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天下為聘（二）

噼哩啪啦……皇宮內的皇家御林軍排著整齊的隊伍急沖而來！

赫連昱看著赫連軒嗜血一笑，而後倏地從高高的房頂上偏然落下。

直到赫連昱站在皇太後身邊，她這才鬆了一口氣，看著從四面八方急步而來的皇家御林軍，她轉眸讚許的看著他：「皇兒，做得好！」

赫連昱一怔，繼而從唇角劃過一絲苦澀，她以為他在拖延時間以期讓他們更有守住大瀚的資本，可是，剛剛那席話完完全全是他的肺腹之言啊！

不過，如此……也罷……

轉眸，他對著皇宮內的眾將士吩咐道：「把這裡給朕守住！只要打退他們，所有人一律加官進爵！」

「是！」守城的將士齊齊高喝，但與之前城外的聲音相比，完完全全可以被忽略掉！

正東門上，赫連昱親自上陣，指揮著守城士兵以及皇家御林軍搭弓引箭，抬鍋燒油，意在守城退敵！

正東門下，劉靖遠清指揮著士兵們抬圓木的抬圓木，搬梯子的搬梯子，推戰車的推戰車，意在破門而入！

一場皇權之戰，時隔五年，再次拉開！

砰砰砰的撞擊聲和震天的喊殺聲中，秦若霜極其舒服的窩在赫連軒懷裡，淡漠卻又堅定的道：「他們堅持不了多久！」

「那是自然！」赫連軒收緊雙臂，神情極其囂張自負，「為夫的本事如何，霜兒再清楚不過，不是嗎？」

語畢，二人相視一笑，轉眸看著那鐵血戰場！

五年前，他們不夠強大，需要衝在最前面，以身作則！

五年後，他們強大無比，只需站在後方，看著將士們上陣殺敵即可！

戰場，自古以來便是血腥的代名詞！秦若霜這個從二十一世紀穿越來的現代人再次見識到它的殘酷——

利箭如蝗蟲般從正東門上方落入鐵黑兵團中，穿透士兵們的身體，頓時讓一個個年輕鮮活的生命就此終結。

滾燙的油刷的從半空中潑下，淋在士兵們的身上，一張張臉皮在慘烈的嚎叫聲中掉落下來，讓人肝膽俱寒！

赫連軒皺著眉，猛地伸手遮住秦若霜的眼睛：「霜兒，別看！」這樣的場面讓他一個大男人都難以忍受，更何況他的霜兒還是一個女流之輩！

秦若霜一把拉開遮住視線的手，她看著前方的戰場，神情冷漠而又堅定：「我要看！我要看著我們的將士怎麼為我們廝殺，怎麼為我們鋪路，怎麼為我們死去！我要牢牢的——記住這一切！」

赫連軒渾身一震：「霜兒……」僅僅這兩個字，他已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能收緊雙臂，緊緊的抱著她，給她力量，也給自己力量！

戰鬥之初，佔優勢的無疑是處地理優勢的赫連昱這方，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優勢越來越小，因為，赫連軒有備而來，在人數以及裝備上皆佔盡優勢，當戰車將一塊塊巨大的石頭源源不斷的擲向皇宮時，箭雨和滾燙的油頓時少了許多，一部部長梯趁機搭在宮牆上，一個個鐵黑色的身影攀上門樓，衝進對方陣營，揮舞著大刀長矛，朝著對方狠狠砍刺過去，當越來越多的鐵黑色士兵沖入皇宮時，戰鬥正式進入白熱化！

練獄！這才是人間練獄！雙方都殺紅了眼，分不清是敵方還是我方，見人就砍！見人就刺！這個時候不能分心，不能旁顧，因為只需稍微一頓，喪命的便有可能是自己！

啊……不知道是誰的胳膊被砍斷了！

啊……不知道是誰的腿被砍斷了！

啊……不知道是誰的心臟被刺穿了！

更有甚者，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整顆頭便被砍了下來，滾落在地……

殘酷廝殺的戰場，到處殘落著斷腿斷臂人頭，突地，一顆人頭骨碌碌滾到皇太後腳邊，本就驚恐無比的她垂目一看，正好看著正面面對她的人頭張大嘴，瞪大眼睛——

「啊……」她驚叫著，連連後退，「拿走！快把它拿走！」

砰砰砰……他們腳下，皇宮正東門發出嘶啞的吱吖聲，那預示著宮門即將被破，如果被破的話，那……

「皇上！太後娘娘！」驚叫聲傳來，一名城門守衛長帶著滿身鮮血急步而來，他驚恐的道：「你們快走吧！敵軍馬上就要破門而入了，我們……我們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放肆！」皇太后指著他：「給哀家掌嘴！滿嘴胡說八道，我大瀚正東門是最堅不可催的城門，怎麼會撐不下去！」

「太後娘娘……末將死不足惜，可您和皇上快走吧，再不走的話，就來不及……」

了字還沒有說出口，只聽轟的一聲，他們腳下，那扇號稱大瀚最堅不可催的門應聲倒地——大瀚皇宮正東門破！

劉靖遠清帶領鐵黑兵團殺入皇宮，頓時，喊殺聲震天！

「殺……」

「殺啊……」

這個時候，皇太后哪裡還顧得上掌不掌嘴，轉眸看著赫連昱驚恐的問：「皇兒……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赫連昱看著如潮水般湧入皇宮的鐵黑兵團，崩緊著下頜看著不遠處那兩個密不可分的身影，突地，他大手一揚，冷聲道：「來人，帶太後下去，立即出宮！」

「是！皇上……」

「等一下！」皇太後上前一步，拉著他的袖子驚恐的道：「皇兒，為什麼要母后一個人走？！你想幹什麼？」

赫連昱拉回自己的衣袖，忽地轉身，背對著她：「母后，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他寧做戰死的君王，也不會做逃跑的孬種！因為，他不能讓她看不起！

知子莫若母，皇太后怎能不知道他想的什麼，當即又怒又急：「皇兒，這都什麼時候了，有什麼會比自己的命來得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情勢越來越危急，已經容不得赫連昱再多想，他可以戰死，但他母后絕不可以！

「來人！把太后帶下去，立即！馬上！」

「是……」

這個是字還沒從赫連昱的近親侍衛口中跑出來，皇太后已經刷的從一名士兵腰間抽出長劍，然後對準自己的脖子：「哀家看看今天誰敢！」

赫連昱倏地回頭：「母后你……」

「皇兒！今天母后把話放在這裡，如果你執意要留在這裡等死，那好，母后眼不見心不煩，先自行了斷！」

「母后……」赫連昱知道自己的母後向來固執，但卻從未料到會這樣固執，而且、而且……赫連軒的人已經進了皇宮，要是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赫連昱看著最開始沖入皇城的先頭部隊看著他正向後方稟告著什麼再次轉眸，看著皇太后：「母后，算兒臣求求你了，你快走吧！」

「不！」皇太后態度異常堅決，手中的劍朝著脖子用力劃下，鮮紅的血珠頓時冒了出來：「皇兒，要母後走可以，但你必須要一起走！不然的話，一切免談！」

赫連昱已經被那鮮紅的血珠嚇得目瞪口呆：「母后你、你……」

看著軟化下來的赫連昱，皇太后連忙苦口婆心的勸慰：「皇兒！母後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怕什麼，可母后還是那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赫連昱已經開始動搖，轉眸看著那抹紅色身影：「可、可……」

皇太后眸中閃過一絲狠戾，卻轉瞬即逝：「皇兒，母後知道你對那個女人念念不忘，可是，你想想，如果你戰死，會如了誰的意？！他們只會看著你的屍體大笑！只會說你是他們的手下敗將！或許還會把你的屍體高掛在城頭，讓天下人看你的笑話！到時候，天下的人一定會說——看，那就是曾經大瀚的一國之君，但為了一個女人卻落得如此下場！簡直就是愚不可及！」

皇太后每說一句便朝赫連昱逼近，赫連昱則連連後退，雙眸大瞪，不停的搖著頭：「不、不、不……不——」最後一個不，已由最初的呢喃變為最後的高聲吶喊。

啪啦……皇太后扔掉手中的劍，上前一步抓著他的雙臂，緊緊的盯著他：「皇兒，如果你不想要那樣的結果，那就離開這裡！不要做無謂的犧牲！他赫連軒可以捲土重來，我們母子也一定可以東山再起！」

見赫連昱已經有動心的跡象，皇太后越說越興奮，在他眼前展開一幅宏偉藍圖：「皇兒，你想想，當我們從大瀚權利核心退下時，祁、夏、鷹三國必定會將目光從你的身上轉到對他們而言威脅更大的赫連軒身上！等他們連成一氣死，一共攻打大瀚時，我們母子就可以做他們的軍師，帶領他們一同攻打大瀚！只要中間安排得當，說不定我們母子還有一統天下的可能！而且——」

皇太后語音一頓，緊緊的盯著赫連昱……

赫連昱下意識的接著問：「什麼？」

皇太后忽的勾唇一笑，朝他蠱惑著：「而且，只要天下一統，母后可以幫你將秦若霜留在身邊！」

將秦若霜留在身邊？！

這對赫連昱而言，無疑是最大的誘惑，幾乎沒有遲疑地，他點頭應答：「好！母后，我們一起走！」

此話一出，皇太后心中那塊大石頭終於一下子落了地，在落地的同時，腳下一軟，差點栽倒，但幸好赫連昱眼急手快伸手將她扶住——

「母后小心！」

皇太后穩住身形，正想說什麼，一名滿臉上血的城守一邊與身著鐵黑色盔甲的士兵交戰，一邊大喊：「皇上太后快走！他們衝上來……呃……」

聲音嘎然而止，而後，那名城守看著自己胸口的長矛，砰的一聲栽倒在地……

正在這時，劉靖已經帶著人殺了上來，與赫連昱等人近在咫尺！

見狀，赫連昱眉頭一皺，他身手不錯，要出宮不是難事，但是，他的母后卻沒有一丁點武功底子，現在只有……

突地，他轉眸將圍繞在四周的數十名貼身侍衛看了一圈，而後道：「不管用什麼方法，朕命令你們務必護太後周全！我們一起從西門出宮！」忠心的士兵不止是赫連軒有，他也有！他的士兵皆是人中之龍，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保護母后出宮絕非什麼難事！但是，不能從這裡走，赫連軒他們在這裡，重兵也必然在這裡，因此，這個地方鐵定是

「是！」幾十名侍衛齊齊大喝，兩名身手最好的侍衛朝皇太后拱手致禮：「太後娘娘，屬下得罪了！」

話完，二人一邊分別挾持著皇太后一邊，將她夾帶著朝大瀚皇宮西門騰空而去……

「統領大人，他們要逃走！」劉靖身邊的士兵指著騰空而起的赫連昱等人驚呼。

聞言，劉靖哦了一聲，只是微微挑眉：「哦，是嗎？！」

「統領大人……」那名侍衛吃驚的看著他，眸中滿是不解，不只是他，還有其他人也是如此，一個個不等劉靖下命令便撒丫子朝著他們的方位追去。

直到這時，劉靖才懶懶的舉手，高喝一聲——

「停！」

在這聲高喝下，跑出去好幾步的士兵們不滿的吼了起來——

「統領大人，停什麼停啊？！」

「他們已經跑遠了，再不追的話就來不及了！」

「對！等他們跑出皇宮，我們再想找他們就難了！」

「難？！」劉靖勾唇一笑，「何以見得！」

「統領大人？！」

劉靖不再接話，看著那幾十個轉眼間便跑出極遠的身影，極快的從腰間掏出一個信號筒，然後拉開引索，咻地一聲，信號在半空中尖嘯著炸開！

很快，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信號彈在半空中一個接著一個尖嘯著炸開。

當看著第四枚信號彈炸開時，劉靖這才轉眸，對著已經只有極少數在負隅頑抗的守城士兵大喝道：「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鐵黑兵團隨即齊齊大喝，聲響震天！

在這個震憾人心的呼喝聲中，早就已經鬥志全無的守城方頓時一個個虛軟無力，連手中的刀劍也握不住，啪啦啪啦的聲響后，他們撲通撲通跪在地上，萎靡的高舉雙手，顫聲道：「降……我們降……」

「哈哈哈……」看著滿地的殘兵，劉靖頓時仰天大笑。

可是，很多人不明白他笑什麼，有大擔的上前問道：「統領大人，你笑什麼？赫連昱和那個老妖婆已經逃走了啊！」

「哈哈哈……」劉靖拍著他的肩，笑得更加開心：「你儘管放一百二十顆心，我們家王爺王妃雲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哪裡會讓他們跑了的？！」

而後，他倏然轉身，踏著滿地鮮血，站在正東門門樓上對著赫連軒秦若霜遙遙拱手，而後極其爽朗的高喝道：「稟王爺王妃，我們贏了！」

靜默……短暫的靜默！

但之後，身著鐵黑色盔甲的士兵們不斷高舉著手中帶血兵器，大聲喝道——

「贏了！」

「贏了！！」

「贏了！！！」

這個聲音是何其的高興！這個聲音又是何其的震奮！

五年了，他們終於等到了這一刻，勝利的一刻！

但是，這一切得來不易！

看著那一張張歡欣鼓舞的臉，赫連軒全身緊繃，恍若夢中一般，贏了？他們真的贏了？！

知子莫若母，知夫莫若妻，秦若霜對赫連軒的反映感同身受，五年了！整整五年了！他們在五年整的這天，讓五年前的一切重新上演，但這一次，他們不再是被動挨打的那方！他們手握千軍萬馬，他們掌控各國咽喉，於是，他們可以隨意笑談雲淡風輕，笑看風起雲湧！

秦若霜轉過身，伸手捧起他的臉，感概萬千：「軒！我們贏了！」

「贏了？我們贏了？！」赫連軒依舊全身緊繃，看著秦若霜的雙眸，依舊還著疑問。

秦若霜挑眉，而後直接伸手勾下他的脖子，忽而揚唇一笑：「是！我們贏了！」

淡淡的馨香，近在咫尺的臉，以及雷動的歡呼聲，一切的一切讓赫連軒終於相信，這一切不再是美夢一場場！

「哈哈哈……贏了！我們贏了！」承了太多的相思，受了太多的苦難，赫連軒在一刻仰天大笑，卻紅了眼眶。

這一刻，說什麼已經不再重要！

若霜側轉著身，依偎在他懷裡，縴手環著他的脖子，完完全全一副小女人狀態，這樣的景緻太美，這樣的景緻太過感人，萬千士兵盯著他們，皆都靜默不語，生怕一個出聲，便打破這唯美一幕！

赫連軒緊緊環住她的腰，低頭抵住她的額頭：「霜兒！我們贏了！贏了……」話到最後，他哽咽著，晶瑩的淚滴再也包裹不住，一顆兩顆……順著秦若霜的臉滑落下來。

臉上的溫熱濕潤讓秦若霜一怔，而後勾唇，輕輕拍打著他的背：「軒……過去了！所有的一切全都過去了！等著我們的，將是美好的未……唔……」

來字還沒有說出口，赫連軒已經由下而下，極其霸道的堵住她的唇，強硬攻入她的領地，不停輾轉反側反側輾轉……

突如其來的吻讓沒有準備的秦若霜手足無促，但僅僅幾秒鐘后，她便再次環住他的脖子，與他的唇舌一共糾纏、同舞……

如說之前於萬千士兵前的那吻叫團聚之吻，那這一吻，便可叫做勝利之吻，他們吻得唯美，他們吻得動人，他們吻得驚天動地，震懾人心！

劉靖站在門樓上，看得熱淚盈眶，他們家王爺王妃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去他媽的！有什麼好哭的？！應該高興才是！」劉靖一邊低咒，一邊伸手一把抹掉臉上的淚，而後雙手合在唇邊做擴音狀，大聲吆喝喝彩：「喲嗬……嗬……」

在這個聲音的帶領下，眾將士頓時一同歡呼喝彩——

「啊……」

「哦……」

「喲嗬……嗬……」

………………

很久很久，馬背上的赫連軒秦若霜才在即將缺氧時同時退離彼此，但是，他們的手依舊牢牢的握著，目光卻依舊緊緊的糾纏著，直到咻地一聲，第五枚信號彈在半空中尖嘯著炸開，這才同時一怔，而後看向半空中——

那是大瀚皇城正中心，議事大殿的位置！

信號是從哪裡發出來的，意思也就是說……

站在高處的劉靖轉眸看著他們：「王爺王妃！他們被逼到那裡了！」

秦若霜赫連軒對視一眼，轉眸大喝：「好！我們這就去會會他們！」

話落，赫連軒立即策馬揚鞭，從鐵黑兵團快速閃開的一條路，朝著大瀚皇宮議政大殿前進！

劉靖見狀，立即大手一揮：「兄弟們，咱們也去會會他們！走！」

隨著最後一個走字，他從高高的城樓上一躍而下，穩穩坐在等候已久的戰馬上，腳下一蹬，他揮舞著馬鞭，驅使著駿馬，追逐著他們家王爺王妃的步伐，一同去見證即將到來的歷史性時刻！

很快，議政大殿便觸目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