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章:戶部貢上了秀女冊子

第二三六章:戶部貢上了秀女冊子

吳書來一走,繼皇后心神不寧,煩躁的抓了把鳥食立在廊下喂鸚鵡。晚膳時分下了場疾雨,噼里啪啦,勢如破竹,天地間籠著一層氤氳的白霧,庭中碎花肆意橫流。遠遠見宮廊盡處行來赭色蘭花細葉紋宮袍女子,便揚揚一笑,道:「雨天地滑,你怎麼來了?」

順妃行得近了,方牽住繼皇后雙手上下打量一番,道:「讓我瞧瞧,肚子好像又大了些。」繼皇后歡喜些許,道:「夜裡總踢我呢,都睡不好覺。」順妃道:「小傢伙有力氣,將來定然聰慧機敏,是鐵錚錚的滿族漢子!」繼皇后聽著順妃的話,很覺稱心,扶著她往屋裡走,一面道:「正好想找人說說話,你可來得好。」順妃見她面有陰鬱,知道是有事,便隨她入了涼閣,面對面坐在炕頭上。

洛晴上了茶點,嫻妃朝她使了眼色,她便領著宮人退至廊外。屋裡只剩兩人,順妃抿了口香片茶,道:「出了什麼事兒?我瞧你臉上不大好看。」停了停,輕輕放下釉上彩仕女紋小茶杯,勸慰道:「你如今是兩個人,不能思慮太重,旁的什麼皆可不屑理會,凡事以小皇子要緊。」嫻妃只在順妃跟前才能袒露心跡,遂把內務府進貢料子,她請純妃入景仁宮選綢緞,卻被皇帝訓斥之言添油加醋說了一遍,末了道:「憑他的意思,倒是我鬧得六宮不合。」

順妃道:「純妃承寵數年,膝下有兩個阿哥,去年皇上又特意給簡御醫指了婚,與富察家結了親。如此種種,你還看不穿么?我勸你一句——」她望了望鏤花窗外,見宮人們都遠遠站在廊柱底下,方低聲道:「眼下還不到與她為敵的時候。」嫻妃自有孕,便不再敷面抹粉,指甲也未塗蔻丹,素臉朝天,眉眼間愈顯憔悴乏累。

她道:「什麼敵不敵?未冊封時就算了,平起平坐,誰也不礙著誰。但如今我已正兒八經的冊立為中宮,若被她比下去,後宮眾人當怎麼看待我?我不過讓她來一趟景仁宮挑緞子,皇上就發了火氣,我肚子里還懷著龍子呢,為何不能顧念顧念我?」

順妃想了一想,恐自己勸不了和,反讓繼皇后不待見,遂道:「皇上的性子,你看了十幾年還看不明白?寵著時便是小答應也大過了天,更何況,那人還是純皇貴妃。其實你犯不著為了芝麻小事生氣,後宮以你為尊,初一十五,她還不是得乖乖給你行禮請安。」略略一頓,又笑道:「等你生下皇子,立了儲,到時連皇上也不能奈何你。」

正是說話,有人在簾外叩了叩門,順妃忙噓聲,喝道:「誰?」

洛晴的聲音傳來,恭謹道:「啟稟主子,魏答應求見。」繼皇后早將魏宛兒撂在一邊,望了眼順妃,冷哼道:「以前讓她做事,是看得起她,她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順妃回道:「魏宛兒本是皇後身邊的親侍,先是得了皇后提拔才能侍寢封得答應。皇后待她不算薄,她卻為了奉承你而往皇后湯飯里下迷魂藥,見利忘義,你不可大意了她。」

繼皇后道:「無礙的,小小一個答應,翻不出我的手掌心。」說完朝外頭道:「讓魏答應進來罷。」魏宛兒來一趟不容易,仔細穿戴了新衣裳,描了眉抿了膏,才領著丫頭徐步前來請安。她進門給繼皇后、順妃請了大安,低眉順眼往袖口中取出銀子打的一對小兒鐲子,上面刻著福壽雙全的字樣。她道:「奴婢也不知送什麼恭賀皇後娘娘,小小心意,全賴一個好意頭,還請娘娘不要嫌棄。」

洛晴接了銀鐲子遞至繼皇后眼前,繼皇后看了看,笑道:「難為你有心思。」又讓洛晴搬了凳椅來請魏宛兒坐下,道:「內務府才貢了新料子,你也挑兩匹。」宛兒不及謝恩,就聽洛晴道:「主子,新料子是各宮貴人以上主子分例,並無多餘。」

繼皇后雙眼一瞪,道:「虧你是掌事宮女,我既開了口,自然是從我的分例里抽出,在人前急著嚷嚷,還怕人家不知道你為難?」洛晴忙屈膝跪下,叩首道:「奴婢失言,請主子責罰。」魏宛兒起了身,道:「娘娘有孕,舊袍子定是不能穿的了,再加上要給肚子小主子預備鞋襪荷包之類,想必要用料子的地方也多,奴婢倒不缺衣袍穿,娘娘不如留著,也省得洛晴為難了。」繼皇后頷首,微微俯身拍了拍魏宛兒手背,道:「虧你乖巧,叫我放心。」

魏宛兒越發恭順謙敏,道:「主子謬讚了。」她嘴裡像是含了口珠,似乎想說話,又說不出口,好不容易才道:「皇後娘娘,您已登上后位,不知何時才能向皇上引薦奴婢?」

這是繼皇后還是嫻妃時,與魏宛兒做的交換。她幫她給皇後下葯,她幫她重新在皇帝面前露臉。卻萬萬沒想到,嫻妃也同大行皇后一般,看她沒了價值,就棄之如敝屣。

順妃笑道:「魏小主別著急,此乃大事,需從長計議。」又深深望了皇后一眼,道:「我與皇後主子一直謀划著呢。」魏宛兒留了個心眼,直白道:「順主子謀划什麼,可否讓奴婢聽一聽?」順妃內斂,城府極深,不動聲色道:「謀划好了自會給你安排。」

繼皇后也道:「你且安心。」

話已至此,魏宛兒總不好挑破臉皮往下說,只得道:「奴婢對主子盡心儘力,也請主子不要忘了我東巡之功勞。」繼皇后不喜她再論東巡之事,倏然垮了臉。

從景仁宮出來,外頭又下起了大雨,魏宛兒讓親侍去借傘,竟被洛晴擺了臉色,背身說兩人麻煩。魏宛兒忍不住氣,在宮街上將雨傘扔了,淋著大雨回的寢屋。親侍被雨水澆得濕透,打了水伺候宛兒換衣裳。

親侍道:「小主,你這又是何苦?」

魏宛兒面無表情,眼睛如死魚珠子般沒有一點兒生氣。過了半會,她才道:「是我錯了,以為仰仗著她們就能得到皇上寵愛——全錯了,一切全錯了。」

親侍不知她話里意思,道:「什麼錯了?」

宛兒緊抿著唇,不再說話。

漸漸入了夏,日日晴空萬里,天地像被太陽炙烤的火爐一般,隨處都滾燙髮熱。宮廊下已垂了湘竹帘子遮陰,吳書來立在角門處吹風,腦門上的汗卻一刻都未停過。一時爾綺端了冰鎮瓜果往慶雲齋送,路過吳書來眼前,便笑道:「吳爺爺熱不熱,若不然我讓丫頭給你送兩塊西瓜解解暑氣?」吳書來不敢小瞧爾綺,畢竟她還有一層身份,是純主子的表嫂子。他堆笑道:「那是頂好的了。」又道:「勞煩你再幫我瞧一眼,要是萬歲爺吃完果子了,就叫我一聲。弘德殿的大臣們可要等不急了...」

都是為了主子做事,爾綺懂大理,道:「吃完果子,我給你打手勢。」

吳書來忙「哎哎」應了兩聲,道:「多謝了。」爾綺掀帘子進了屋,皇帝與青橙正在窗下畫畫,案几上擺著半米來長的宣紙,兩人一人畫一半,寂靜無聲,唯有筆尖落在紙上的輕微響動。皇帝到底造詣深些,畫得比青橙也快,他畫完了,就立在青橙身後瞧著她畫。

青橙道:「我的畫越發不能入眼了。」

皇帝滿不在乎,道:「打發時辰而已,朕瞧著還好。」又笑:「上頭有朕的筆墨,拿到京城裡賣,依然是個好價錢。」

青橙頓筆,笑道:「一國之君,還想著和老百姓談價錢。」又覺手上酸得厲害,丟了筆道:「不畫了,手疼。」皇帝捏過她的手腕,細細的揉著,道:「是這兒疼?」青橙嗯了一聲,皇帝便牽著她坐到炕上,一本正經的幫她按壓,道:「揉一揉就不疼了。」他垂著臉,認認真真的將心思全赴在她的手腕上,窗戶上的玻璃將外頭炙熱的光芒折入屋中,亮堂亮堂的映在他臉上,俊朗威武。

明明知道大臣們還在等著他商議國家大事,他在此刻,卻只擔心她手疼。

青橙道:「聽說戶部貢上了秀女冊子。」皇帝目不轉睛,沉聲道:「你聽誰說的?」青橙嗔道:「你管我聽誰說的做什麼?你只回答我,到底是不是?」皇帝道:「大清祖制,你也要生氣不成?」青橙道:「可我就是不高興。」皇帝勾唇一笑,拉著她的指尖,問:「還疼不疼?」青橙道:「手疼是小事。」

皇帝起了身,道:「朕倒覺得是大事,比什麼選秀女重要多了。」

他一徑往外走,青橙隨在身後,宮女呈上涼冠,青橙替他戴上,道:「既然不重要,為何還是要選?」稍停旋即道:「後宮里住得滿滿的,哪裡還能騰出殿宇?」皇帝道:「內務府已在整理庭院了,由繼皇后和順妃管著事。」

青橙嘀咕道:「來了一個又一個,選了一年又一年,真是沒完沒了。」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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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城春色宮牆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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