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縱狗行兇
第一回在公堂上還尚未用刑那肖何氏便對自己殺人碎屍泄憤的罪行供認不諱,等到三天之後複審,與之前證詞完全相同,當堂鄭縣令便下了判詞,犯婦肖何氏犯下殺人大罪,又對死者屍身大不敬,罪該斬首!不過在判決后斬首前,知縣大人必須將判決結果呈交知府衙門,由知府大人派遣專人過來提取犯人進行「錄囚」,也就相當於現代社會裡面判處死刑必須要省高院核准一般。現在知縣大人剛剛將判決結果報上去,上級部門馬上便要來對這肖何氏進行錄囚,可就在這個當口,居然有人前來報告犯人自殺了!
馬上便要開始錄囚,卻發生這等事情,黃花縣衙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往小點說那是對衙役們管教不嚴,戴了鐐銬之下都還讓犯人給自殺了,典型的玩忽職守。若是當中有那有心人再攪上一圈,很有可能上級部門便會有這麼一個認識,黃花縣衙草菅人命,屈打成招,眼見得馬上便要進行錄囚,因為擔心犯人臨場翻供,一不做二不休之下索性便來了一個殺人滅口!萬一事件真的朝著這個方面發展,為了捨車保帥,黃花縣肯定要丟出幾個替死鬼來的。那幾個看守監獄的禁卒是鐵定逃不掉了,而劉水生也要擔上莫大的干係,誰叫他是縣衙典吏,執掌三班衙役的?
啪!劉水生猛地一個大嘴巴子甩了過去,將那嚇得半死的禁卒抽得在地上直轉了兩圈:「還不帶本官前去!」
牢獄之中陰森一片,即便是大白天,那光線也是不足。劉水生一邊派人前去稟告鄭大人和李主簿,一邊在手中提了個燈籠仔細查看現場情況。有仵作靠上前來,向他說明這肖何氏死因。據這仵作所說,死亡時間差不多就是在一個時辰之內,因為屍體尚未完全堅硬,胸口尚有餘溫。死因很簡單,應該是懸樑自盡,用自己的褲腰帶弔死在了牢籠最上方的那根橫樑之上!並未發現什麼隱藏在暗處的傷口以及毒藥的存在。
「大人,小的平日里對這些牢子疏於管教,以至於釀成大禍,還請大人責罰!」等到劉水生向仵作問清楚情況,跟他一起過來的快班統領胡不歸便走上前來,垂手肅立,等待劉水生髮落。看守監獄也是壯班的職責,作為統領的胡不歸自然也是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罷了!」劉水生擺擺手,雙眼直直地看著胡不歸,沉聲問道:「胡統領,你且將這監牢之中所有牢子全部叫到禁卒房,包括哪些已經換班回去的,全都叫來給本官一一詢問!」
「謝仵作,你將屍格填寫一下,等到縣令大人過來時也好成交上去,死因什麼的都要寫清楚。」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劉水生索性也不再迴避,目前在場之人便屬他職位最高,發號施令的事情自然就交給他了,「叫人在外面守著,將這些牢子分開,不許他們有半點的串供行為!」
一進來禁卒房,劉水生的鼻子便皺了起來。短促地聳動了兩下,劉水生轉頭看向胡不歸,疑惑地問道:「這禁卒房裡面怎麼就是一股子怪味?」
不是長久不見天日的那種霉味,反倒是一股朦朦朧朧的甜香,就好象在街上行走的時候身邊經過的女人身上帶著的脂粉味道。味道很淡,可經過蛟龍之血改造的劉水生還是一下子就分辨出來了。並且,剛才在那牢籠之中,似乎裡面也有這種味道?
「小的卻是聞不出來。」胡不歸學著劉水生的樣子,深深吸了兩口,卻是什麼感覺都沒有。
「胡統領,你雖然不是快班統領,可在這衙門裡面也是呆了許久了,多少有些經驗。就你個人看的話,這樁案子到底是個什麼性質?」
「經謝仵作驗定,那肖何氏全身只有脖子上一道勒痕,牢籠之中又未曾見到有搏鬥掙扎的痕迹,死者體內經過銀針檢測也沒發現劇毒之物,應該是自殺。」胡不歸低頭答道。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我倒是比較傾向於他殺。」不知道怎麼回事,劉水生就覺得這件事情裡面透著古怪,好像就完全是針對於他自己來的一般。現在日日修鍊不輟,對於外界的感觸更為敏銳,直覺告訴他,這女人是被人殺死的!兇手的目標,就是他自己!
直覺這碼子事,說不清道不明,可它就偏偏存在。就好象一個人走在街上,若是有人朝著他後背上盯著不放,並且眼神中露出強烈敵意,很自然的,這個人立刻便會有反應,如芒在背!劉水生現在就是這樣,他現在就感覺到有一張帶著強烈危險氣息的無形的大網正朝他籠罩過來。
說話間,那些禁卒便逐漸過來,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作為直接責任人,很有可能便是連坐,自然一個個都是臉色煞白,心中忐忑不安,面對典吏大人的訊問,一個個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值班過程中的每一個細節都講得清清楚楚。
看守監牢,除了感覺到比較無聊之外倒是個輕鬆活計,那些禁卒平日里除了一日三餐送到牢籠裡面那些犯人手中之外,並無其他什麼事情。監牢裡面,那些禁卒值班的時間和衙門裡面其他的衙役都差不多,早晨點卯,然後再去監獄換班。卯時換班,這些禁卒按照慣例到各個牢籠之中查看,並無任何異常,那肖何氏情緒也是顯得很平靜,並沒有出現別的什麼狀況。
然後等到交班完畢,也許瞌睡這種東西和呵欠一樣,也是會傳染的,又或許是因為昨晚在床上和自家婆娘搏鬥太過操勞,這些剛來上班的禁卒們便慢慢感覺到疲憊起來,反正也不知道是誰帶頭,竟是全都睡了過去。至於在他們睡著的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就不知道了。等到辰時外面人過來送飯,這才被一一叫醒。然後在給那些牢籠裡面逐一送飯的時候,便發現這肖何氏臉色青白,晃晃悠悠地弔死在了牢籠之中。這一下幾個禁卒都慌了神,一窩蜂進去,將屍體取了下來,然後分別朝上頭報告。
因為擔心串供的問題,劉水生是將那些禁卒分開來訊問的,每問過一個人,便由胡不歸帶到旁邊的一間小房子裡面去,不與其他人見面。排除掉事先便串通好了的可能性,這樣下來倒是能最大限度地獲得最真實的口供。
「在你們睡著之前,可曾感覺到什麼異常,比如說聽到什麼聲響,看到什麼東西,又或者是聞到什麼味道?諸如此類的,你且仔細回憶一番。」劉水生雙眼凌厲地看著眼前這個兩股戰戰的禁卒,沉聲問道。
「啟稟大人,小的當時就是突然感覺到想睡,特別睏倦,並沒有感覺到有何其他的異常之處。」禁卒戰戰兢兢地回答,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小聲地說道,「好像有一股香味傳來,然後便都起了瞌睡……」
「你說什麼?什麼香味?你再說一遍!」劉水生自椅子上突地站了起來,雙目緊盯對方,只嚇得那禁卒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個什麼香味,你現在還聞得到么?」
那禁卒鼻子抽了抽,在空氣中捕捉了半天,終於在劉水生期待的眼神中點了點頭:「雖然味道已經很淡了,但還是有的。」
「很好!若是此案得破,本官重重有賞!」劉水生伸出手去將這禁卒拉了起來,拍著對方肩膀哈哈大笑,「來人啦!給本官去牽兩條鼻子靈敏一點的狗過來!」
「狗?典吏大人要人牽狗過來所為何事?」胡不歸有些不解,都這個時候了,典吏大人怎地還惦記那些貓狗之事?
「胡統領,這便是你有所不知了,本官既然命人牽狗過來,自然有本官的算計。」劉水生臉上滿是自信,笑容裡面卻是帶著些許的古怪,「只是這事情暫時不能說破,要不然便不靈光了。」
衙役們找來的是兩條身材高大的狼犬,拿大拇指粗細的鐵鏈子鎖著,卻是人家家中用來防賊的。那兩條狼犬本來氣勢驚人,奔跑間將後面拉著他們的兩個衙役帶得踉踉蹌蹌,氣喘吁吁,可是越靠近監獄,那兩條狗的速度便越來越慢,最後任由衙役們驅使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向前走一步,竟是察覺到了劉水生身上的蛟龍之氣。
聽到外面越來越近的犬吠聲,劉水生笑著走出了監牢,然後那兩條身材高大威猛的黑色狼犬便一下子匍匐在地,口中嗚咽哀鳴不已,不敢動彈分毫。
「爾等威風得緊啊!起來!」劉水生笑罵著,由衙役手中接過鏈子,拉著兩條黑狗就進了監獄之中,其他人都先出去,讓它們在禁卒房裡面仔細嗅聞了一會,然後鬆開手,那兩隻狼犬便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快速奔了出去,尋著它們在監獄中所聞到的那股特殊氣味一路奔走。
「快!快點跟上!」劉水生大聲叫著,招呼衙役們快步跟上,自己也是緊緊跟在後頭。兩條黑色狼犬拖著猩紅的長舌頭在大街上一路奔走,後面又是一大群的衙役官差,這等架勢自然嚇得路人紛紛躲避,唯恐惹禍上身。
「汪!——汪!——」狼犬拚命叫著,利爪在那硃紅色的大門上不斷抓撓,力氣之大,條條爪印清晰可見。
轟的一聲大響,劉水生抬起一腳將那大門踹開,狼犬趁著這個縫隙沖了進去,逮住一個五等身材的中年漢子不斷撕咬,轉眼間那漢子身上衣服便被撕成了碎片,條條披在身上,隨著他不停的躲閃而上下舞動。
「綁了!」劉水生喝住了正要咬向那漢子喉嚨的兩條狼犬,伸手朝著這可憐孩子一指,大聲喝道。幾個衙役便沖了上去,二話不說一條鐵鏈子就套在了身上。然後再聽見屋子裡面有翻箱倒篋的聲響傳來,那是胡不歸正在帶著手下人牽著兩條狗查找證據呢。雖說這緝拿歹人乃是快班衙役的職責,只不過三班衙役職權本來就有交叉,胡不歸做起這種事來倒也是得心應手。
「各位官老爺,私闖民宅,縱狗行兇,如此對待小人卻是為何?」那漢子方才被狗咬,情急之下只顧著躲閃去了,顧不得其他,等到了現在,沒了姓名威脅,狗被人拉住去了自己房裡,便開始大聲質問了起來。
「哼哼……為何?你的事兒犯了!」劉水生冷笑著,「看你個子不大,膽子倒是不小!」
「小人一向奉公守紀,可從來沒做那種傷天害理之事,冤枉啊小人冤枉!」那漢子臉色煞白,口中卻是不斷喊著冤枉。
「大人,找到了!」一陣驚喜的歡呼聲由房間裡面傳來,胡不歸手中高高舉著一個小瓷瓶子從房裡出來,朝著那還在喊冤的漢子臉上啪地就抽了個大耳刮子,「你小子冤枉?冤枉誰也不會冤枉了你!」
儘管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手中那個小瓶子裡面裝的是什麼玩意兒,但是就沖典吏大人大張旗鼓地過來就為了找這個藏在床腳下面的東西,胡不歸便認定這漢子不是個好貨!要知道牢獄裡面死了人,他胡不歸便是第一責任人!沒有抽出刀來將這廝直接一刀砍了,就算是很不錯了。
「別打了,別弄得到了公堂之上,還沒用刑就死了。」劉水生大手一揮,「帶走!」
「威——武——」皂班衙役將水火棍在地磚上面敲得咚咚響,鄭縣令身著官服,頭頂官帽,高坐在公堂之上,一塊「明鏡高懸」的牌匾在他身後掛著,冷眼看著公堂裡面的一切。
「啟稟大人,關於今日監牢之中那肖何氏的死因,屬下認為是他殺!」劉水生站在堂下,朝縣老爺行過禮,朗聲說道。
「哼!他殺么?謝仵作都已認定那肖何氏是死於自殺,難道你還精通仵作驗屍之道不成?」按照劉水生的示意,鄭縣令也便按照套路來進行仔細詢問了。
「肖何氏的確是懸樑自盡,謝仵作說得不錯。可是——」劉水生點點頭,大聲道,「可是屬下認為,在這懸樑自盡的過程中,肖何氏並不清醒!所有的一切都有人在背後操作,所以認定為他殺!」
「如此定性,你又有何證據?!」鄭縣令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