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谷雅

初秋，陰雨綿綿，將籠罩在柔水學院的燥氣熄滅不少。

溫鋒沿著鵝卵石小徑，漫步雨中。秋雨如絲，順著他那鋥亮的光頭劃過臉頰，淌在身上，沾濕了那攏藍衫。

小徑兩旁是枝葉漸黃宛若華蓋的不知名林木，樹影婆娑間涼風襲來，沙沙作響。腳邊綠草茵茵，野花雨中競相爭艷。

從谷陽書房那番交談之後，已過於十餘天。溫鋒這些時日一直泡在書閣之中。

經書閣一閣兩樓。經閣藏納秘術功法、魂兵葯譜，守衛森嚴，學子們卻極嚮往；書閣則囊括天文地理，百家經史，任人進出卻少人問津。想來尚武成風的學院，無人將時間浪費在修習之外。

研部大院，除了僕役丫鬟，僅有莫舟與溫鋒偶爾相遇。兩人每次見面，必將一番客氣。莫舟嘴角那抹永遠的微笑，總令溫鋒直覺其背後拒人千里的陰冷和不屑。

創世神教，女神梅林在生靈大陸的代言人。總殿在那鳳凰王朝王城之中，分殿卻遍及大陸諸國，甚至連最排外的陀羅國都設有分部。令溫鋒詫異的是，除大陸重大危機和事件之外，此教從不干涉國家事務，日常收支來源則是各階層民眾的敬，看起來極像民間組織，但卻不容任何人小覷。教主乃天下公認的第一強者，教內甚至擁有大陸聞名的尊者軍團。這個神秘宗教能發展至今，遍地開花，真是匪夷所思之事，難不成真有女神梅林的存在？

消化著剛剛看到的那《創世神教通俗教義》，溫鋒低頭沉思。雨愈加密集，綿綿不絕，他毫不在意，踱步而行，彷彿天地間獨剩他一人。

「溫師弟！」一道清越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溫鋒抬頭看去，莫舟撐著竹傘，與一名黃衫少女雨中漫步而行。

秋雨，竹傘，俊美玉郎，婉約少女，似神仙眷侶般相伴而行，這幅畫面讓溫鋒不得不暗嘆，好一對狗男女。

「莫師兄。」溫鋒抱拳微笑。

「來，我給你介紹，這位是師傅最疼愛的長孫女，谷雅谷師姐，青銅五階尊者，一直在聖獅國獅虎學院修行，昨日剛剛回來探望師傅他老人家。師姐，他就是我剛剛說的溫師弟。」莫舟依舊笑容和熙。

溫鋒趕忙上前行禮。耳聽得冷哼一聲，谷雅嗤笑道：「哦，這就是大陸唯一的蟲紋尊者么，也不怎麼滴嘛。小莫，趁爺爺還未回來，咱們快走吧，你可說要陪我去逛街市的哦。」聲音清脆悅耳，話語之間對溫鋒輕視不屑之極。

溫鋒眉頭一挑，才仔細打量著谷雅。十七八歲年華，嬌小身材，一身嫩黃鳳綉黃衫，更顯身材凹凸有致。膚白若脂，頭挽墜馬髻，杏眼淡眉，嬌艷秀麗的臉蛋上，幾顆雀斑更顯俏皮。美中不足的是，微微下墜的緊薄嘴唇和那傲嬌的神色破壞了她的幾分氣質。

溫鋒心中一動，瞧見谷雅與莫舟的眼神交流中隱隱有股曖昧，不禁內心暗笑，便要側身讓開道路。不料，他順眼掃過谷雅飽滿青春的身軀時，心頭陡然一震，頓時愣在那裡，怔怔的盯著谷雅的翹乳一動不動。

谷雅皓白頎長的脖頸上掛著條銀鏈，銀鏈垂到胸口位置上掛著一個鴿子蛋大小的血色琥珀珠子。琥珀血珠散發著幽幽紅光，更給她添了不少嫵媚。當溫鋒眼神劃過血珠時，內心深處猛然湧出一股渴求的**，同時心口滾燙，蟲紋若隱若現，彷彿是血珠在召喚他一般。溫鋒定睛一看，在濛濛細雨之下珠子似乎活了過來，紅芒閃爍，靈動若妖。

谷雅回頭瞧見溫鋒攔在路中央一動不動，不黛眉輕皺，吹破可彈的嫩臉上蘊含一絲恚怒。又發現他正直愣愣的盯著自己，順著視線低頭一看，谷雅頓時粉臉通紅，嬌斥道：「無恥的東西，你看哪裡！」

溫鋒置若罔聞，心中卻疑慮重重：「這珠子是何來歷，居然與我蟲紋發生共鳴，難道是妖蟲魂核？」

谷雅見溫鋒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心中不更加羞怒，身影一晃，重重一個耳光抽了過去。「啪」地一聲，溫鋒撫著半邊紅腫的臉頰才清醒過來，不解的看著谷雅似乎在問什麼。

「你這個下流的東西，如此孟浪，我必告知爺爺，好生懲處你這個登徒子。」谷雅氣急敗壞道，而她身邊的莫舟彷彿看呆了。

溫鋒皺眉思索片刻，便知對方誤會了自己，不苦笑道：「師姐，其實我在看你那……」

「閉嘴！」

谷雅自小天賦絕佳，天生麗質，備受家人疼愛，甚至在同齡人之中，也是被人追捧的明珠。她以區區十八歲芳齡達到青銅五階境界，在那聖獅國之中頗有盛名，身邊公子才俊追求者絡繹不絕，卻從未受過如此褻瀆。何況眼前之人，連尊者都還算不上。

谷雅怒氣勃發，不待溫鋒解釋，又一個耳光抽了過去，手掌之間不禁用上了魂力。

溫鋒自然不肯變作豬頭樣子，何況這個耳光勁風十足，估計真要挨上，牙齒都要碎落。他身形急退，嘴中喝道：「師姐，且慢動手！」內心卻恚怒不已：「好個刁蠻的潑婦！」

谷雅也是任性慣了，見溫鋒居然敢躲閃，頓時怒氣衝天，衝動之下背後便升騰起一隻腳踏黑焰的三眼白貓。

她右手輕揮，施展出魂技「黑焰槍」。一支長約三尺，通體黑焰的長矛凝結在掌心，順手一擲，長矛宛若流星般射向溫鋒胸口。谷雅震怒之下居然不顧對方死活。

兩人距離就極近，那黑焰長槍轉瞬及至。溫鋒躲閃不及，死亡的威脅湧上心頭。

關鍵時刻，溫鋒腦中空明，倉促間右肩下沉，微微側身，避開要害之處。「轟」地一聲，他整個人被長槍刺穿，拋出一丈多遠，右肩處赫然出現一個焦黑的血洞。溫鋒倒地翻滾，順勢將身上炎苗撲滅，手捂傷口，坐倒在地上。他臉色煞白，額頭冷汗頻冒，急促喘息中夾帶著劇烈咳嗽，吐出幾口淤血，半個身體被鮮血染紅。

溫鋒冷眼盯著谷雅，狠狠地說道：「你……」氣急攻心之下，頓時眼前一黑，他昏迷了過去。

昏迷的瞬間，溫鋒彷彿看到莫舟臉上浮出的一抹譏諷之色。在意識徹底消失之前，他隱約中才聽到姍姍來遲的勸阻聲：「師姐，勿要動手！」

許久，溫鋒醒來，眼皮卻沉重地睜不開。

「老子還沒死？」溫鋒陡然想起了被谷雅重傷的一幕。他動了動身軀，右肩處傳來鑽心的疼痛，不禁悶哼一聲。此時頭痛欲裂，從未有過的虛弱令他整個人有些昏沉。渾噩中，溫鋒倒是意識到自己躺在一張床上，上半身被繃帶緊緊纏繞。他努力睜開雙眼，這才借著昏暗的燭火發現自己被送回了研部住處。

溫鋒掙扎了一下，試圖找些水喝。門外卻傳來一陣爭吵聲，讓他下意識的躺了回去，閉眼不動。

「爺爺，一個廢物而已，何必大驚小怪！還讓雅兒給他賠禮道歉，我不要嘛，爺爺……」

谷雅的嬌聲傳來，溫鋒不清醒了幾分，豎耳傾聽。

「住嘴！」谷陽蒼老的聲音響起。他喝斥道：「哼，險些壞了學院大事，還敢在這裡叫嚷？要不是院長看在老夫這張老臉份上，你早就被抓到暗流堂里去了。如此刁蠻任性，看來平日對你太過寵溺。幸虧那小子沒死，經脈也未有損傷，否則他若有三長兩短，老夫就沒你這個孫女！」

谷雅從未見過爺爺對她發過那麼大的脾氣，不眼圈漸紅，眼角濕潤，強忍眼淚道：「爺爺不要雅兒了嗎？」

「師傅，消消氣。師姐也是剛剛回來，有些事還不清楚。況且，溫師弟當時行確實太過無禮卑劣了些，哪個女孩子能受得了啊！師姐年紀尚小，有些衝動在所難免……」莫舟在旁勸慰道。

「放屁！」谷陽更加憤怒，手指莫舟道：「她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怎麼不攔住她？哼，告訴你，要是真壞了學院大事，老夫先廢了你！」

「是，師傅，莫舟知錯了。」莫舟趕緊俯首跪下，語氣誠懇道。

「嗚嗚，爺爺，是雅兒傷的他，和小莫無關。你不要雅兒，我，我明天就回聖獅國去找奶奶……」谷雅淚如雨下，淚珠大顆大顆的滑落臉龐，梨花帶雨的樣子甚是惹人憐惜。

「哭什麼哭，那小子還沒醒過來呢。別哭了，咱們出去吧，別吵醒他。」谷陽看著谷雅如此模樣，不一陣頭痛，語氣自覺軟了下來。畢竟是從小看大，哪能真捨得不要這孫女了？

谷雅不依的背過身去，捂嘴痛哭，肩膀微微顫抖，嗚咽聲令人心碎。

谷陽有些無奈，看著谷雅單薄的背影，憐惜之情大起，不經意間語氣從怒斥轉勸慰：「別哭了，還和爺爺賭氣不成？好了好了，他不沒死嘛，就是計劃延遲了十天半月。這事兒確是你的不對，還不讓爺爺說兩句啦……」

谷雅扭了扭身體，賭氣般的一言不發。

「好啦，爺爺不該說你，向你道歉，行了吧。唉，爺爺倒真不怪你傷了他，只是時機不對。那小子早晚是死，但現在還不行！等他到達青銅二階，體內魂力凝結成珠，爺爺就答應你，親自擒了他任你出氣，如何？」

「啊？」谷雅奇怪的回頭看向爺爺，通紅的臉蛋上還掛著幾顆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