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墨竹色青龍女

打開黑色包經布后，見裡面又有一層紅色的包經布，打開后，又有一層黃色的包經布，再打開，裡面是一部五世達-賴喇嘛自己寫作的《文殊口授》。當時四世班禪大師頓然明白，五世達-賴喇嘛雖然學習各教派的法義，但他的內心所宗，還是宗喀巴大師的格魯派思想。於是回去后沒多久就圓寂了。

後來五世達-賴聽到這個消息后，遺憾地說：「唉，如果我那天不出門，我的上師就不會打開我的經書，也就不會發現這點。因為不放心，所以他老人家還會住世一段時間。」

在五世達-賴的金身塔前，聽著這頗傳奇色彩的傳說，我不禁神往當年班禪與達-賴的故事。忽然，不知怎麼回事，我突然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指引我前往布達拉宮的後山。

離開布達拉宮的路順便就能去到宗角祿康，從宗角祿康的後面一個小門進去從左旋柳的林子里揀石板路走，便能看到一潭碧水。

這是布達拉宮擴建中取土的地方，積水成潭。湖中心的綠茸茸的一團就是龍女殿，供奉的是龍女墨竹色青。

一位年老的喇嘛坐在潭邊，微閉著眼，不住地搖動經筒。當我剛走到他身邊時，他忽然睜開了眼，不住地打量著我。

我對那喇嘛雙手合什麼行了個禮，那喇嘛淡淡地道：「施主此來，必是與這墨竹色青龍女有關吧？」

我心頭一震，因為我也不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只是心中似是感受到了一種不可抗拒的召喚。難道這喇嘛知道我的來意？那個墨竹色青龍女又是什麼來頭？

喇嘛指了指身邊的一塊山石，示意我坐下，慢慢地向我講述墨竹色青龍女的故事。

相傳墨竹色青的故鄉，是在拉薩東部的墨竹工卡縣司甫峽谷，那裡有一座色青朗措雪山湖，瀰漫著雪高原特有的美麗、荒涼和孤寂。

在湖的最深處，有墨竹色青的宮殿、園林和草場。她在那裡耕種、擠奶、放牧氂牛、編牛、綿羊和鹿，度過了好多好多個春秋。據說，她的生活富有、安逸，然而非常寂寞。

彎彎曲曲的司甫河，從色青朗措湖流出，匯進墨竹工卡河，河裡流淌著清純潔凈的雪山水，也流淌著種種迷人的神話和傳說。巨石壘成的巴洛村，枕靠司甫河與墨竹工卡河的交匯處。

村裡有幾位男子，自稱見過龍女婀娜多姿的倩影。那是某個有霧的夜晚，她踏著朦朧的月色，穿過河邊剌樹林，隱隱約約、娉娉婷婷，朝拉薩方向走。有時候，她一邊走一邊唱歌，歌聲特別動聽特別揪人心，撩得村裡的男人尤其是單身漢子無法入睡，甚至有人起來到河灘上追尋她的蹤跡。

當地有個說法：男人碰上龍女，會得一種叫作「魯南」的龍病，輕的臉上長水泡，重則變成麻風，這是龍女留給目光貪婪、意念迷亂的男人的一點禮物。而婦女見到她，卻大吉大利，會變得健碩而漂亮，或者生下一個美麗的女兒。當地有些頗具姿色的女子，往往自認是本人或其母親、外祖母見過龍女的緣故，至少是墨竹色青保佑的結果。

巴洛村既想看墨竹色青，又怕看墨竹色青，矛盾重重，年復一年。有位聰明人想出個主意，在兩河交匯的剌樹林里，修一座龍女廟，供奉墨竹色青的芳容，既可以距離地頂禮，又不致落下「龍病」。神廟兩側，是高而黑的剌樹，威武挺拔，直指藍天，它們是守護墨竹色青的將軍。

公元八世紀，藏王赤松德贊統治著廣袤無垠的雪域高原，傳說他為修建西藏歷史上第一座佛教寺院桑耶寺，親自翻過高高的果噶拉雪山，向龍女墨竹色青片徵募木材。墨竹色青是苯教雪域八大龍神之一，擁有滿山滿谷的原始森林。

他和她在色青朗措湖邊邂逅相遇，很快就產生了難分難捨的戀情。藏王久久地停留在這裡不肯回去，盡情享受人神相愛的歡愉。事情傳到藏王的精神導師蓮花生耳里，引起他極大的震驚和難堪。

在二三百年之前，吐蕃的先王照例要娶龍女作妃子，松贊干布王的祖父達日聶西，史書記載便是龍女秦薩魯傑所出。不過，那是苯教占統治地位的時代，現在新興的佛教正雄心勃勃地要取代原始宗教，怎麼能讓一個崇佛的王和苯教的神隨心所欲地相戀呢？

如是，故事的發展有點像《白蛇傳》中的法海和白娘子鬥法了。蓮花生大師親自出馬，運用威力無比的密法和咒術，調伏了墨竹色青，讓她獻出了大量森林樹木。也許是赤松德贊說情的緣故，墨竹色青並沒有被關進『雷峰塔』，而是皈依了佛教，成為藏傳佛教寧瑪派（紅教）地位很高的護法神。

這個故事不但在民間流傳，桑耶寺的壁畫里，也確有龍女皈依三寶並布施林木的畫面。薩迦·索朗堅贊在公元十四世紀撰寫的《西藏王統記》也有這樣一段記載：「（蓮花生）大師為防止癩病，故收伏龍王墨竹色青，以金剛杵壓之。色青化為童子，來稟於王（赤松德贊），願為其助伴，復許為王給予所欲之悉地，王遂為其求情，始允期發誓歸服。」

從這裡也可以證實，龍女墨竹色青與藏王赤松德贊確實有過種種交往。很多年間，每逢藏曆四月十五和五月十五日，桑耶寺都要派遣喇嘛，專程到色青朗措湖祭祀墨竹色青，感謝她對寺院修建的支援。

八百多年前的一天，有位高大沉鬱的康巴僧人，邁著穩健的步伐，登上直貢山陡峭的崖峰，他就是白教噶舉派大師帕珠·多吉傑布的得意門徒仁青貝。他專程來到山間一座小廟，準備以此為基地，將自己的教法教義推廣到所有的藏區，弘揚於整個雪域。

他察看了三天五日，發現這座山巒沒有水源，無法使僧徒香客在此集結，因而通宵達旦，焦慮不安，苦苦思謀解決的辦法。

有一天深夜，他聽得檐間風鈴聽當作響，寺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位美麗端莊的女子飄然走來說：「翻過一座山，兩座山，有位龍女墨竹色青，那就是我，別愁山頭沒有積雪，別愁山間沒有清泉，別愁僧徒沒有水熬茶，別愁香客沒有水供佛。我是墨竹工卡地方土地和財富的主人，我能給直貢山帶來森林、鮮花和泉水」，說著遞給仁青貝七顆松耳石。

仁青貝把松耳石嵌在直貢山七個部位，很快變成七眼清泉。水泉醫好了仁青貝的心病，多日的煩憂一掃而光。他在山上修起宏偉壯觀的直貢梯寺，成千上萬的喇嘛、香客、修鍊者雲集山間。仁青貝被尊為白教直貢派的開山祖師，直貢派的實力幾百年間在西藏長盛不衰。

龍女墨竹色青給寺院帶來了寶水，還布施了許許多多木料和十口大銅缸，對直貢噶舉派的形成做了大量功德，她是直貢梯寺的保護神，又是活佛本人的護佑神，因此出現於活佛左右，也就不用奇怪了。

雪域歷史又過了五百年，以五世達-賴喇嘛為代表的黃教取得西藏地方政教大權。他的駐錫之地，也從哲蚌頗章遷到了剛剛落成的高聳在紅山上的布達拉宮。

傳說有一日天剛破曉，這位高僧大德走出寢宮朝下面隨意眺望，發現龍女墨竹色青正蜷縮在布達拉宮北面的古柳樹上，冷冽的風，吹得她瑟瑟發抖。

原來自從墨竹色青皈依三寶，對佛法非常虔誠，每逢吉祥時日，總要帶上大量酥油和供養，到大昭寺朝拜佛陀釋迦牟尼。她有時變成雲，有時化為雨，有時變成金蛇，有時變為魚類，當然更多的還是以女性的形體出現。

在她經過的地方，在拉薩河的左岸和右岸，又產生了種種奇妙的傳說故事。有的講述她被青年漁夫捕獲並和這位樸實的小夥子結為夫妻，有的講述她如何幫助守水磨的老人解除危困等等。

總之，當五世達-賴得知龍女到拉薩朝佛竟然無處安身、只有棲息在古柳上的時候，心中非常負疚。於是他召集們俗百姓，把布達拉宮北面的一片坑坑窪窪的荒地，開闢成一個人工湖，並在湖心島上，修建金碧輝煌的龍王閣，請墨竹色青在裡面駐錫。

每年藏曆四月的薩嘎達瓦節，拉薩居民都穿上節日盛裝，在龍王潭盪起牛皮舟，高唱吉祥歌，向龍女墨竹色青頂禮致敬，祈請這位美麗的神女，賜給幸福，歡樂、財富和豐收。毫無疑義，墨竹色青也成了黃教以及拉薩城的保護之神。

這墨竹色青龍女的傳說把我聽得入了迷，我望著那一潭碧水，神往當年墨竹色青龍女那迷人的風韻。

突然，我聽到身邊傳來咕咚一聲，隨即有人不住地哼哼喊疼。循聲一看，我驚訝地發現，剛才給我講述墨竹色青龍女故事的老喇嘛居然摔趴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