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交換

跨越索多里爾河，途徑達隆郡，向北一路橫穿過日後將會被稱為瘟疫之地，可如今尚且未曾遭受天災軍團鐵蹄踐踏的富饒土地。高和並沒有在那座名為斯坦索姆的城市多做停留，而是繼續北上，一頭扎進了奎爾丹納斯森林。

他的目的地，是奎爾丹納斯島，高等精靈的聚居地，太陽王朝後裔的所在。

雖然在不久之後，天災軍團就會以不可阻擋之勢毀滅這一片森林，甚至於在這片大地上留下永久難以癒合的殘忍傷疤，可至少現在，漫步在鳥語花香的森林之中，高和之前因為烏莎之死而變得壓抑和苦悶的心情，也舒緩了不少。

而且，比他所想的要更加順利，很快，已經有負責守衛這片被作為人類與精靈社會天然屏障的叢林，來自高等精靈精銳部隊「遠行者」的遊俠找上了自己。

「人類，表明你的身份和來意。」

察覺到身體已經被明裡暗裡十數把高等精靈遊俠手中的弓箭和月刃鎖定，高和卻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緊張和畏懼——或者應該說，在親眼目睹過亡靈天災的無盡大潮后，這種小場面已經不足以令他動容。

「白銀左手騎士團，聖騎士阿布。」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戰袍——這一身戰袍還是在離開安多哈爾前，烏莎親手為他披在身上的，上面銀白色的提爾之手標誌在樹蔭間灑下的溫暖陽光照耀下閃耀著明亮的光彩。

「聖騎士？」

幾名高等精靈遊俠互相溝通了一下，然後為首的那一個又一次用生硬的語氣開了口。

「你應該知道，高等精靈的土地並不歡迎人類的到來……」

「我想見一下你們遠行者的領袖……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現在你們的領導，應該是風行者三姐妹中的希爾瓦娜斯吧。」

說到這裡，見到這張熟悉卻又年輕了不少的精靈臉上露出驚訝和疑惑的表情，高和滿懷惡趣味地沖他笑了一下。

「我說的沒錯吧，洛瑟瑪·塞隆……還是說我應該稱呼你『阿強』？」

「……」

半個禱時后，在一個小隊的高等遊俠嚴防死守下的高和，如願見到了他此行而來想要見到的那個人。

「我是遊俠將軍希爾瓦娜斯·風行者，遠行者的領袖。」

身穿著由高等精靈的細膩手工所製作的精緻鎖甲，包裹身體的斗篷並不能阻擋高和的眼睛掃視她那相對人類而言略顯纖細，卻又窈窕有致的身材——事實上，風行者三姐妹當中的任何一個，以人類的標準而言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不然的話，某無節操法師大概不會上演所謂一見鍾情的狗血戲碼，而繼承了母親美貌與父親（現在也是母親）英武的救贖者阿托拉，也不會讓整個守望堡的大叔都成為了徹頭徹尾的女兒控。

或許是因為高和遐思的時間太長，又或許是在此期間他的眼神太過冒犯，下一秒，這位遊俠將軍已經用手中的匕首，抵住了高和的喉結。

「現在，表明你的來意，否則的話，我不介意用你的鮮血，來抵消你方才對我，高貴的風行者家族的無禮冒犯——哪怕你是一名聖騎士。」

「……」

儘管匕首下一刻就可以輕易刺穿自己的喉嚨，可是，望著近在咫尺的希爾瓦娜斯，高和卻微微嘆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是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脾氣啊。」

就在不久之後，這位高傲而冷艷的遊俠將軍，就會死在阿爾薩斯的劍下，繼而被霜之哀傷復甦，而在那之後，她飽受折磨的靈魂將會與人類少女瑟莉絲融合，藉此擺脫霜之哀傷的控制，成為終止亡靈天災大潮肆虐的女妖之王。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完整融合之後的性格，顯然是以希爾瓦娜斯的性格作為主導，畢竟這副高貴冷艷的模樣，也很符合高和印象中日後女妖之王的形象，不過……

「如果說分裂后的人格是瑟莉絲的話，那麼……在這副高冷外表下隱藏著的，其實是一個碧池的靈魂？」

「人類！不要試圖挑戰風行者的耐心！」

看到對方這副完全置生死於度外的模樣，希爾瓦娜斯顯然有些惱火——很顯然，一直以來都是眾星捧月般被高等精靈所愛戴的她，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地輕視。

「好吧，在開始我們的談話之前，請你先讓你的部下們遠離——另外，我並不覺得這種武器能傷到我，可是還是請你小心一些。」

「希爾瓦娜斯大人！」

剛剛被高和叫作「阿強」而惱羞成怒的洛瑟瑪，未來血精靈的攝政王，如今的遊俠雜兵，幾乎是第一時間出聲反對。

「這名人類形跡可疑，我想……我們應該……」

「洛瑟瑪，我有我自己的主張！」

在疾言冷色地駁斥了部下的建議后，希爾瓦娜斯深深地望了高和一眼，隨後收回了她的匕首。

「你們，繼續巡邏，這個人類聖騎士……我會盤問。」

「是！」

周圍的精靈遊俠顯然對他們的領袖極為相信，在得到命令后很快離開，就算是阿強本人，也在稍微糾結后選擇了服從這位值得尊敬的老師的命令。

「那麼，告訴我，人類，你想要耍什麼愚蠢的把戲？」

在遣散了部下后，這位遊俠將軍再度恢復了高冷的姿態，輕蔑地望向高和。

「還是說，你認為憑藉你的一己之力，可以戰勝我？高等精靈的遊俠將軍？」

「雖然你說的是事實……好吧，其實我這一次來的目的，只是想要見見你，除此之外……」

明知道任何試圖改變歷史的舉動都是徒勞，想到未來高等精靈所將面臨的慘痛損失，高和還是忍不住提了一嘴。

「洛麗塔王國的王子阿爾薩斯所領導的亡靈大軍，很快就要踏入這片土地了。」

「亡靈？」

很顯然，這位遊俠將軍的情報並不閉塞，不過，對於高和的提醒，她所表現出的，仍舊是不屑和無視。

「如果這些骯髒腐臭的傢伙試圖入侵奎爾薩拉斯，我和我的遊俠部隊會很樂意讓他們嘗嘗弓箭的滋味。」

明知道以高等精靈的高傲，哪怕現在就告訴她「這是你們註定的未來」恐怕也絕不會得到絲毫信任，高和嘆息著搖搖頭，再次選擇屈從於命運。

是啊，畢竟他所熟識的，並不是面前這名高冷的遊俠將軍，而是日後那個與可憐而無辜的人類女孩兒靈魂融合，外冷內熱的女妖之王啊。

於是，在放棄了不切實際的幻想后，高和從行囊中掏出了一枚戒指。

「那是……」

幾乎是在看到這枚戒指的瞬間，希爾瓦娜斯的身體就動了。

「你……人類！這枚戒指……你是從何處得來？！」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從哪得到了這枚戒指，事實上，我這一次來，是想和你做一次……交換。」

把玩著掌心裡的這一枚「遊俠將軍指環」，高和的心中感慨萬千。

這枚戒指，是阿托拉送給他的禮物，原本的所有者，則是阿托拉的母親，那位與圖拉揚一起失蹤在扭曲虛空的風行者長姐，奧蕾莉亞。

而現在，希爾瓦娜斯顯然已經認出了這枚指環的來歷，而且，她的姐姐奧蕾莉亞進入黑暗之門的事情並不是什麼秘密，正因為如此，她現在才會表現得如此激動。

「我的姐姐……奧蕾莉亞……你真的見過她？」

「坦白地說，我並沒有見到她本人，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她，還活著。」

「……」

因為這樣的回答而陷入沉默的希爾瓦娜斯，在過了片刻之後，突然用有些嘶啞的嗓音開了口。

「說吧，你想要……交換什麼？」

「喏。」

高和指了指她的胸脯。

「人類！」

幾乎是一瞬間，希爾瓦娜斯的臉已經一口氣紅到了尖耳的末梢。

「你是……真的想要被我殺死么！」

「哎？」

看到希爾瓦娜斯這副惱羞成怒的模樣，高和先是一愣，隨即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動作，大概是讓這位遊俠將軍誤會了什麼。

「我說的可和你想的那種事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無奈地攤攤手，表明自己的無辜。

「我想要交換的……是你的那條項鏈。」

「……項鏈？」

希爾瓦娜斯有些驚訝又有些疑惑地低下頭，望向自己纖細的脖頸上所懸挂的項鏈。

那是一條細細的精金鏈，做工很普通，鏈子的末端懸著一個新月型的吊墜，看上去很普通……當然，實際上也是如此。

「我……我不明白……」

貝齒略微咬著淺色的嘴唇，這位遊俠將軍，第一次用正視的目光望向面前的聖騎士。

「有些事，我現在很難對你解釋，不過我想……」

高和將指環托在掌心，送到了她的面前。

「說不定，以後的某一天……你會明白，我所做的這一切，到底有著何種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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