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拾遺之鞭

第四百五十四章 拾遺之鞭

吏科都給事中姚宗文和禮科都給事中周永chūn原本是打算不但東林黨的官員要盡數逐出京城,與東林關係密切的兩京官員也要借這次京察或冠帶閑住、或降調出京,浙、楚、齊三黨要一統朝政,但大權在握的文選司郎中王大智卻在最後關頭改變了主意,只把六位東林官員列入察疏,而放過了一批與東林黨人關係密切的官員,比如左chūn坊左庶子孫承宗、右chūn坊右庶子成基命、任戶科給事中不滿兩年的楊漣……王大智解釋說如果牽連太廣必引起皇帝的反感,下旨取消本次京察也並非不可能,畢竟丁巳京察未獲皇帝批示——

姚宗文與王大智爭辯良久,但王大智心意已決,吏部尚鄭繼之支持王大智,齊黨首領亓詩教也未力爭,姚宗文只好作罷,現在考察的都是五品(含五品)以下的官員,而翁正chūn、孫慎行這些四品以上的東林大佬還在等著姚宗文他們去拾遺彈劾呢——

內閣直房的吳道南看了吏部送上來的察疏,輕輕嘆了口氣,京察是吏部的職權,內閣無權干預,更何況首輔方從哲支持三黨主持的這次京察,他吳道南孤掌難鳴,好在三黨並未牽連太廣,但名列察疏的這六名東林官員看來是保不住了——

三月初六,察疏呈到了萬曆皇帝面前,首輔方從哲還有一道解釋奏疏,曆數京察延期的危害,把吏部和都察院不經皇帝批准就舉行京官考察理解為忠君愛國,萬曆皇帝見木已成舟,也無可奈何,於是將察疏批紅下發,察疏上的六名東林官員被全數免職,三黨取得了京察首場大勝。(.)

皇帝既已批複察疏,就表明皇帝同意舉行京察,四品以上的官員就要在察疏批複后的七rì內上疏向皇帝述職,這些述職奏疏除了上呈御覽。還要向六科給事中和都察院公布,所以官員述職時對自己溢美隱惡是不行的,給事中和御史們這些負責監督的台垣官有權拾遺,所謂拾遺就是幫助官員回憶。諸如任職期間出了什麼差錯、收了何人賄賂、家人是否枉法,四品以上的高官交際廣泛、宗族家人牽連甚多,而且人無完人,總有可拾遺之處,所以一旦被拾遺,這個官員就只有上疏辭職,目下科道官多為三黨中人。()正多方搜羅那些東林高官的缺點過失,沒事也要找點事出來、小過則說成大罪,要借拾遺把翁正chūn、孫慎行等人盡數逐出京城——

姚宗文知道王大智與張原關係不錯,王大智這次的心慈手軟或許與張原有關,張原置身丁巳京察之外,暗中為東林張目,攪亂三黨的團結,這是姚宗文最惱火的。可是暫時又拿張原沒辦法,又擔心張原在後面的拾遺中再生風波,所以姚宗文建議禮部郎中邵輔忠再次上疏皇帝。請求儘快下旨冊封朝鮮世子,姚宗文的意思是張原要去朝鮮那就趕緊走——

三月初十,邵輔忠上疏,萬曆皇帝這次批複得很快,三月十二rì詔旨下,恩准冊封朝鮮王子李祬為朝鮮國世子,委任翰林院修撰張原為冊封使,又因為是冊封朝鮮國世子,特任命張原為詹事府右chūn坊右贊善,詹事府是掌管東宮事務的機構。張原作為東宮屬官出使朝鮮國冊封其世子是最合適的,右chūn坊右贊善官階與翰林院修撰一樣是從六品官,並非升遷,但從翰林院到詹事府就是一個資歷的累積,這對張原以後的升遷很有幫助——

天恩浩蕩,冊封的大事終於確定下來。朝鮮使臣柳東溟、許筠等人歡天喜地,每rì候在禮部衙門敦促天朝使團儘快啟程,五月初八就是王子李祬的生rì,行程緊迫啊,冊封正使由皇帝定,副使則由禮部和行人司指派,行人司命阮大鋮作為副使隨張原同往朝鮮,富貴公子出身的阮大鋮深以為苦,且喜正使是張原,一向交情好,說得上話,那就走一趟,誰讓他官職是八品行人呢。

張原這幾rì更是忙碌,三月十三rì,他到禮部接受冊封詔,又與阮大鋮、柳東溟等人商定出京rì期為三月二十二rì,使團的其他成員要儘快確定下來;

三月十四rì上午,張原與阮大鋮一道拜會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駱思恭命甄紫丹率六十名錦衣衛校尉護送張原出使,駱思恭知道張原與甄紫丹相識,故命甄紫丹同行,甄紫丹在去年底的女真jiān細案中立功,從百戶升為副千戶,正是風光得意時,本不想離京,但駱指揮有命,他豈敢不遵,當即前來拜見張原,問明出京rì期,他要立即挑選校尉、準備遠行事宜,張原問起那個被捕的女真jiān細昂阿巴,得知已絕食而死,昂阿巴倒是硬氣,始終未開口說出那個紅臉生的身份;

三月十六rì,張原領著穆敬岩、洪紀、洪信三人到兵部申請調令,這三人將隨他去朝鮮,張原直接找兵部郎中祁承爜,由祁承爜帶著他去辦理調令自然一切順利,而在本月初,杜青鋼已經領了兵器盔甲離開京城回榆林,這次兵部軍械司給了延綏邊衛五百支新式燧發槍;

族叔張耀芳三月初八離京回紹興,張耀芳在京為孫兒慶了滿月,三月chūn暖花開,水路暢通,就決定啟程了,張原寫了家、備了禮物讓族叔張耀芳隨船帶回家鄉交給父母雙親,隨同張耀芳回江南的還有王微和姚叔、薛童、蕙湘四人,王微處理好了南京舊院幽蘭館的事將於七月間返京——

三月十七rì,張原接東宮旨意,皇太子朱常洛要接見他,派來傳旨的太監正是鍾本華,張原略作準備,跟著鐘太監入宮,路上鐘太監問起張原出使朝鮮的緣故,張原略略解釋了幾句,鐘太監道:「哥兒聽說張先生要去朝鮮,往返需半年余,很是不舍呢,本來這月二十六又要重新開始出閣進講了。」

張原道:「皇長孫殿下聰明好學,我很願意教他,請鍾公公設法為我保留東宮講官之位置,我從朝鮮歸來再為皇長孫殿下講學。」

鐘太監點頭道:「張先生的事就是雜家的事,雜家自當儘力,哥兒敬重你,不會讓人取代你這rì講官之位。」

詹事府少詹事錢龍錫在東華門等候張原,與張原一道去見皇太子,張原現在是翰林院修撰兼詹事府右chūn坊右贊善,作為東宮屬官第一次覲見皇太子,掌詹事府事的錢龍錫禮應引見。

皇太子朱常洛在慈慶宮奉宸殿接見錢龍錫和張原,無非嘉勉了張原幾句、賜了一些禮物,錢龍錫和張原便告退了,出了慈慶宮大門,皇長孫的伴讀高起潛追了出來,叫道:「張先生請稍等,哥兒與張先生有話說。」

錢龍錫向張原拱拱手,先出宮去了。

張原立在御藥房前等候,三月中旬天氣,煦暖宜人,御藥房臨御河種了一大片罌粟,花開燦爛,嗅著罌粟花香都讓人jīng神一振,不知這些罌粟作何藥用,忽然想起後世有關於萬曆皇帝吸食鴉片的傳聞,萬曆皇帝就是因為依賴鴉片才怠政不出宮門的,難道鴉片就是這御藥房熬煉的?

張原搖搖頭,深宮秘事不是他能深究的,萬曆是否吸毒只能成為歷史永遠的謎團了——

「張先生,搖什麼頭?」

客印月的聲音在身畔響起,張原轉頭一看,客印月穿著紫sè宮裙,腳上穿著綠sè緞靴,高挑輕盈的樣子,細眉揚起,那雙媚目卻眯睎著,探究似的打量著張原——

皇長孫朱由校正由鍾本華和高起潛陪著出慈慶宮大門往這邊走來,客印月腿長,先趕來了,她是有話對張原說,客印月道:「張先生要出使朝鮮,是不是也要順路去一趟葉赫雙城見見我的兩位兄長?」

葉赫部現有兩大首領,一為金台吉、一為布揚古,金台吉是葉赫那拉東哥的堂兄,居葉赫東城,布揚古是東哥的胞兄,居葉赫西城——

張原微笑道:「客嬤嬤多慮了,我出使朝鮮與正月東嶽廟之事沒有任何關聯,客嬤嬤是不是東哥並不重要,我不想追究真相,只要客嬤嬤愛護皇長孫,那我就與客嬤嬤沒有任何衝突,我們會相處和很好。」

客印月美眸流轉,輕笑道:「張先生說話讓人聽著總是這麼舒服,小婦人不由得就信了——」

張原道:「建州老奴野心勃勃,意yù滅葉赫再南侵大明,葉赫忠於大明,與建州是世仇,大明一定要保住葉赫——我此番出使朝鮮,也的確想多了解些一些遼東邊務,不知嬤嬤可否讓令弟客光先與我同行?」

客印月雙眉蹙起,眼睛盯著張原,低聲道:「張先生莫非是想把我弟弟作人質?」

張原一笑:「客嬤嬤為何如此多疑,我是徵求客嬤嬤意見,嬤嬤既不肯相助,我又能怎樣,罷了,殿下過來了。」

朱由校、鍾本華、高起潛三人走了過來,客印月轉而對朱由校道:「哥兒,張先生說他也很捨不得你,但國事為重,張先生出使朝鮮歸來后還會來教你讀的,你也莫要難過……本月最後兩天了,向友們求一張月票。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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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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