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紫微軟劍
「哦?」
在數丈外的灰衣人的臉上也不由地動容。天馬行空的驚艷一劍,教他收起輕視之心。雖然隔遠,但「流光」出鞘的那一剎,如瀑布般湧出的鋒銳之氣,卻能讓他也感到陣陣寒意。
光明右使更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這一劍又何止是劍芒這麼簡單?看似隨意的劍招,渾然天成,其中更蘊涵玄奧如深邃星空的劍意,輕輕便封死了自己的進路。只在自己一個猶豫間,便削去了袍袖。再看袍上的切口,平整如精心剪裁,顯是對方有意為之,故意相讓。
「哼。不過如此。」那少年卻毫無得意之色,反是一臉肅容,正色道:「惟心靜能空,惟心誠能真。你……不出招便已輸了……我那一劍也是多餘……」
被後輩教訓,光明右使反而冷靜下來,雙手合攏,清喝一聲,雙掌輕輕隔空平推,竟不帶起一絲風聲,似毫不著力。
「好掌勁。」站在遠處的灰衣人贊了一句,聲音中卻不帶絲毫色彩,整個人也仍是立定不動,面沉如水,冷眼旁觀。
流光再現,在那少年手中,爆起雨點似的點點亮芒,如散落空中的碎羽冰塵,在黑夜中竟有種絕然的華美。
「嗤嗤」連聲輕響。虛空中的掌力,被劍光破開,再不能凝聚,消散於無形。流光回鞘,光華斂去,少年臨風而立,如劍般挺拔。
光明右使再退,眼神複雜地盯著少年,半晌才張口,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少年輕輕念道:「凌厲剛猛,無堅不摧。輪到我出劍了。」話音落,身隨劍走,人劍合一,直射而來。
光明右使此時再無把握,卻也只得奮起全力相迎。雙手幻出繁花般的掌影,連身形都變得虛無飄渺,化為一團白霧般。
少年不為所動,手中三尺青鋒在空中兩個轉折,化三條劍光,切進重重虛影之中。
流光劃過,繁花落盡。劍光映襯中,飄過一串殷紅血珠。
少年踉蹌了兩步退後,嘴角溢出一絲血水,左手劍鞘和玉杖拄地,才支住身子,臉上卻笑了出來。
光明右使對面而立,雙肩一片血紅。
「尊使,承讓。」少年緩了口氣,洒然道。
光明右使臉色發白,強忍疼痛,由衷道:「……閣下劍法如神……令人欽佩……明教不再厚顏覬覦這綠玉杖。告辭。」竟就這樣轉身而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少年目送至光明右使遠去,才轉過身來,對著身後的灰衣人。
二人四目對視無言了許久,少年忽然開口道:「請。」左手一揮,將綠玉杖扎在身邊的地上,平舉起已入鞘的流光劍。
灰衣人輕輕搖頭,沉聲道:「拍在肩頭的一掌,綿里藏針,深入臟腹。你不能再戰了。」
少年再笑,右手握上劍柄,緩緩抽出流光,直至鋒尖,在右手上甩出一道光華。道:「劍猶在手,如何不能戰?」
灰衣人沉默了片刻,點頭道:「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老夫慕容博,小友叫什麼?」
少年輕念了一遍慕容博三個字,似有些恍然,答道:「孤獨——劍!」
慕容博哈哈笑道:「不錯。以劍為名,人如利劍。好!」
少年長劍一擺,斜指於地,直面慕容博,口中道:「姑蘇慕容,斗轉星移,久聞大名。請慕容先生不吝賜教。」直將慕容博當作是平級的對手一般,渾不在意。
慕容博眼中神光一閃,直直盯住少年手中的長劍。這少年一身武功,就在一柄劍上,劍氣縱橫,劍法如神。方才的白衣人武功已是一流高手之境,猶無抵抗之力。慕容博冷眼旁觀許久,絲毫不敢輕視這可畏的後輩。
少年劍鋒輕顫,遙指慕容博,雖未出手,鋒銳之氣已透劍而出,似將四周的空氣也凝結了一般,壓向慕容博。
慕容博負手而立,直視劍尖。悠然道:「上善若水,剛者易折。小友謹記。」右腳微微邁出一小步,氣機相牽,攪開了快要凝如實質的空氣回復到自然。
少年毫不吃驚。畢竟慕容博早在數十年前遍已名滿天下,盛名之下,必無虛士。足下輕點,流光直刺慕容博胸口要穴。
慕容博挪開數尺,右手輕揮,拇指、食指、中指凌空一抹,正是慕容家家傳的「參合指」。這路指法練到高深處,也是凌空發勁,與彈指神通略有相似。
少年手中流光一側,以鋒刃平削,連發出三聲輕響,輕易破開慕容博的三指,劍尖一轉,遞前幾尺,直刺面門。
慕容博心中驚嘆。他原本在旁觀戰時,便不解為何光明右使的掌勁居然敵不過後生晚輩的劍芒,此親身一試方知究竟。這少年劍上的鋒銳,居然毫不受力地破開凝而不散的真氣,確可當「無堅不摧」之語。
劍光再至,慕容博也不敢託大,疾退兩步,右手一記虛引,畫出半個小圓。內力到處,那圓心中竟生出一股吸力,將刺來的一劍帶得往側邊滑去。
「斗轉星移?」少年將手中流光一抖,便絞碎那個氣漩。不過如此一來,劍勢緩了一線,慕容博已安然退到圈外。
兩招之內,慕容博便試出這少年的劍氣古怪,專破內功真氣,輕輕一笑,道:「見小友的劍法奇特,老夫也不由技癢。」說著右手從腰間玉帶中,抽出一柄軟劍。劍體透亮,刃薄而細長,寬不及兩寸,長約四尺。雖說是軟劍,在慕容博的手中,卻是筆直。
「柔不可守,剛不可久。劍名紫微。」慕容博輕吟道,手中軟劍綳成弓形,又忽然彈開,劍尖如毒蛇吐信般射出。軟劍本就是奇門兵器,全憑以內力操控,應用之妙,足見慕容博功底。
少年也不避其鋒,流光直挑向慕容博持劍的右腕,以攻對攻,迫敵變招。
慕容博早已料到,右腕一翻,軟劍似有生命般,在空中扭曲,兩劍劍尖相撞。「叮」一聲清響,閃出一星火花。
慕容博的內氣凝而不發,軟劍看似輕盈,實則暗含千鈞之力。流光被擋開,震得少年原本內傷,強壓下的一口鮮血噴出。
慕容博卻是面色難看,方才一劍雖然擋下,但自己右腕上也一涼,留下一道淺淺的口子。
少年夷然不懼體內內傷,咳了兩下,又直起身來。流光輕轉,再指向前,一劍遞出。
紫微、流光,兩劍來往,凌空畫出無數玄奧的圖形,卻沒有相碰過一次。雙方以攻對攻,招招直指敵之救,全沒一招守勢。
劍氣縱橫,四周飛花落葉。慕容博飽學天下武功,一連使出三十多路劍法,自己略加變化,融入到軟劍之中。誰知那少年居然招招必應,層出不窮,教慕容博大為驚訝。
劍過百招,慕容博冷哼一聲,看準機會,劍尖虛晃,四尺劍身在空中卷出兩個圈套,正纏住直刺的流光劍,雙劍絞合在一起。
少年只感手中一緊,暗叫不好。他的體內經脈,受傷頗重,雖然堅持了許久,但劍卻不得已地變慢。流光受制,別無他法,當即只有棄劍,左手卻使劍鞘挺刺。
慕容博左手輕探,要去抓那柄劍鞘,卻不及少年變招,鞘尖疾點,撞在他右手太淵穴上。慕容博右手一時拿捏不住,軟劍脫手。
劍鞘畢竟不如利劍,慕容博左手已按在鞘上,斗轉星移!
那劍鞘似不受少年控制般地偏過幾尺,反削向少年身邊的打狗棒。
鞘棒相撞,少年被反震開幾步,那打狗棒從地下猛然跳起,飛到半空。慕容博早已等在空中,順手接過玉杖,落回地面。
獨孤劍見失去玉杖,愣了剎那,才道:「先生高明。」
慕容博看看手中的打狗棒,再瞟了一眼地上的軟劍,忽然笑道:「哈,老夫真的老了……小友受傷在前,我縱是贏了,也勝之不武。」
少年卻是十分傲氣:「願賭服輸,既然先生拿得到,打狗棒自然就是先生的。不過,改日我還會上門,向先生討教。」說著拾起地上的兩把劍,將流光入鞘,雙手捧還紫微劍。
慕容博不伸手來接,反是一個轉身,展開身法一縱,消逝於漆黑的林中。聲音還遠遠傳來,道:「小友精於劍道,這把紫微就贈於小友。他日就以這把劍,來燕雲與老夫再戰吧。」
獨孤劍細細端詳著手中軟劍,左手輕撫劍脊,屈指輕輕一彈,軟劍發出如龍的清吟。
「……上善若水……剛者易折……柔不可守……剛不可久……」少年口中喃喃自語,緩緩點頭,若有所悟般。抬起頭來,望著慕容博消失的方向,嘴角飄出一絲笑意:「燕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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