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曾經的光，此刻的暗……
其實，對於櫻來說的話，想要結束這一場聖杯戰爭是非常簡單的，無論是直接的將這片區域夷為平地，又或者是將大聖杯進行解體，這一切都是可以的，然而，那樣的話，她，就輸了。
她很清楚，sakura也很清楚，既然，名為櫻的少女是有著那樣的目的，想要扭轉那無盡世界的「命運」，那麼，那份因果是需要去承擔的，那份悲傷是需要去消滅的，承載起所有的「自己」。
如果她並沒有直接的面對、如果是逃避了這一次，那麼她也就背離了自己的目的，背離了已然被她確立的此身存在之意義，偏執到扭曲的她所會得來的結果，必定是崩壞……
而對於sakura也是一樣，如果說，櫻逃避了的話，那麼也就證明著這個有著威脅性的異類個體已經不再是威脅，而來面對的話，也正是她所期盼的。
通過虛數領域的聯繫而形成的體系，其源頭就是在櫻，在很多的情況下，它終究是難以干涉到真實的，而假如是將位於真實之中的櫻作為其代行體，那麼，至此，這個體系也將真正的成型，也將能夠如同兩大抑制力那般，可以更為有效的維繫著體系。
於是，這就形成了這樣的一場對決，由異常的個體與整個體系的戰鬥……
……
急促的腳步，所有人都向著位於那石階頂端的地方快速的前進著，沒有停歇，而跑在最前面的也正是幼小的麒麟，他切身的明白，他必須要快點，他的王將會陷入到終焉……
並不能發揮出那樣超出常規的速度，並不能將麒麟本身莫大的力量使用出來，而原因就在於那一條被他牢牢抓在手中的絲帶，也正是他此身所寄宿的地方，名為「深淵」的神器之中。
力量被封存著，因為唯一的主人的命令，所以它於此刻有著的只是這小小身軀的力量，所能做到的也只有徒步的快跑，然而即使是如此，他也在奔襲著，比起任何人都要更快。
「櫻那個傢伙！她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啊？！那個混蛋，明明又一次跑回來了，也不乖乖聽姐姐的話，還想要亂來什麼啊？！」
無法抑制的憤怒，同時也帶著難以壓制的悲傷與淡幽，有著雙馬尾的紅色少女咬牙切齒的說著，而雙眼之中則是滿含著難以停下的眼淚，壓抑了很久很久，從最開始一直到現在，十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刻已經無法停下了！
「櫻！」
「爸爸！快點啦！」
有些嬌弱的身體被體力還是相當充沛的灰發魔術師乾脆的扛在了肩上，而另一個小女孩，則是不停地催促著，那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也讓這個男人除了嘆氣之外，也沒辦法說什麼……
然後在踏上最後以及石階的時候，全部都停了下來，在那風中，無比靜謐的風中，停了下來，看見了那站在深沉湖泊中央的白髮少女。
這裡本應該是充滿了罪惡的氣息才對，應該洋溢著那份詛咒才對，但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意外的平靜，意外的安寧，明明那份充斥著詛咒的黑色就在眼前，明明天空之中無比絕望的黑色太陽依舊在輻射著黑色的不祥之光……
「你們都來了啊……」
少女的聲音平靜的很，也是同時，她轉過了身，也在她轉身的瞬間，周圍的黑色就好像是收到了呼應一般，開始流動，收斂，向著少女的嬌弱身軀，不斷的湧入。
「這個到底是，櫻，你現在，這到底是，那個呢？sakura呢？」
看著這根本沒有料到，或者說根本和想象中那理應無比是無比危機的情況不同，所有人都沉默了，意識到了什麼的高里幾個都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了，也只有一無所知的凜還能開口吧……
「我現在很好，姐姐，從來都沒有發覺過，就算是知道，也不曾感受過，被你看著是這樣的溫暖……」
並不是往常那麼冷的聲音，而是就和消失后一樣的，糯糯的帶著些弱氣，又讓人覺得溫柔的聲音，而那聲音，也是的凜莫名的沉寂了，她看見了櫻，看見了那正淌下了兩行清澈眼淚的溫柔的臉。
「她們都在這裡了，所以，也不需要擔心什麼，或者說，其實從一開始，這個世界什麼的，我就從來沒有擔心過吧……」
將手交錯著放在了胸口，櫻繼續平靜的說了下去，感受著那份無比明確的，無盡的痛，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眼前景色的鮮麗，從沒有這樣清晰的看見凜看著她的眼神，充斥著緊張，帶著只是看見就明白的關切。
「咔嚓~」
破碎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聽見了，卻又一點都不明確，一點都不了解那到底是什麼樣的聲音，知道下一刻，又一陣更為響亮的碎裂聲響起。
裂紋，遍布在櫻的身上，並非是身體開裂那樣的情形，而是更為抽象的，碎裂一般的景象，彷彿她周圍的空間都在崩壞，連同著她自身，而所有的黑色也已經匯聚到了她的體內，化為了純黑色的長裙包裹在她的身上。
「櫻……」
「作為英靈的軀體終究是沒辦法承受了啊……不過，這樣的話，已經足夠了，你們也不需要有什麼擔心了呢，以後也可以放心……」
「說什麼漂亮話啊！明明就是笨的無可救藥啊！說什麼放心啊！才不會放心！就你一個人自私的威風了一下，就你一個人去自私的去死，真是太過分了！」
櫻露出了微笑，看向了幾人，那是最為適合她的神情，也是最能讓人感到聯繫的神情，顯得很洒脫，但是又莫名的會產生一股怒氣，至少，凜是這樣的，難以忍耐……
「……對不起，姐姐……」
收斂了那一抹微笑，櫻只是平靜的看著終於是開始哭泣了的凜，輕輕的說了一聲，踏出了一步，也是同時，那份裂紋更加的擴大了，她的身上，屬於英靈消逝時才會出現的金色光點也不斷的洋溢出來。
「衛宮士郎，那根箭你已經收到了吧？」
「收到了。」
櫻偏過了頭，看向了那傷痕纍纍的少年，平靜的問道，而聽見了櫻的話，士郎也只是舉起了手中的紫色玉箭，平靜的回應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也不明白說什麼，他所記得的只有archer似乎對於眼前的少女是抱著一分歉意的，不明為何，但是現在的話，他能做的，只是靜靜的聽著……
「這樣的話，也就好了吧……另一個我，或者說，很多很多的我，都依舊對你抱著某種期待的呢……我並不知道你適合怎樣的路，也不知道，這樣下去好不好，但是，曾經也是作為一個人偶的你，應該也已經被填滿了吧……」
「用上你的信念吧，衛宮士郎，將『孔』關上的力量已經寄宿在其中了，那裡面屬於『我們』的東西也很快就會消失的……」
平和的說著，更多的光點從她的身上散落開來了，看了一眼灰發的魔術師，櫻沒有多說什麼，她也猜得到這個魔術師在之前做了些什麼，但是，她不打算說任何的話，也並沒有必要。
「高里，抱歉，你也已經自由了哦，在那之後，只要積蓄力量的話，那麼就算是回到戴也是可以的呢，那樣的話，你絕對不會有問題的，而且，也肯定會找到比我更合適的王的。」
櫻將手放在了高里的頭上，輕柔的摩挲著已經完全哭出來了的麒麟，平和的對著他說道，而她整個人已經變得非常虛幻了，這具英靈之軀，已經到達極限了……
「還有艾琪，之前都麻煩你這麼久了呢，奴役了你這麼久呢……真的是抱歉了啊……但是，以後也記得要好好的保護好高里啊，你是姐姐呢……」
「櫻、櫻醬！」
璀璨的光點徹底的飛散開來，也是同時，那裂紋也完全的破碎了，只留下一個虛晃的陰影，不斷地收縮，眨眼之間就將會消逝，也是在這一刻，櫻的聖杯戰爭，真正的結束了，而留下的，只有她強行給予了許可權的兩人，當她的意識消失的時候，那麼，這兩人也就真的是自由了吧……
「才、才不對呢！嗚嗚嗚……沒、沒有了！沒有任何人會更適合了！我、我的王永遠都只有一個！」
即使是依舊年幼，即使依舊是那樣的單純，然而，他其實也早已經成熟了，沒有了那份使命的枷鎖，這樣的黑麒麟，當他的意志完全迸發的時候，也就在此刻，那份真正的力量也與此刻毫無保留的顯現！
墨黑的身姿，如星河般的鬃毛，健碩的麒麟與此刻展現出來，同時鼓起的還有莫大的力量，帶著深沉紋路的絲帶環繞在麒麟的角上，縱然是被限制了，但此時此刻，那份力量也脫離了限制！
「——」
無法理解的鳴叫聲，讓人感到悲嘆與恐怖，麒麟本就是能夠穿梭時空的神獸，而此時，在沒有了枷鎖，早已經成長了很多很多的黑麒麟，也尋覓到了那份印刻在本能中的能力，在這個世界，用超凡的力量引起了「蝕」……
「高里！櫻！」
「艾琪你！」
漆黑的蝕形成了暴躁的風，化為了空洞，而黑色的麒麟毫不猶豫的跳入了其中，也是同時，艾琪也猛然間沖了過去，即使是灰發的魔術師想要阻止，也依舊被甩開了，當他聽見女孩說出的話時，也一下子呆住了，像是蒼老了許多一般……
「我要和櫻還有高里一起，就算是爸爸也不能阻止……」
……
這是不知道什麼地方，一片的黑暗，沒有邊界，沒有方向，甚至連這裡到底存在與否都難以確定，曾經，櫻無數次的猜測著這裡，而現在，她卻已經明白了，這裡正是她自己成型的空間，從未存在過的虛數領域，同時，也是此刻無數個『櫻』所重疊的地方。
平靜的看著，或者說，根本看不見任何的事物吧，這裡有著的只有名為『櫻』的意志，無窮無盡，無比的安靜，卻又無比的嘈雜，充斥著超出了能夠用「數量」來衡量程度的聲音。
無數的手，無數的「自己」在述說著什麼，那是不斷重複的東西，那也是櫻所希望改變的東西，然後只是此刻，她就已經無法繼續下去了……
一次人生的施加對於她也只是那種程度而已，然而，當疊加的數量超出了計量範圍之後，就不一樣了，那時就算是櫻也會崩潰的程度，即使是她也難以應付，在她自己的認知之中，自己始終是一人，而面臨的則是無數。
從來沒有認為自己可以獲勝，怯懦的少女絕對不會有著在這樣的境地還覺得能夠翻盤的勇氣，從一開始，無論是她還是『她們』都明白著這一點……
『這樣的話，應該就足夠了，這樣的話，我也已經做到了……』
櫻在心裡是這樣說著的，任由著那無數的手在撕扯著自己，無數個『自身』正不斷地將她向著那純色的海洋拉去，當她沉浸其中之時，這個體系將會缺少一個意識吧，缺少一個並沒有必要的『個體』……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活的怎樣的結果，就和曾經她所獲得的一樣，那些人，那些她所獲得的幸福都是這樣的，從未想過『成功』什麼的，所期望的就是這樣的去戰鬥，將自己燃燒殆盡……
而她此時此刻，也正是在那樣的作為，至少，在已經平靜下來了的她的心裡，她已經——
『做到了，也感受到了……』
無心的人偶獲得了心之後，常常會追逐於這心的意義，而在那最後，連同著人偶的本身與心一同毀滅，它也不會有怨言的吧……
只是，這只是對於它，對於孤獨一人情況下的它而已，而她早已經知道，她並非是孤獨一人，不過，她不會明白，即使是想要斬斷，想要重新變得孤獨，那也早已經註定，是不可能的……
溫暖的光，在將要闔上眼的時候，卻莫名的趕到了周圍的安靜，感覺到了突然間在自己身前出現的光，讓已經跪坐下來，將要沉浸下去的人抬起了頭，睜開了眼，就如同曾經見到過的那般，沒有變化——
稍稍有點短的鬢毛泛著銀黑，墨黑的背脊泛著銀光，周圍雲煙四散，墨黑的四肢以及那同樣墨黑的獸首，在額頭，一根分叉的如同是鹿一樣的獸角熠熠生輝，就像是銀河與夜幕的搭配一般，震人心魄……
那墨黑的首就在眼前，而這美麗至極的生物此刻正匍匐在她的面前，並非是人形，而是最為本質的麒麟之姿，也是足以讓櫻驚訝的事物……
「高，里……」
「遵奉天命，迎接主上。」
有些顫抖的發出了聲音，叫出了這絕不會認錯的事物的名字，帶著疑惑與激動，但是，卻沒有獲得回答，只是聽見了那在遙遠的記憶之中曾經有過的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會在這裡？！」
「不離御前，不違詔命，誓約忠誠！」
沒有回答少女的聲音，麒麟只是繼續著那曾經的選定王的儀式，這理應早已經沒什麼意義了的儀式，平靜的很，聖潔的很，溫馨的很，這孕育著無盡神聖的身姿，甚至是將那無盡的聲音，那無盡的『意志』也暫時性的驅散開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來這裡！為什麼？！我已經不要你了！你也已經自由了！不需要在匍匐了！可以自由的回到你自己的國家去了！可以去選出你真正的王了！為什麼還要來到這裡？！這沒有任何的意義！」
「我的王從來都只有一人，那就是您啊！」
「……」
透徹的眸子，從未改變，不，其實是改變了，從曾經的怯懦猶疑變成了現在的堅定，沒有半分的雜質，而這平靜的聲音，也讓櫻無法繼續的思考，或許，是不理解吧……
「我也沒有什麼國家了，就像是您說的，戴不需要麒麟，也不需要王！我也不需要去選出什麼真正的王了！因為您就是我真正的王！」
「你會死的，高里！呆在這裡，就算是你，也是會死的！離開吧！就算是沒有我，也沒有關係的！這，是命令！」
「就算是您的命令，就算是發誓了不違背您的詔令，這一次，我也絕對不會聽從的！」
濃色的黑已經又一次的匯聚了過來，順著少女，還有著聖潔的異物，想要將之完全的吞沒，完全的化入到那無盡的海中，然而，此時此刻，這裡卻又無比的安靜。
「櫻姐姐，您從來都沒有任何的錯誤，您也從來都沒有做錯過什麼，即使是現在，您也是對的，這也正是現在的您的意義，您願意為之付出一切，而我，也是一樣啊……」
「……」
「我永遠都是您的麒麟，而您也是我唯一的意義，是我唯一的王，假使，您此刻已經將之前的意義完成了的話，那麼，就讓我支撐起您之後的意義吧！」
「王是引導的人，而麒麟則是玉座，王應當立於玉座之上，而這裡正是您的國，需要您引導的地方，您所夢想改變的國，所以，作為麒麟，我也將成為承載起這裡一切的玉座，一切，都是為了您——」
在那純色的暗中，墨玉的麒麟，不知何時已經將怯懦的女孩背負了起來，站立於這無盡的喧囂之中，代替了那女孩的位置，被無數的「女孩」的手牽扯著，拉向那黑暗的至深處，然而，卻依舊無法顛覆玉座，更不能觸及那之上怯懦的王……
「我的王喲！請如同您曾經說的那樣，如同您的初赦——」
「為了自己而去戰鬥，為了自己而去拼搏，為了自己的幸福與期望！」
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在不知其有無的虛幻之領域，曾經弱小的、怯懦的、幼小的獸對著自己的崇敬如此的說道，破敗的、忘卻的，已經變得弱小的人，也在這裡，看見了曾經絢爛的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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