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東方旋冰猶豫著該不該說實話,謹慎地不顯露出任何情緒,彷佛總是對一切沉默又疏離。他不是怕二哥,而是從小就明白芄芄的異能不能見容於世,總是小心翼翼地保護這個秘密。

在此刻的東方定寰眼裡,這個平日沉默寡言,在人群中一定自個兒悶悶地躲在角落、不愛出風頭的六弟,正像無辜的幼犬似的,一臉期待地看著遠方,卻又有些緊張不安地望向他……

東方定寰嘴角一扯,「去吧,別忘了回來和大伙兒一起慶功。」又沒說不讓他去,這麼可憐兮兮,是想害誰內疚到升天啊?

其實在不了解東方旋冰的外人眼裡,他依然是個冷冰冰的悶葫蘆,就只有他們這幾個護弟心切的兄長,火眼金睛能看穿他心裡在想什麼。

慶功?東方旋冰一愣,「可是……」二哥怎麼肯定他一定會贏?他聽見遠處五哥的部下正大聲歡呼。

東方定寰露出一個野蠻的冷笑,「這次我早就想好計策了。」

「……」二哥真的知道所謂計策,是除了衝進敵方陣營狠力揍人以外的行為嗎?但是在一個能夠面不改色,一拳擊碎石壁,自個兒卻毫髮無傷的男人前,當俊傑是最明智的選擇。「是。」東方旋冰乖乖地回道。

「快去吧。」

東方旋冰告別了二哥,風一般地消失在樹影間。

東方定寰搖頭失笑,在他眼裡,這小子根本是迫不及待想飛奔到主人身邊的幼犬啊!

真是男大不中留。

有種動物,明明生長在陸地上,卻不知怎地老愛往奇怪的地方爬;愛爬也就算了,還常常爬著爬著,就不知怎麼下地了……

東方旋冰無語地看著高高坐在柏樹枝椏上,胭脂色繡鞋落到樹下,一對白嫩的腳丫子在樹上晃呀晃,雙手抱住樹榦,見了他到來,笑逐顏開,兩彎小月亮和兩朵小梨渦甜甜招搖的花雨桓。

「旋冰……」她朝他揮手,但又怕高,連忙抱住樹榦,然後在他無語的注視下,笑得更加巴結地道:「你來了啊……今天不是要練兵嗎?」她只差沒雙拳擺在下巴,大眼閃著無辜的星光看著他。

東方旋冰只是雙手抱胸,站在樹下看著她,看得花雨桓一陣莫名其妙。

「你……幹什麼站在那裡啊?」她手很酸啊!嗚嗚嗚……

東方旋冰一派悠哉地道:「我在研究你到底怎麼爬上去的?」

花雨桓驕傲地小臉一仰,「這有很難嗎?」

還很得意啊?東方旋冰臉頰一顫,斂住笑意道:「好吧,那我多心了,這麼容易,你肯定能自己下來。」說罷便要轉身。

「旋冰……」花雨桓苦著小臉,「人家下不去啦。」

東方旋冰本來還想調侃她,但終究對上她,只有臉冷心軟的份,他足下輕輕一點,便飛身上了樹梢。

「好厲害啊!」她還鼓掌哩!東方旋冰都想翻白眼了。他落在樹上的動作,就和落葉一樣輕,然後半跪下身,伸手去抱花雨桓,可是在那一刻,他對兩人必須如此貼近感到有一瞬間的遲疑,但花雨桓可不想再多等片刻地撲向他,樹枝還因為她的大動作晃了晃。

「嗚嗚……」要掉下去啦!她抱緊東方旋冰就像溺水的人抱住了浮木一般,連雙眼都是緊閉的。

東方旋冰只覺燥氣直往上沖,卻故意道:「胖子,不想掉下去就別亂動!」

竟然叫她胖子?!可惡!淑女報仇,三年不晚!哼!

其實她對他來說算輕的——啊,當然她本來就不重,這年紀的女孩子本就圓潤一些,東方旋冰感覺自己抱著一團氣味甜蜜的棉花似的,血氣有些浮動。

樹枝禁不起兩人的重量,在聽到「噼啪」聲響的同時,東方旋冰已然抱緊花雨桓跳向另一根較低的樹枝上,在造成樹枝搖晃前又跳到另一根樹枝上,就這樣慢慢地往下。

直到平穩地站在植被柔軟厚實的泥地上,東方旋冰才感覺到花雨桓因為緊張而抱緊他的身子,豐滿柔軟的胸脯貼上了他的胸口,霎時他的心跳快一拍,腦門熱得都暈眩了,二話不說放開雙手……

「啊——」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也是很疼的!花雨桓漲紅著臉揉著屁股,哀怨地瞪著背光的東方旋冰,「你做什麼啊!」

東方旋冰若無其事地退開,讓紅燙的俊顏籠罩在陰影之下,很快地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到底都吃了什麼?重到都可以上神桌了。」

花雨桓瞪大眼,「我……」她今天也不過多吃了一碗飯而已!什麼重到可以上神桌?氣死人了!

「你才是重得可以上神桌!討厭鬼!」

東方旋冰悶悶的,「那我回去了。」特地跑來救她,好心沒好報。

花雨桓看著他真的走遠的背影,頓時覺得有點難過。她也想開口道謝啊!可是他的話讓她很在意嘛!

偏在這時,也許是剛才沒提防地跌在地上,她右腿開始抽痛。

「唔……」她抬頭尋找東方旋冰的身影,卻見他當真越走越遠,而腿部的抽痛越來越劇烈,被遺棄的孤單和疼痛沒人理的委屈,讓她忍不住放聲大哭。

「嗚哇——」

前方的東方旋冰差點跌個狗吃屎,花雨桓這一聲真可謂驚天地,泣鬼神啊!

「旋冰才是小豬!你討厭死了,害人家腳好痛……我的腳……唔……」她開始抽抽噎噎,「人家腳好痛……好痛……嗚嗚嗚……討厭鬼……」

站在遠方,本來有些無語的東方旋冰,心裡終究放不下,遲疑了一會兒仍是往回走。他的步伐很大,看上去相當從容,可是比起他慢吞吞走遠的腳步,這會兒只是儘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像做錯事那樣慌慌張張罷了。他大步折回時,才發現花雨桓似乎是真的腳痛,連忙蹲下來檢視。

「我看看。」

花雨桓不停抽噎著,本來還想使性子,可是腿實在太痛了,她只能乖乖把腳伸出去,小臉都皴成了一團,「嚶嚶嚶……嗚嗚嗚……」

東方旋冰檢視過,她腿骨沒受傷,應該是抽筋了,一邊替她伸展,輕揉腿部,一邊沒好氣地道:「誰教你平常都不動,難得有大動作,很容易吃不消。」

「明明是你害的……」她繼續抽噎。

是是是!東方旋冰不說話,繼續低頭替她揉腳,見她雖然不再放聲大哭,眼淚仍然掉個沒停,當下他心裡真是說不出的難受。

他默默抽出一條小方巾,那也是花雨桓的。男女之間保留對方東西以訴情思的曖昧,他倆其實仍懵懂,只是東方旋冰已經開始進兵營接受訓練,受點傷也是家常便飯,花雨桓會拿自己的手巾替他作簡單的包紮,而他則將手巾洗乾淨再還她,或者有時他也忘了……當然得要是特別樸素的那些!如果是花俏點的手巾,他一定早早就還了。

那對這兩小無猜來說,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小事。

東方旋冰替她擦了兩下臉,花雨桓伸手接過,覺得鼻涕眼淚糊成一片的樣子太丟臉了,自個兒胡亂抹了幾把。東方旋冰抱著她坐到乾爽的樹蔭下,接過她故意擤了一大坨鼻涕的手巾,「你休息一下,我去打點水。」這附近有條小溪,且今日在狩獵場操練,他也會準備水袋帶在身上。

再折回來時,他把洗乾淨的手巾拿給她擦擦臉,自己則悶不吭聲地繼續替她揉腳。

花雨桓接過明顯包著什麼的手巾,一掀開,素白的手巾上躺著一朵芳香襲人的白蟬花。她拿起那朵白蟬花時,東方旋冰沒說什麼,樹影替他掩飾了浮上耳根子的臊意,他自顧自地替她揉腳,然後道:「晚上記得用冷水浸過的手巾貼著疼痛的地方敷一會兒。」

「嗯。」她輕聲應道,拿起那朵白蟬花在鼻間嗅了嗅,愛不釋手,又小心翼翼,好珍惜好開心地收在衣襟里。她明白這是內斂的他無聲的道歉,心窩好像瞬間浸淫在蜜里一樣甜啊。

回程時,東方旋冰背著她走山路,對背上緊挨著他的柔軟只能試圖讓自己腦袋放空,可終究血氣方剛,熱氣仍不住浮上臉頰,在他背後原本悠哉把玩著白蟬花的花雨桓不看到都難。

她默然了一會兒,最後終於忍不住支吾著開口,「旋冰……」

「嗯?」少年心裡甚至已經背起了金剛經、道德經……管他什麼經,反正他需要轉移注意力。

「我……」花雨桓難過地擰起眉頭,「我是不是真的很重啊……」他背她背到臉都漲紅了,她真的好過意不去!「等一會兒我就自己用走的,我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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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養小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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