎麼好。

——眼前的景象宛如一幅風景畫。因為太過沒有現實感,會讓人錯以為她生來便是如此地美麗。她因為低頭露出的脖子是那麼白皙,美麗到連同為女性的玖惠澄都會看得入迷。

鬼屋裡住著兩人,而這位少女正是另外那一個。她名為久遠寺有珠,是和玖惠澄同歲的同居人,也是這個宅邸的主人,即玖惠澄的房東。

我睡了多久?

一小時多一點。另外,玖惠澄在這裡睡的話,會感冒哦!

有珠回答得很漫不經心。因為是常有的事情了,所以玖惠澄並不在意。

看向擺鐘,指針正走到下午七點。

也就是說睡了兩小時左右。

回想起來,今天似乎也挺累的。

那位校長先生使出渾身解數希望玖惠澄放棄辭職的想法——差點沒有滿地打滾。

把我叫起來不就好了?結果我特意泡的紅茶都冷掉了…

在我來的時候,就已經冷了。

我猜也是,別在意,我也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

玖惠澄一口氣喝光了已經變得冰冷的紅茶。

——在缺乏暖氣設備的久遠寺邸,光是這寒冷就足以讓昏沉沉的腦袋清醒過來。<ason也喝不出什麼味道了。歡迎回來,有珠。如果沒有妳在,就連偶爾的奢侈也顯得乏味了呢!

玖惠澄聳了聳肩。

那麼,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在近一年的同居生活后,雙方都能察覺到對方的異樣了。

玖惠澄有玖惠澄自己的方式,而有珠也以有珠自己的方式來詢問對方。

於是玖惠澄爽快地對連頭都不抬的同居人報告了現狀。

我,神宮寺玖惠澄要回老家結婚了。

這個就是所謂棒讀——玖惠澄的語氣彷彿是在述說著一件和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的事情。

玖惠澄,到底是怎麼回事?

很久之前,我家裡就已經給我安排好了我的未來人生伴侶,我這樣說明,妳明白了?有珠?

明白。這種程度的常識,我是知道的。玖惠澄的意思是,妳在很久之前就擁有了自己的未婚夫,是這個意思!不過,比起這個,玖惠澄——不如說一下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妳如此疲憊不堪呢?

唔…

今天的有珠特別敏銳。

我的確是有一種身心俱疲的感覺,有珠。

被玖惠澄叫到名字后,有珠抬起頭來。

婚前恐懼症?

極其罕見,久遠寺家的主人居然吐槽了玖惠澄。

老實說玖惠澄沒有期待能從有珠那裡得到同情,這種徹底出乎自己預料的展開,玖惠澄一時間當機了。

被有珠妳吐槽了呢!

見對方沒有回應,玖惠澄繼續說道。

回國之後,我的年紀確實是可以去登記結婚,但我的未婚夫還要等兩年,所以婚禮之類,最起碼也是兩年以後。

話題似乎相當微妙地偏離了原來的軌道了!玖惠澄想道。

總之,我不是因為婚前恐懼症而身心俱疲。

是這樣嗎?也就是妳並不討厭這個婚約?

嗯,雖然我覺得我的未婚夫他怎麼看都靠不住就是了。

沒錯,那種弱氣的男性,怎麼看都不是值得自己託付終身!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血統,對神宮寺家來說,各種意義上,都是有相當程度的助力,怎麼可能會跟那種人成為婚約者!

總之,到了那個時候的話,有珠也要過來參加我的婚禮哦!

婚前恐懼是一種疑難雜症呢!

如果真的有這個空閑時間的話,大概,或許,有可能去出席妳的婚禮也說不準——少女的眼神似乎是在這麼訴說著。

而玖惠澄也回答了句約好了哦。

話說,有珠,剛才開始妳就一直在看什麼書啊?

靈魂進化論的偽書,《靈界記聞》的仿製品。

哦?史威登堡的書嗎?不過你現在讀這種東西也沒用?

雖然原書很無聊,但這本是贗品。裡面戲劇化的稱讚了他的缺點和優點。弄得像是一本寫得很好的冒險小說一樣。說起來還是某人祖父的筆跡。

某人祖父?喔!是那個人啊!他連那方面都有涉足呢!完全沒想到他這麼勤奮好學來著,失去他真是世界的損失。

似乎是真的很累,玖惠澄做出了一個沒有禮貌的舉動——猛地靠在沙發上。而靠墊可能是已經老化了,隨著玖惠澄的動作深深地陷了進去,讓她看起來像是平躺著似的.。

話說回來。

有珠瞥了一眼躺在沙發上的玖惠澄。玖惠澄陷在黑色沙發里的身體,有如屍體一樣橫卧著一動不動。

躺在沙發上的玖惠澄心情顯得有些煩躁。

——有珠是在無言地責備著自己。

如果無視有珠沉默的責備,那麼今天的談話將就此結束。她們會若無其事地各自離開這裡,沒有解決今天所犯下的錯誤,就迎來新的一天。

但是,自己明天就離開這裡了,在可以預見的未來,能夠回到這裡來的可能性,玖惠澄覺得是相當渺茫。

——現在不說,以後就很難有機會開口啦!

好啦!到底什麼事?有珠?

玖惠澄就這麼躺著向有珠問道。

什麼時候回國?

已經訂好了明天傍晚的航班。

知道了。

一如既往的沒有任何感情的冰冷的聲音。

只不過同居近一年的經驗,玖惠澄明白有珠的知道了,其實就是我會送妳去到機場,直到妳過安檢登機為止的意思。

——短暫的交談結束之後,有珠再次低頭看書。畢竟對兩個人來說,最重要的話已經說完了。之後就是變回和以往一樣有些合得來的同居人罷了。

既然事情已經告一段落,玖惠澄拿起電視機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因為有珠在讀書,玖惠澄就想一個人參與到顯像管播放著的世界中去。

啊…

有珠突然輕呼了一聲,隨即沉默。

玖惠澄朝她看去,只見她正單手按住嘴。像是想要說什麼,但察覺到那是沒意義的后,她立刻閉上了嘴。有時這自制力跟不上反應速度,有珠就會做出這種很少見的動作。

——記得之前那次是什…?

玖惠澄一邊回憶,一邊將視線看向可愛的同居人。

嗯?什麼事?有珠?

玖惠澄調低電視音量。蘊含強烈意志的眼神,散如同貓一般放射著惡作劇的光彩。

雖然沒什麼事…

雖然?

玖惠澄期待不已地反問回去。

有珠在迷茫到底是說還是不說,然後像是害羞地轉過頭去。她此時的表情帶著人類的溫暖,讓人打心底里湧現出難以抑制的好感。如果她的父親看到現在的有珠,一定會覺得這名字與她實在太相配了。

只是在今天回來的時候看到了奇怪的東西,想要跟誰說說罷了…

玖惠澄嗯嗯地點著頭,催促她說下去。

那實在是無聊又沒意義的事。但我無論怎麼想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做這種事。玖惠澄,妳知道為什麼一隻人類大小的貓會蹦蹦跳跳地送外賣嗎?

在一瞬間,玖惠澄以為有珠又在說那種不成笑話的笑話了。

不,一般人都會這麼想。但是,有珠是認真地在煩惱。

雖然玖惠澄曾經給有珠的幽默細胞打過零分,但以一個零分來說,這段話又顯得太過浪漫。看來有珠真的只是在敘述所看到的事實而已。

嗯…這事有兩個讓人難以相信的地方,可以讓我一個一個來駁倒嗎?

可以。我也想到了那不是真貓。但只是因為不明白原因,所以才問你。特意穿著精巧的貓玩偶裝去送餐館的外賣,這種事真的會這麼簡單嗎?

在討論簡單不簡單之前,我會先懷疑做這種事情的那個人有沒有常識。

玖惠澄的話讓有珠稍稍點了點頭。

不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既然有我們這樣的人,那麼也會有那種人!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著像是在與外界隔絕的深山裡住著的舊日本帝國陸軍士兵那樣的人呢!可謂是千奇百怪。如果是我的話,看到了就會跟他搭話,詢問原因了!

聽到這句話,有珠稍稍把臉背了過去。

嗯…在天色漸晚的住宅街上徘徊送外賣的貓嗎?如果背景是一片晚霞的話,那倒是很奇幻。話說,今天的晚飯怎麼辦?既然提到了,那我們也叫個外賣如何?

玖惠澄提議道。

在這座洋房裡,做晚飯的工作並不是輪班制,而是採用心血來潮的人自覺準備兩份晚飯這種很隨便的方式。

一個搞不好甚至會發生一周都沒晚飯吃的事情,但對兩人來說這樣才顯得愜意。

不知是嫌做飯麻煩,還是單純地喜歡吃外賣。像今晚這樣的事情也不少見,導致這裡已經被附近的所有餐館都視為特別注意對象。

每次都是很晚…

行人絕跡的晚上八點過後…

——而且還是住在山上的人下的訂單,搞得他們為此憂鬱也理所當然的了。

時間還不到八點,勉強來得及!

拿出像撲克牌一樣排著的菜單,玖惠澄開始考慮起如何解決晚餐的問題。

但有珠卻看也不看玖惠澄,爽快地做出了回答。

抱歉,我已經吃完晚飯了。

這句話讓玖惠澄的身體瞬間凝固。

外賣最少要點兩樣,也就是說沒有一起訂餐的人就不能送。

——這個世界對於只為了自己方便就將廚師叫到自己家的公主可是無比冷漠的。

說句閑話,為了對付住在山上的兩人——

從明年開始要三道菜以上的訂單才送外賣,這條魔鬼的法則正在被各大餐館一一通過,然而此時玖惠澄她們卻還不知情。

當然,這個新的規則,對玖惠澄來說,是無關緊要了呢!畢竟現在是玖惠澄在這裡的最後晚餐了。

有珠!妳這個叛徒!哼!所以你才這麼晚回來啊!我早該想到,身為回家部成員,從這裡到學校連巴士帶徒步單程才二十分鐘的你!為什麼五點以後才回來啊!

但可悲的是,那個時候的玖惠澄睡迷糊到連自己睡著的事都沒發現。

啊啊!!妳真是個壞女人。這種時候為了剩下的一個人而買點禮物回來是不成文的規矩!我之前在外面吃的時候,也給有珠買了一份啊!

雖然不知道有幾分是認真的,但玖惠澄的確是有點生氣。

畢竟身心俱疲地回到家,只喝了三口紅茶而已,就睡著了。到現在還沒有吃晚餐——即使是這樣,竟然肚子還沒叫,簡直可以稱之為奇迹了。

雖然自己也有不對,但也是為剛才一直在被有珠責備的事情做出反擊,玖惠澄奮起了。

之前是指那件事嗎?妳去市中心的時候,發現了一家和式料理店,晚飯明明吃了壽司,但不知為何,給我帶回來的禮物卻裝在便利店的塑料袋裡的那件事嗎?

結果華麗地撞槍口上了。

有什麼嘛?比起不買要好很多了!

有時應該掩藏起真相比較好。

有珠的視線冰冷無比。

的確,那時候在默默吃著便利店盒飯的有珠身邊大談特談迴轉壽司,實在是太失策了。

在異國他鄉,雖然自己的家族一直是在國外,自己的成長經歷也是在國外比國內要多得多——但對於自己國家的料理,玖惠澄無法抑制住探究我的同胞到底是有什麼飲食習慣的**。

總之,在某些時候,誠實也是一種罪。

知道了!我知道了啦!那這次就和那次的事互相抵消了,好?

有珠沒有表示否定,再次將視線移回到書本上。但同時也沒有表示肯定,這讓玖惠澄有些發毛。

沒辦法,雖然確實有點累,我還是乖乖去廚房鍛煉烹飪技術!

玖惠澄自言自語地站了起來。

啊!剛才忘記問了,有珠,妳在哪裡吃的晚飯?

有珠突然停下了在翻書的手。雖然她之前都是一邊和玖惠澄說話一邊讀書,但似乎也已經無法忍受而將書本合上。有珠單手拿著書站了起來,迅速地穿過客廳。走到客廳門口的時候,她回頭看向玖惠澄。

想知道?

算是!總覺得有點在意…

玖惠澄像是被有珠簡潔的話語中蘊含的壓力所壓制住似地點點頭。

有珠則是若無其事地回應玖惠澄道。

那隻貓把剩下的外賣送給我了。

簡潔地做出了回答之後,久遠寺家的主人離開了客廳。

我討厭貓。

差不多是微不可聞的聲音,玖惠澄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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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檔失敗的大鬼斬役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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