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二手戰艦

當面被人揭穿底牌，這位禿頭大叔尷尬得連職業微笑都擠不出來了，他甚為窘迫地摸著那顆大光頭，苦笑說道：

「噢，瞧不出您是個內行啊！當然，這貨是有的，在價格方面……」

抬手阻止了船廠老闆繼續自說自話，維娜·杜波夫滿懷自信地拍著酥胸說道：

「您不會想著把舊貨的價錢賣得比新船更貴吧？」

聞聲，被半精靈美女頂得一句話也講不出，禿頭大叔只好服輸認栽，一個勁地搖頭嘆息說道：

「啊！既然客人您這樣說，那也沒辦法了。請跟我來，我們這有一條雅靈的六級戰列艦，請先來驗貨吧！」

在舊世界網路上，軍事論壇的圈子裡，海軍的戰列線戰術與陸軍的排隊槍斃戰術，堪稱是嘴炮無敵網友們鑽研近代軍事史的必修課之一，弄不懂這兩樣基礎的軍迷，想在網上混論壇發言，決計逃不掉給人鄙視為新嫩小白和寒暑假黨的悲劇宿命。羅正道不明白新世界的六級戰列艦是如何界定劃分的，但他一聽戰列艦這個名詞便已止不住心花怒放。這不是豪華遊艇那種敗家子富二代們用來炫耀身份地位的泡妞神器，擁有一條真正的戰列艦，不是廉價的手工模型，更不是解析度淚目的遊戲截圖，一條私家戰列艦，真心**爆了，有木有啊！

歷經了風吹日晒的折磨，船體褪色露出木材的本色，好似被禿鷲啃食乾淨的一具凄慘骨骸。所謂見面不如聞名，當羅正道在船塢里看到這條蒙塵已久，破敗不堪模樣的雅靈戰艦，立時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半點精神都提不起來，沒轍，他的心理期望值跟現實情況落差太大。

明知自己是外行，羅正道同樣覺得自己這個消費者有權表達憤慨，立刻扭頭對船廠老闆滿懷義憤地控訴說道：

「這是什麼破爛？武器也都沒了，連桅杆也拆掉了，只剩下一個船殼這算怎麼回事？」

明知羅正道在這趟生意中是負責掏錢的土豪金主，估計他對戰艦的具體技術細節和性能參數所知寥寥，然而，越是這種不懂行的有錢大爺卻是一樁交易中最不容開罪的角色，不小心惹惱了他，鐵定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見此情景，中年早肥的禿頭大叔偷眼觀察著維娜·杜波夫的面色變化，沒發覺有什麼異樣情況，他這才滿臉堆笑地跟羅正道解釋說道：

「請兩位貴賓放心，本船廠提供全套的船隻翻新服務，保證沒問題。」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在信口開河，方便進一步跟半精靈美女侃價，船廠老闆一路小跑地回到設計室取來了這艘雅靈戰艦的設計圖紙和事先備好的改造方案，現場向羅正道和維娜介紹說道：

「兩位請看，這款戰艦的設計圖紙和改進草圖都在這裡，改造所需的船材也是早就備好的。我以安汶船廠的百年信譽擔保，假如資金充裕，半個月內就能把它翻新整修得跟新船一樣好用，價格也很優惠呢！」

掃視著這厚厚一疊圖紙，手上拿起一張戰艦內部結構示意圖的羅正道狐疑地說道：

「呃，這艘戰艦的火力未免差了點吧！」

談到別的細節問題，羅正道未必有把握插嘴，畢竟他對舊世界風帆時代的海軍尚不敢說無所不知，對新世界的船舶更是一竅不通了，可是類似炮位數量多寡這種平常人都能一目了然的事他還是看得出門道的，當即抱怨起來。

舊世界的科學技術與諸如魔法、神跡之類令人炫目的超自然力相比，不同之處在於可重複性，以及對使用者的資質要求方面。

超自然力和魔法什麼的，儘管說來無比神奇，可是對於使用者的要求卻存在著一道異常挑剔的門檻，一模一樣的術法擱在不同的使用者手裡所能發揮出的效果是不可同日而語的，這在超自然領域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說一千道一萬，涉及了所謂的親和度之類問題，那就可以歸結為一句話，說你行你就行，說你不行你就不行。科學技術則與超自然力量截然相反，只要符合發動條件，天才和白痴按照相同步驟操作下來，試驗結果也不帶有半點差別的。

在一艘船舶的設計過程中要考量諸多要素的交互影響，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那種腦殘到家的死板堆砌方式是在找死。

設計船舶是個高端技術活，不是隨便拉來個外行就能肆意篡改數據的，在這方面的慘痛教訓，舊世界歷史上不勝枚舉。最典型的案例發生在風帆時代的瑞典王國，為了建造一艘壓倒所有同時期競爭對手的超級戰艦，好大喜功的國王強迫著戰艦設計師不斷向原始設計圖稿下刀修改，玩命增加火炮和船體長度等關鍵數據，終於造出了一條讀作「瓦薩」，寫作悲劇的超級戰艦。由於在戰艦的建造和設計過程中屢屢遭到非技術因素無端干擾，這艘戰艦的設計草圖數易其稿，在完工之日便已喪失了一艘船舶最基本航行能力。

毫無疑問，這條戰艦瓦薩號單從紙面數據和外觀來看，堪稱是無與倫比的強大戰艦，當它下水后僅在港口外面遭遇了一場二級微風便瞬間傾覆沉沒在波羅的海中。由此可見，壓倒一切的領導意志的確能改天換地，唯獨改變不了自然界的客觀規律。正因了那句老話，你儘管使勁朝天吐口水，但是別忘記了它總歸是要落下來的。

深諳個中利害，儘管有著奸商市儈的一面，好歹還有幾分技術人員的職業操守，身為船廠老闆的禿頭大叔對羅正道的抱怨言辭用職業性的微笑作答，全無半分妥協之意。

知道某人已經露怯了，半精靈美女暗中拉了羅正道一把，暗示他不要再亂講話，隨後低聲解釋說道：

「咱們的預算只夠買這種最低檔次的戰艦，你要是不滿意，乾脆別買了。」

聽到這個說法，自覺尷尬的羅正道抓了抓額頭垂下的栗色髮絲，苦惱地說道：

「啊！那好，按你說的，咱們就買這條船吧！」

大約是羅正道在這一路上裝得太過老實乖巧，他寡言少語的表現令半精靈美女的母性和同情心一起發作，於是趁著船廠老闆去聯絡火炮作坊訂做火炮的這段空閑時間，維娜·杜波夫替不幸「失憶」的穿越者掃盲了一下新世界的戰列艦等級劃分。

這條由雅靈帝國皇家海軍部督造的標準六級戰列艦，名頭聽著似乎挺土鱉的，不過也是裝備了54門8磅到12磅炮的雙層甲板戰艦。按照新世界的船舶噸位通用計算方式，它的裝載量約為六千桶，羅正道目測估算了這條船的噸位，保守估算是在一千五百到兩千噸之間。

類似這種噸位的戰艦如果出現在地球上的大航海時代，無疑是有資格參與戰列線決戰的主力艦，經過維娜·杜波夫掃盲后羅正道才曉得個中厲害，擱在這個魔法與超自然力橫行的新世界裡面，區區一條六級戰列艦隻算艦隊決戰的開胃小菜。在一般情況下，雅靈皇家海軍的指揮官們只會把這種噸位的小船放在大艦隊前面擔負探路索敵和火力偵察的任務，一旦確定敵軍艦隊的主力所在位置，諸如什麼五、六級戰列艦就只能跟在主力艦後頭打醬油連帶等著給失去動力的敵人補刀了，只有小國海軍才會偏愛這種性價比良好的低級別戰列艦。

受限於自身噸位，一般低級別戰列艦的艦體強度和裝甲，以及火力投射能力都難當大任，經不起高等級戰列艦齊射轟擊，冒死衝上去也是給對方免費送個一血人頭什麼的，開大越塔那只是一個夢啊！

武大郎玩夜貓子，什麼人玩什麼鳥，只有合適自己的，那才是最好的。如今，地精追剿艦隊窮追不捨，羅正道這位剛逃得一命的伯爵大人囊中羞澀，距離真正的一窮二白有段距離不假，他的經濟狀況也樂觀不到哪去，維娜·杜波夫雖然希望維護伯爵大人的貴族體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暫且弄條六級戰列艦來充數也算說得過去了。那些遊盪在七海之上的海盜團連戰列艦的邊都摸不到，慣常是以輕快迅捷的小型艦隻如巡航艦和護衛艦，甚至是武裝商船和單桅三角帆船之流的小玩意，徘徊在七海的主要航路附近伺機下手。

海盜船裝備大炮之類的遠程武器更多是用來嚇唬獵物的，接舷白刃戰是他們的看家本領，這事認真想一想就能了解其中道理，海盜們作出近戰解決問題的選擇並非單純地無謀或是魯莽，抑或是對自己的武勇自信爆棚了。隔著大老遠就乾淨利落地把商船轟沉，痛快倒是痛快了，那船上運載的貨物也都打壞了，可以用來綁票換取贖金的乘客全死光了，海盜們還有什麼好搶的？難道他們大老遠地專程跑來一趟，只為了在海面上撿點破爛木頭回去燒火嗎？

聆聽著維娜·杜波夫的臨場指導，羅正道不無好奇地詢問說道：

「六級艦就這麼大，一級戰艦又該有多大？」

聞聲，半精靈美女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地姿態說道：

「四層，或者四層半火炮甲板，搭載三千名或數量更多的艦員和水兵，裝備從24磅炮到48磅重炮，炮位數量的下限是200門，上不封頂的喲！如果低過了這個數字，那就只能歸入二級戰列艦的序列了。」

聞聽此言，羅正道自行腦補了密布著無數黑洞洞炮口的蜂窩狀船體，頓時連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止不住讚歎說道：

「兩百多門大炮？那不就是移動要塞了嗎！」

羅正道的驚呼只換來半精靈美女的一聲嬉笑，她頗具知性美感地撩了前額垂下的髮絲，自顧自地說道：

「嗯，這種頂級戰艦的造價和維護費用也極為驚人，又被稱作移動城堡。這種巨型戰艦沒有國家級的財力是建造不出來的，哪怕建成了你也供養不起，只有君王或者是海軍總司令的旗艦才會選用一級戰列艦。據我所知，稱霸七海的雅靈帝國只有十六艘現役的一級戰列艦，另外船塢里封存了四十多條。雅靈帝國的三級戰艦就很難碰到勢均力敵的對手了，打海盜也用不到這麼強大的戰艦出動，除非綠皮們下決心跟雅靈爭奪海權，又或者說雅靈帝國和精靈聯邦開戰了，兩支由國家供養的大艦隊決戰，那倒是有希望看到一級戰列艦出動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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