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紐約,紐約!

第一章 紐約,紐約!

「嗚……」

高亢粗壯的汽笛聲,就像是一頭遠古凶獸的巨吼,喚醒了車廂中昏昏欲睡的人們。如果說剛才列車員的最後一次報站沒有什麼效果的話,那麼這一聲嘶吼足以讓他們精神一震,從昏昏沉沉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了!

「看,前面就是紐約了!」

站在車廂的一扇窗戶旁邊上,活力十足的伊莉莎·亨弗斯指著窗外遠處漸漸出現的建築物,一臉興奮的說道:「美利堅合眾國的第一大城市,世界上最完美的城市之一!」

說完,這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兒很是高傲的扭過頭,沖著身後道:「睜開你的雙眼看看吧,和那個愚昧落後的東方國家比起來,這裡才是真正文明的世界……就像是天堂一樣!」

小女孩兒語氣很沖,而且明顯帶有一些炫耀的味道在裡面,正常情況下非常容易引起別人的反感,不過伊莉莎現在正是含苞待放的年齡,也正是容易獲取其他人諒解的年齡,再加上她長相本就嬌俏可人,此時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非但不顯可惡,甚至還有一些可愛的感覺,讓周圍的人們根本沒有辦法反感。

所有人都一臉的微笑,除了一個人,一個伊莉莎認為非常可惡的傢伙!

一個最多只有十一二歲的男孩兒。

「天堂?」

在伊莉莎灼熱的目光注視下,男孩兒收回了怔怔看向窗外的目光,不經意的在伊莉莎身上掃了一眼,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旁邊桌上的一張報紙上面,嘴角彎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低聲喃喃的說了一句:「或許吧……」

「或許?」

男孩兒那譏笑的表情和敷衍味道極為濃厚的話明顯激怒了伊莉莎,她就像是一隻被人踩了尾巴的小貓一樣,差點兒就要蹦起來了。當然,長裙中有著沉重裙撐的伊莉莎根本就不可能做出如此劇烈的動作,不過她依然瞪圓了一雙碧藍的眼睛,豎著眉頭,咬牙切齒的模樣就像是要撲上去咬對方一口似得!

「伊莉莎!」

就在伊莉莎張口欲大聲反駁男孩兒的時候,旁邊一直坐著的一位貴婦臉色一沉,低喝了一聲,讓她迅速的安靜了下來。不過任誰都看得出來,伊莉莎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之中依然充滿了憤怒,一直惡狠狠地瞪著那個男孩兒,明顯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

低聲訓斥了女兒幾句之後,亨弗斯夫人眉頭一皺,也有些不滿的看向了那個小男孩兒。作為一名紐約人,她和自己的女兒一樣從內心深處為這座城市而自豪,因此對於男孩兒的態度也頗為不滿。

只不過可惜的是,無論是伊莉莎還是亨弗斯夫人,她們的目光都不會對男孩兒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影響,因為他的目光早就投向了旁邊桌上的一張報紙上面。

「先生,請問我可以看看這份報紙嗎?」

站起身,男孩兒沖著報紙的主人低聲問道。從上一站停車時中年男子買下這份報紙,男孩兒就已經注意到了,此時眼看著對方看完放在桌上,才禮貌的提出了請求。

「當然可以。」

報紙的主人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頗有興趣的看了男孩兒一眼,一邊把報紙遞給他,一邊笑吟吟的問道:「不過你確定自己可以看懂這份報紙嗎?要知道,這可是全英文的!」

「嘻嘻。」

聽到了中年男子的問題之後,伊莉莎眼前一亮,就像是抓到了對方的弱點似得,輕聲的笑了一聲,周圍幾個人的目光頓時也飄了過來。

中年男子和男孩兒是同一時間上的火車,自然很明白他和伊莉莎之間的矛盾由來。說起來也很簡單,男孩兒一路上都非常的安靜,甚至可以說是沉默,除了少數幾次與自己同行者的交流之外,幾乎從未開口,似乎有著很重的心事一般。不過當伊莉莎和母親談起目前輿-論界對華人的抨擊,並且高傲的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之後,迎來了男孩兒犀利的攻擊!

也正是在兩個孩子那短短的交鋒之中,周圍其他人知道了男孩兒的身份,也明白了他為什麼會維護那些華人的原因:男孩兒似乎是出生於中國,而且現在是第一次回到美國,想必對那個愚昧落後的國度抱有強烈的好感,因此對伊莉莎的話相當的不滿。

一個中國出生、中國長大,並且第一次回到美國的小男孩兒,可以讀懂這份全英文的報紙么?中年男子心中很是懷疑,畢竟這年頭像他這麼大的孩子識字的可真的不多,而且作為一名紐約人,他對小男孩兒的態度也是相當的不滿,也不無趁著這個機會教訓對方一下的意思。

「我想我可以嘗試一下。」

男孩兒並沒有在意中年男子的調侃,對伊莉莎的嗤笑更是看都沒看一眼,只是輕輕應了一句之後,接過中年男子手中的報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認真地讀了起來。

一眼看到報紙上的日期之後,男孩兒整個人瞬間怔了一怔。

1879年12月21日。

這一行數字讓男孩兒進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之中,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苦笑著搖了搖頭,接著看向了頭版的大新聞。

「咦?」

看到男孩兒認真閱讀的表情似乎不是在裝模作樣,中年男子心中一動,不由得認真打量了他一眼。

男孩兒身高將近五英尺,在這個時代的同齡人之中絕對算得上是出類拔萃,只是身材顯得比較瘦削,就像一根竹竿一樣的單薄。柔軟的黑色長發輕輕的披散在額頭上,掩蓋了男孩兒那寬大的額頭,把一雙耳朵也給遮掩了起來,只露出了一張白皙、乾淨的小臉。如果從整體上看,男孩兒無疑是相當英俊的,高挺的鼻樑、深邃的眼窩、厚薄適中的嘴唇,加上輪廓鮮明的臉龐,非常符合現下的審美觀。

只不過,任誰第一眼看到男孩兒,恐怕都會被他那雙深棕色的眼睛所吸引!

死氣沉沉的,不見一絲少年人應有的活力。

而且無論怎麼看,中年男子總覺得這個男孩兒的外貌有些彆扭,似乎和自己平時接觸的普通白人有些不太一樣,但是卻說不出來到底是哪一點有所不同。此外,在他的眼中,男孩兒臉色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蒼白,就像是多少年沒有見過太陽一樣,皮膚下不見一絲血色……

「哼!」

和中年男子一樣,伊莉莎也發現了男孩兒似乎真的可以讀懂報紙,對此沒有太多自信的她輕輕的哼了一聲,坐在母親身邊再也不做聲了。

「呃……」

聽到了伊莉莎的輕哼,中年男子微微一怔,隨即啞然失笑了。

「呵呵,果然是一個很奇特的少年。」

中年男子輕輕一笑,不再多關注男孩兒。十幾分鐘后列車即將抵達此次旅行的終點站,中年男子的一顆心早就飛回了自己離開數周之久的家中,就算是對男孩兒很有興趣,此時也沒有太多心思去繼續關注了。

車廂中很奇異的安靜了下來。

「哐當!」

「哐當!」

……

火車就像是一頭緩慢前進的巨獸一般,喘息著、嘶吼著,向著終點那個巨大的城市爬了過去。

又過了幾分鐘,一個三十多歲的白人紳士從車廂的盡頭走了過來。

他扶著車廂邊上的扶手,隨著火車車身搖晃著,慢慢的走到了男孩兒的身邊,然後彎下腰笑著說道:「親愛的約翰,火車馬上就要抵達紐約了,我在前面的車站發了電報,想必亨特拉爾先生已經派人在等待我們了。」

「嗯?」

從報紙中抬起頭來,男孩兒的表情似乎有些茫然,隨即馬上反應過來,立刻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斯拉克先生,我想我們可以收拾東西了」

說完,男孩兒就報紙合了起來,準備還給那位中年男子。只不過在伸出手之後,男孩兒的目光忍不住在最上面的版面上再次掃了一眼,最後落在了一個人模糊的面孔之上。

接過報紙的一瞬間,中年男子察覺到了男孩兒的目光奇怪之處,順著往報紙上一瞧頓時樂了:「小傢伙兒,終於可以感受到美國的偉大了嗎?哈哈,在那遙遠的東方帝國,有人可以像愛迪生先生一樣,創造出如此偉大的發明么?」

男孩兒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鬆開了自己抓著報紙的右手。

「嗚……」

火車再次嘶吼了起來,似乎是最後一次提醒所有的乘客們,這趟漫長旅途的終點——紐約,就要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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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師1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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