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夜語
突然之間出現在視野當中的那張臉，把長孫渙嚇了一跳，身體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或許是看到了長孫渙的反應，來人臉上出現了一絲歉意的神情，柔聲的說道：「抱歉突然開口，嚇到你了嗎？」
能夠擁有這般恬靜笑容的，在長孫渙認識的人當中，除了李麗質之外，就沒有別人了，而剛剛長孫渙也不過只是下意識的動作而已，看清楚了來人之後，他臉上露出一絲壞笑，對著李麗質笑道：「是啊，剛剛被嚇了一跳，現在心還在撲通直跳呢，不知道麗質姐姐怎麼安慰我啊！」
「油嘴滑舌的，你啊，就知道騙姐姐，你這樣子哪裡像是被嚇到的人~」李麗質自然知道長孫渙是在開玩笑，所以也沒有跟他計較，淺笑著對著長孫渙柔聲說道，聲音軟軟的，直接觸動著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是嗎，麗質姐姐果然明察秋毫，這點小伎倆還真是騙不過姐姐呢！」長孫渙聳了聳肩膀，對著李麗質毫不在意的笑著說道。
李麗質沒有再說話，只是一臉淺笑的看著面前的長孫渙，剛才在大殿當中待得有些煩悶了，這才想出來透透氣，只是沒想到剛剛走出來，就看見了坐在台階上仰頭看著星空的長孫渙，這個時候的長孫渙，臉上多了一些她根本無法理解的感覺和一股淡淡的憂傷，讓她覺得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些疼，還有一種沉重，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這才忍不住來到他身邊跟他說話。
李麗質從懷中掏出一根手絹，然後蹲下身子，將手絹鋪在地上，接著就緊挨著長孫渙在地上坐了下來，被遮掩在長裙之下的雙腿微微的蜷起，被胳膊輕輕的抱住，也是學著長孫渙的樣子，倚靠在旁邊的雕欄之上，仰起頭來看著星空，好一會兒，才發出一聲讚歎：「好美~」
「是啊~」長孫渙也是重新抬起頭來，看著星星，輕聲附和道，說完這些，兩個人之間似乎突然間失去了言語，都沉默著不說話，只是仰著頭看著星星，也不知道心裡在想著些什麼。
四月的天氣已經不再那麼寒冷，就連晚上不時吹拂過的夜風都已經夾雜著一絲溫暖的氣息，周圍一片寂靜，寂靜到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大殿當中的喧囂已經離著自己彷彿幾個世紀般遙遠的距離，長孫渙靜靜的放緩自己的呼吸，暗暗的讓自己的心跳聲與自己的思維同步起來，漸漸的，一股若有若無的幽香淡淡的傳了過來，長孫渙清楚，這味道，應該來自於自己身邊的這位長樂公主。
「小的時候，我們曾經也像這樣一般看過星星呢~」正在長孫渙沉浸在自己心神當中的時候，李麗質突然開口說道。
聽到李麗質的話，長孫渙忍不住愣了一下，詫異的看了李麗質一眼，不過李麗質並沒有理會長孫渙的詫異，仍舊是自顧自的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們還小啊，而父皇也還只是秦王而已，舅舅常常帶著你和沖表哥一起來府上，吃過晚膳的時候，我們幾個人就在院子里嬉鬧，然後一起躺在草坪上看天上的星星，我記得那個時候就屬你年紀最小，但是卻是老是不肯服輸，說要將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給我做聘禮……」說道這裡的時候，李麗質的聲音微微停頓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又繼續說著，只是聲音里微微帶著一絲顫音：「那個時候我們多快樂啊，後來，父皇跟皇伯與皇叔的關係就越來越緊張了，父皇的臉上也是少有了笑容，就連母后，每天也都是強作歡顏的樣子，那個時候，似乎整個秦王府都被包圍在一片緊張當中，也只有每天看到你和沖表哥的時候，才是一天當中最快樂的回憶，終於到了兵戎相見那天時，一大早的時候，我和母后還有乾哥哥青雀哥哥就被送到了你們家裡，聽到滿大街大呼小叫的聲音以及那些沉重的腳步聲，就連母后的臉上，也是少有的出現了恐慌，那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母后那個樣子，似乎那天也是我記憶里最害怕的一天吧，但是那個時候，是你，一直在我身邊陪伴著恐懼的我，拚命的告訴我一定會保護我，真是的，明明比我還小，但是那個時候又讓人覺得特別心安……」
「麗質姐姐~」聽到李麗質的聲音里似乎是已經帶上一絲哭腔，忍不住插嘴想要說些什麼。
「別說話，讓我說完~」李麗質猛地轉過頭來，對著長孫渙大聲說道，黑夜之中，長孫渙似乎看到有兩點晶瑩的亮光在李麗質的臉上一閃而逝，一直以來，李麗質在長孫渙的印象里總是那副溫柔恬靜的樣子，從來都沒有聽到李麗質這麼大聲說過話，不過他還是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李麗質重新抬起頭來，仰望著星空，目光深邃而悠遠，似乎是在訴說著很遙遠的事情一般：「父皇終於如願以償的登上了皇位，而我也搖身一變成為公主，從那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少了，而你隨著年紀的增長也是變得乖張跋扈起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知道你變成那個樣子，而在面對你的時候，心中還是無法對你生氣，讓我覺得，你始終都是那個擋在我身前告訴我要保護我的那個弟弟，那天聽到你墜馬昏迷的消息，我實在是擔心極了，生怕你有什麼意外，不過幸好你平安無事的醒過來，只是忘掉了以前的事情，就連性格，也變得讓我覺得有些陌生起來，再見你的時候，看到你變得穩重懂事起來，可是心中卻有些難受，這是為什麼啊，明明你已經在變成我以前期望的那個樣子了，可是為什麼我還是高興不起來了，好像你離著我，越來越遠，越來越生疏了一般，我不想這樣的，我多想，你一直都在跟在我身邊的那個小弟弟啊……」說道這裡的時候，李麗質忍不住雙臂緊緊的抱住自己的雙腿，下巴抵在膝蓋之上，往日里那溫柔恬靜的樣子已經看不到，眼神當中充滿了失落。
聽到剛剛李麗質的那番話，長孫渙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這個表現的如同女神般的女子，不過也只是個十歲的少女而已，見李麗質那少有的柔弱，一時間讓長孫渙心中有些心疼不已，躊躇了好半天，長孫渙才輕聲的說道：「麗質姐姐，不管怎麼樣，我們是親人這點事是不會變的，而我，也一直都是你的渙弟弟啊，就像頭頂的這方星空，不管地上變成什麼樣子，它們始終也都是不變的~」
聽到長孫渙的話，李麗質也是半天都沒有說話，似乎是在咀嚼長孫渙的話一般，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目光直視著長孫渙，臉上也是重新綻放出了笑容，對著長孫渙笑著說道：「剛才我都說了些什麼啊，讓你看笑話了，不過渙弟弟，謝謝你！」或許是將心中一直憋著那些話全都說了出來，心中痛快了很多，也或許是想通了長孫渙的話，心結已經打開。
「好了，我們快點進去吧，都已經出來這麼久了~」李麗質頓了一下，對著長孫渙笑著說道。
「恩，也好，不然的話裡面的人該擔心了~」長孫渙笑著點點頭，然後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從地上站起身來。
「呀~」或許是剛剛蜷著腿的時間太久了，李麗質剛剛站起身來，就感覺到雙腿有些麻木，一時間有些站立不穩，驚叫了一聲，居然朝著下面跌了下去。
「小心啊姐姐~」長孫渙急忙上前一步，張開懷抱，將摔下來的李麗質一把抱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