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完結
丹菲無精打采地回到了段府,將這日李碧苒折騰出來的事告訴了段義雲。
果真不出所料,段義雲聽了勃然大怒,「好個陰毒的婦人,竟然使出這等卑劣的離間計!想來她在瓦茨一女事二夫,勾引得兄弟倆自相殘殺,必然是真事了。聖上竟然會輕信泰平公主遊說,認為此女無辜?」
丹菲道:「宜國公主如今露了餡,日後我們多加防備就是。只是這才消停了幾天,怎麼泰平公主就又開始折騰了?」
段義雲冷笑,道:「還能如何?這些婦人,一個二個都想著效仿武皇后臨朝稱制。太子如今羽翼漸豐滿,身份尊崇,手下追隨者日益增多,政事上也多有自己的主見,同泰平公主摩擦漸大。一手扶上去的侄子不聽擺布,自然想換一個。武后都還廢過兩個兒子,更何況泰平只是太子姑母。」
丹菲驚訝,「太子廢立,是國之重事,怎會如此輕易而為?難怪她私下作出這麼難看之事。」
段義雲左想右想,越發坐不住,推了案幾站起來,打算去東宮覲見太子,把話說清。
丹菲一邊朝外面後退,一邊道:「太子今日或許情緒不佳,沒準會沖阿兄發火。」
段義雲聽著不對,「你同他說什麼了?」
丹菲訕笑,「我……我同他把話說開了,拒絕了這門親事。」
段義雲腳下踉蹌,險些一頭撞死在門柱上。他咆哮:「你說了什麼?」
丹菲溜得更遠,高聲道:「木已成舟,話已出口。阿兄你也看開點。自古外戚,哪家有好下場?我們段家本就憑藉功勛立足,何須再攀附這裙帶關係?」
段義雲站住,神色肅穆。
丹菲知說到他心坎上,繼續道:「縱是皇后就真能得到一世安康?大周建朝數百年,幾個皇后能有善終?太祖長孫皇后恭謹儉約,卻是早亡。高祖王皇后被廢慘死,武皇后直接取代天子而馭宇臨朝。先帝皇后韋氏還是你我親眼看著自盡的。當今聖上的劉皇后,早年還為王妃時就被武后賜死,如今連屍身都遍尋不獲。連太子的髮妻韋氏不也是被遣回娘家,聽說如今已入道觀做了女冠。」
段義雲越聽臉色越凝重,心裡也不免覺得李家男人實在克妻。
丹菲溫言軟語道:「阿兄,你本就有顯赫軍功,將來再做了皇帝的的大舅,可不是有功高震主之嫌?過個十來年,你妹子我人老珠黃,皇帝有了新歡。三言兩語耳邊吹風,你我兩人就從功臣和賢妻,變成了奸臣和糟糠。被帝王嫌棄者,難有善終。更何況我們從高位跌落塵埃,少不了被人當落水狗。普通人家夫妻反目,還可以和離。皇后失寵,便是古佛青燈了此殘生了。阿兄你忍心我落得這個結局?」
段義雲已被繞了進去,只想著功高震主一事,沒想到嫁了李崇就一定會進冷宮這一歪理。他凝神思索半晌,沉聲問道:「太子沒有責備你?」
「殿下是君子。」丹菲道。
段義雲冷靜了下來,靜默良久,道:「我還是需要去一趟東宮。你還同太子說了什麼?崔景鈺他……」
「他什麼都沒說。」丹菲微微笑,「若太子惱怒,就怪罪到我頭上好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胡鬧。」段義雲漠然轉身,「怎能讓你一個女子擔責?」
那日段義雲直到深夜才返回將軍府,一身酒氣。崔景鈺親自送他回來,自己也有些醉。
丹菲和劉玉錦匆匆迎過來,把段義雲扶了下去。丹菲借著燈光打量崔景鈺,見他面色潮紅,顯然也喝了不少,一貫清明的眸子如今也有些渙散。
「你也在東宮裡喝了酒?」
崔景鈺點了點頭。他酒品尚好,即便醉了,表面上也能維持儀態。
月光如練,庭院里像是盈著泉水一般,崔景鈺靠著廊柱站著,唇紅齒白,眉宇濃重,輪廓精緻俊美,更有一種常年禁慾之人偶爾散發出來的慵懶與魅惑。
丹菲耳紅心跳,笑眯眯地看著他,問:「你們都說了些什麼?殿下可還生氣?」
崔景鈺張開眼,望著丹菲,道:「我同他說,我也喜歡你。」
丹菲耳里嗡地一聲,半晌內都沒再聽清其他的話。
「你你你……你怎麼能這麼說?」
「怎麼不能了?」崔景鈺勾起嘴角,笑容里一股慧黠,「你是個好女人,我思慕於你,是人之常情。」
丹菲臉頰滾燙,低聲道:「太子可生氣?」
崔景鈺笑著點頭,「他說他也知道做宮妃其實很苦悶,可是又實在喜歡你,又不忍心脅迫你。」
「太子是重情之人……」丹菲嘆道。
崔景鈺把解酒湯一飲而盡,長吁了一口氣。
「阿菲,我發誓要為阿珍守滿一年喪的。」
「我知道。」丹菲平靜地望著他,「做你想做的事,但求不負於心便是。」
崔景鈺一笑,揉了揉她的頭,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