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鐵西
第一章鐵西
華北，冀南，H市。
這是一座古城。
它曾經引領了戰國紛爭，也曾在戰國七雄中執掌牛耳，有關這個城市的成語佔據了全國成語典故的近一半。可是，今天的人們早已經淡忘了那些歷史，時尚在悄悄地生長，而古老正在慢慢地退化。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人們不再去想它過去的輝煌了，而是更加實際的追求著更加富足的生活，一切都在急劇的變化著。
當春季的風吹到這個座古城的時候，人們的裝扮已經悄然改變，臃腫的棉衣早已經丟進了衣櫃。街上時髦的男女，燙著時髦的髮型，穿紅著綠，扭動著招搖的身姿，穿梭在這古城的大街小巷。
在這個時候，肖景陽已經開始著手準備畢業的事情了。
肖景陽是這所城市師專的學生，漢語言文學教育專業。其實，他更喜歡簡單地稱這個專業為中文系，這樣的稱呼不單單是簡單上口，更多的是表現了一種大氣，代表著一種文化。的確，在八九十年代，中文系是很吃香的一個門系，學中文的可以進機關，入政府，追隨領導，得以升遷，可謂「錢」途光明。可是，風水輪流轉，現在的中文系卻成了天津的包子——狗不理了，在學校里就流傳著這樣的段子來調侃各個院繫到食堂吃飯：體育系吃哈有啥，政教系有啥吃啥，中文系吃啥沒啥。
好在自己和這個鬼地方就要告別了，想到這裡，肖景陽竟然有了些開心，不是嗎？
畢業之前必須要做的就是實習，是正式工作的前奏，可這些年輕人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壓力，反而感覺到了輕鬆，因為實習畢竟是離開了學校，離開了約束自己的地方，並且自己已經開始是老師了，雖然不是正式的，可是聽著那些孩子喊自己老師的時候，心裡也是美的不行，比六月天里吃一塊沙瓤的西瓜都爽！
肖景陽他們中文系一行四人給分到了鐵西中學。
這倒讓肖景陽感覺到慶幸。鐵西中學在H市的西邊，管理上比較鬆散，天高皇帝遠，實習應該比較輕鬆，尤其是四個人當中有一位漂亮的美女。
肖景陽，中文系鐵西中學實習組的組長；
李峰，故事專家，對民風世俗頗有研究，愛情專家；
張志偉，性格內向，中文系書蟲；
張芳，四人組裡唯一女生，美艷，潑辣；
鐵西中學距離師專較遠，是所城鄉結合部的學校，分學生來自市郊，全都走讀。
學校正面是一道土丘嶺，有十多米高，綿延三四里，上面滿是灌木雜草。據說就是H山的歷史見證，也有人說是這座古城的城牆倒塌后的遺存。
來這裡的第一天，他們四個年輕人就登上了那道土丘嶺。
土丘嶺上面的植物開始發芽，零星地點綴著一片土黃顏色。李峰比別人靈活，在前面引路，後面是肖景陽和張芳，再後面是張志偉，這個人沒到一處都要停下來。不多久，路就開始狹窄起來，變得荊棘叢生，張芳不時地尖叫著，雙手緊緊地拉著肖景陽的手。
「不要往前走了吧？」她看著自己沾滿了草芥的褲子，心疼地說。
肖景陽看看左右，北邊不遠處就是市郊的農家，雞犬相聞，家家院子里的擺設，孩子的哭鬧，夫妻的爭吵，戀人的親密盡收眼底；南邊是企業工廠，高高的煙囪冒出黃灰色的煙霧，彷彿妖怪施法，吞雲吐霧。
道路確實難行了，兩邊的灌木荊棘彷彿要牽手相聚般的擠壓著這條蛇形小路。小路在這些植物的擠壓中艱難地蜿蜒前行。
沒有走多遠，前面開道的李峰便從不遠處折了回來，嘴裡嘟囔著「真他娘的！」
肖景陽莫名地望著他，不知道這句話什麼意思。李峰用眼角向不遠處斜了下，在那片稍密的灌木叢中鑽出來了一個人，高個子，禿頭頂，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然後，又立起來了一個女人，三十多歲，兩個人尷尬地把背影給了這幾個年輕人，急不擇路地匆忙往那沒有人的灌木深處走去。
張芳臉一紅，拉了拉肖景陽，「我們還是回去吧……」
張志偉還在一處灌木前，用手把玩著從灌木上剛剛摘下來的乾癟的果兒，「誒，你們說這是什麼果啊？」三個人沒有回答，肖景陽給了他一個回去的眼神。
於是，幾個人往回走。這個時候，陽光開始加力，到處都是明晃晃的。肖景陽他們的眼睛開始不自主地在路邊、灌木叢中搜索，彷彿要發現奇迹什麼的。可是，幾個人很失望，除了那散落在灌木雜草中的衛生紙、那惡臭之外，就是風聲，……
在學校的南邊有家奶牛場，緊挨著奶牛場的是市釀造廠，每當南風徐來的時候，那種混合的味道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容。剛剛到這裡的時候，肖景陽的感覺還很強烈，也許是習慣使然，沒有過一個星期，他便沒有了異樣的反應。
可是一塊兒過來的其它三位同學可沒有他這麼好的適應能力，尤其是張芳。剛剛到了這裡的時候，她基本上外出的時候一例捂著鼻子，到了後來索性一直戴著口罩，如果再穿身白大褂，真的不像是一個教師倒像是一個醫生。也難怪，肖景陽見到過她五次三番嘔吐個不停，有幾回差一點都吐到肖景陽身上了。
張芳背地裡被人稱為「小梅艷芳」，雖然長得不是芳華絕代，卻也生得纖小柔媚，唇紅齒白，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平時走過都是香風撲面。如今到了這種地方的確讓這個女孩無所適從。
肖景陽在心裡一直認為李峰和張志偉不會是像張芳這樣弱不禁「嗅」的人，可是想起從第一天開始，他們兩個就臉色蠟黃幾次都欲言又止的樣子，並且如此反覆幾天，讓他真的沒有理由不相信——他們的反應一點也不比那個弱女子差。
「老兄，領著姊妹幾個出去走走吧，要不，在這裡不給悶死也會給「熏」出毛病的。」李峰一臉虔誠。
「肖組，我的大領導，我們的死活就看你的啦啊！」張芳也在旁邊幫襯，她的胸脯因為激動給劇烈的抖動著。
張志偉安詳地翻看著從教科書，好像與自己無關一樣，他在準備著明天上課，那個滿臉麻疹的指導老師給他囑咐了，要他在四個人中第一個上課，說話的時候關注殷切的情意溢於言表。
「偉子明天還要上課，我們中他可是第一個要上課的啊。我們能不能給人家一個安靜的備課環境？」肖景陽壓低聲音，指著張志偉說。
李峰是個小個子，說話像個女孩子似的細著嗓子，「那出去讓志偉請客，是吧，領導？你明說不就得了？」
簡直強詞奪理，我哪裡這麼想了，分明是你肚子里的饞蟲餓了……肖景陽心裡想著，卻不好說。
「得了，得了，我請客！一來我是唯一的女生，這一周來多謝各位幫助；二來為我們的肖大領導祝賀；三來為我們四個的緣分……」張芳說著用眼睛瞟了肖景陽一下，頓了頓，「當然，要看我們領導拍板了哦？」
在實習準備會上，系主任把來鐵西中學實習的學生按照學科分成了組，雖然有大組長負責全面，可是真正行使權利的還是像肖景陽這樣的小組長，縣官不如現管嘛。
鐵西位於市西郊，地理位置偏僻，治安環境及其複雜，就在前不久，這裡發生了一起惡性入室盜竊殺人案，兇手殘暴至極，把女主人砍了十多刀，到了現在還沒有偵破。為此，學校領導一再囑咐實習生要集體行動，尤其不要單獨出去，否則除了後果自負之外，優秀實習生什麼的榮譽免談，一票否決。……可是，眼下他們說的也是，一個禮拜都沒有出去了，比在學校里還不自由，他們的興奮勁開始變得脆弱不堪，還是出去散散心吧，要不真的要憋悶出毛病的……
想到這裡，肖景陽給了張芳一個肯定的眼神。張芳一下子把張志偉的書給奪了下來，扔到一邊，「走吧，偉子，姐姐給你補補，爭取明天一炮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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