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手!
那些手是在做什麼?
啤酒泡沫也沒有多少,需要三雙手同時出動,在她身上東摸西摸嗎?
而且,泡沫被掃除后,那些手明顯多逗留了幾秒,看得他差點把牙齒咬碎,眼睛都快噴出火來。
乾凈的毛巾拿來了,問題是,卻不是交到她手裡,而是由始作俑者,也就是邀請她去看夕陽,又弄濕她衣衫,明顯心懷不軌的楊孝國服務,一下又一下體貼的擦拭,直到確認衣衫徹底乾透。
「沒關係,沒事的,已經乾了。」她面紅耳赤的說著,歉然的伸手拒絕再次遞上的冰啤酒。
「抱歉,我不喝生冷的飲料。」
「生冷的飲料傷身,不喝是對的。」楊仁國黑眸一亮,將孝國擠到一旁,把手中的出於鶯歌名家的作品,釉彩溫潤如玉的三度燒陶瓷茶杯,送到清麗佳人面前,在空杯內倒入香氣四溢的熱茶,琥珀色的茶湯,在淺淺的杯底蕩漾。
「來,喝這個。」
推掉冷飲又送上熱茶,三兄弟的攻勢嚴密,猶如牢不可破的鐵三角,保持氣氛熱鬧滾滾,不但沒有冷落她,還暗中較勁,彼此有默契,還考慮到兄友弟恭,從大哥先開始、老二續攻,目前輪到老三出手。
至於排行老四的那個,則是站在一旁,氣得只差頭上沒冒出煙來。他的黑眸直瞪,雙手握得死緊,強大的力道,把德國雙人牌的鋼製烤肉夾捏得變形,烤肉架上的肉片與蔬菜,已經焦黑一片。
依依不好推辭,加上茶又好香,於是才在男人們的注視下,柔嫩的小手接過茶杯,紅唇輕貼邊緣,淺啜了一口后,立刻低聲驚呼,俏臉上滿是訝異。
「真好喝。」她真心說道,嫩軟的舌尖,在唇間淺探而過。
「有種甜味。」她沒有喝過這樣的茶。
「這是梨山的烏龍茶,我朋友的茶園種的,找時間我帶你去。」倒茶的那傢伙可得意了,明知上山需要過夜,卻隱瞞不說。
「你是寫小說的,取材最重要,可以拿來作參考,對吧?」他積極勸說。
清麗的小臉抬起,沒有半點防備,乖乖點頭贊同。「謝謝楊——」她不太確定,「抱歉,我一下記不住,你是楊——」
「仁國。」他笑眯眯的說,靠得更近、更近、更近——
太近了!
楊愛國眼前一陣發黑,再也忍受不住。
「夠了!」他厲聲制止,丟下烤肉夾,大步走過去,抓起依依纖細的手腕,「你跟我進來一下。」他用力拖著她,嚴厲的視線掃過哥哥們,只差沒有像猛獸般齜牙咧嘴,宣告對她的所有權。
男人們沒有動彈,只是靜靜挑眉,個個神情興味盎然,表情各異的看著連聲道歉的客人,被弟弟拖進房子里。
沉重的步伐一步又一步,每走一步就像在地上釘下一個釘子,入門后一轉,才進廚房就火山爆發,朝著踉蹌的小女人,粗魯的大吼大叫。
「你那是什麼態度?」他傾下身怒聲質問,居高臨下的俯視眼前滿臉通紅、神情無辜的小女人。「你就沒有警覺心嗎?為什麼跟陌生男人那麼親近?」
陌生男人?
被拖進屋的依依,被指責得莫名其妙。「他們不是你的哥哥嗎?」她不解的望著一那張怒意滿到灼人的俊臉。
「那又怎麼樣?」他咄咄逼人,靠得更近。「對你來說,還是陌生男人。之前,你什麼人都躲,尤其是男人,躲到想逃離鎮上,現在連被包圍了也不知道該自保!」
「我只是想維持禮貌。」這就怪了,他先前冷冰冰,連多看她一眼都厭煩,怎麼現在反倒吹毛求疵起來,像是她跟男人交談,就是滔天大罪。「再說,他們人都很好。」
「好?」
平地一聲雷,轟得差點連屋頂都要掀了。
「你的戒心都到哪裡去了?被狗吃了嗎?」他大吼大叫,妒火攻心,只差沒嘔出血來。「才第一次見面,手就伸到你身上亂摸,瞎子都看得出是沒安好心,你卻笨到不曉得要躲。」
被罵得火大,膽怯咻咻咻的消失,依依臉色也變了,伸出修長的食指,往前方結實的男性胸膛,猛力戳戳戳戳戳。
「他只是在替我把衣服擦乾,況且你還不是第一次見面,就摸我的胸部?」她的記憶力可好得很,清楚記得那時他有多麼無賴,趁機吃她豆腐。
「媽的!」他口不擇言的咒罵,幾乎想伸出手,用力搖晃她的肩膀,看看她腦子裡還有沒有半點腦漿。「你是笨蛋嗎?我那時就是對你沒安好心!就像孝國剛剛也只是趁機吃你豆腐!」當初的企圖,他自己也是現在才看清。
從第一眼開始,他就被穿著卡通睡衣,雙眼像小鹿般無辜,行徑小小古怪,藏著少女心思的小女人吸引。
有幾秒的時間,依依完全呆住了。
然後,羞意襲來,她雙頰發燙,窘得想鑽個地洞躲進去。
這、這種告白太剌激,無賴到根本無恥的程度,就算真有這種心思,也都是藏在心裡,哪有人像他吼得這麼大聲的?
「你、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這樣想,他們未必如此。」她臉紅紅的,不相信自己魅力無敵。她不在乎吸引誰,只在乎他願意說出,深受她的吸引——
他會說出來,代表著,現在她也還能吸引他嗎?
希望浮上心頭,眼眶一陣熱燙,跟先前躲在咖啡館外,被他瞧見那樣,眼圏慢慢變紅,只是情緒天差地遠。
那時,是傷心,此刻卻是難以形容的欣喜。
這是吃醋嗎?是嗎?
她咬著嫩嫩的唇瓣,不敢問出口,只顧看他大發雷霆、破口大罵,即使如此他還是好看得很迷人,男人味十足,讓她心頭小鹿亂撞。
「什麼君子?」不知泄漏太多的他,還在氣頭上,一手指向廚房的窗外。
「那幾個傢伙跟我同父同母,腦子裡想的跟我絕對差不到哪裡去,全都是下流胚子!」
毛玻璃外貼著幾個可疑暗影,三個大男人站在外頭,厚著臉皮偷聽,蔚房裡每句話都聽得一清二楚,聽到指控入耳,其中一個挑起濃眉,頗不以為然的低聲抱怨:
「誰下流了?」他可是堂堂正正做人。
誰知立刻有人接腔,同樣小聲。
「你。」
另一個也點頭。
「同意。」
「喂!」
兄弟鬩牆即將開打,籌劃與執行一手包辦的少婦,用食指貼住唇,警告哥哥們住口也住手,免得打擾裡頭那對,好不容易又開始對話的兩人。
「閉嘴閉嘴,仔細聽。」她下令。
妹妹的霸道,哥哥們最是知道,況且有好戲可聽,這時候內訌實在可惜。三人決定交換幾個眼神,達成和平共識,維持相同姿勢,繼續往下聽。
蔚房裡頭,咆哮繼續傳出,其實不用偷聽,就連坐得比較遠的凌靈都聽得一清二楚。
「還有,搭吉普車去看夕陽,孤男寡女在車上,你就不怕被那傢伙吃了?他可不像我這麼有耐心,陪著你慢慢耗!夕陽都還沒沉海里,你就會被他吃乾抹盡了!」他握住胸前的嫩指,用力槌著心口,咬牙提醒。「你逃離我,卻要跟別的男人出去?」
這句質問,帶著痛也沾著酸,連傻瓜也聽得出來,是純度高達百分之百的嫉妒。她心頭一軟,紅唇輕顫,低聲說道:「我沒有答應去海邊。」
惱怒中的他沒聽見,繼續數落。
「更別說是茶園,偏僻又必須過夜,你知道他用這招,拐過多少女人上山嗎?」他愈說愈氣,事情跟她有關,就理智全失。
「到時候夜裡太冷、房間不夠都可以當藉口,他說不定摸進你被子里,還會說這是幫你取材!」
紅唇往上揚起,笑意隱隱。
她都不知道,他的想像力這麼豐富,連媲美小說情節的遭遇,都事先為她預想到
了。他把她說得好傻,天真又單純,忘了她的心防只為他鬆懈,除了他之外,不願也不想跟別的男人獨處。
「我沒有答應去茶園。」她耐心的說。
窗外竊聽組的其中一人,聽著罵聲連連,終於也忍不住,為依依說了句公道話。
「對啊,她沒答應去茶園。」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對天發誓,才沒有「常用」這招拐女人上山。「我只用過兩次,成功率才一半而已。」這是毀謗嘛!
不合群的舉止,嚴重影響眾人權益,得到的是眾人一模一樣的姿勢,用食指猛點嘴唇,還有又重又大聲的一聲:「噓!」
這下子,廚房裡盛怒的楊愛國,也聽見動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嘩啦一聲把窗戶推開,用力之大險些把窗戶拆了,毛玻璃裂痕處處,其中一小塊還崩落下來,滾落到草地上。
既然敢偷聽,當然要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