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酒醉
「這你就不懂了吧?」程仲得意的說道:「之所以不用銀票,而用白花花的銀子,主要原因有二,這第一嘛,當然是追求一個視覺的衝擊。想想看,這麼一大箱現銀和一張輕飄飄的銀票放在一起,哪個更吸引人?」
紀英點了點頭,不由不說程仲說得確實很有道理,這個人呀做什麼事考慮都那麼多。
「這第二嘛,當然也是防備人財兩空了。我將銀子放在這裡,等到我有危險了,這些銀子或許可以換得了我的一條命,如果我將銀票放在身上,漕幫一搜身,這銀票就易主了,自然也就不能換我的命了。」
「那現在戚將軍的題字沒有用上,兩千兩的銀子也沒有花出去,你是不是很開心呀?」紀英笑著問道。
「這你就猜錯了。」程仲說道:「這麼大老遠的,我難道還把這些銀子帶回去不成?一會紀兄弟你就幫我把這箱銀子送給老幫主吧。」
「送給那個老傢伙?你捨得?」紀英驚訝的問道。
「有什麼捨不得的?」程仲嘿嘿一笑,反正這些銀子也不是程仲自己的,他樂得慷他人之慨。「給予的永遠要比別人期望的要多,這樣朋友才能做的長久呀。」
「你這一套一套的跟誰學的?」紀英奇怪的問道:「似乎都還有那麼幾分道理呢。」
程仲嘿嘿一笑說道:「教我這些的當然是我的恩師海知縣了。」
顧忌海瑞聽到這話也會感到疑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這樣說過。
當程仲、謝江波一行趕回謝府的時候,答謝宴也已經準備停當。
這一次謝孟廷將所有在此次事件中幫助過謝家的人都請了過來,上到縉紳富商,下到販夫走卒,全部請到。
程仲則被安排在首桌上,在他的旁邊坐著的正是謝思存!
這個小妮子今天晚上輕施薄粉,淡抹朱唇,顯得分外妖嬈,看得程仲一陣心旌搖曳,心中又不由感嘆盧多勛這小子的命好,竟然能讓如此的美人死心塌地的倒貼!
宴會上,謝孟廷穿梭於人群中間,謝江波亦步亦趨跟隨父親,這也標誌著謝江波以後將逐步接管謝家的生意。雖然謝思存能力出眾,之前也做的很不錯,奈何身為女人終究要嫁做人婦的。
謝思存雖然一直靜靜的坐著未動,但還是被一些曾經的屬從灌了不少酒。好在她的酒量似乎不錯,竟然沒有醉倒,不過程仲看到她迷離的雙眼,想來也是差不多了。
「這次去他們沒難為你把?」謝思存目不斜視的低聲說道。
「啊?」程仲愣了一愣,才明白謝思存這是在跟自己說話。
自從程仲跟隨謝孟廷離開寧波之後,他和謝思存就很少獨處的時間了,而謝思存似乎也在刻意迴避和程仲的相處。這一次主動和程仲說話,讓他感到有些意外。
「沒有。我帶著銀子去的,他就是不看我的面,看銀子的面也不好打我是不?」程仲笑著將一塊豬頭肉放進了口中,嚼的滿嘴流油。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如此粗鄙的行為,謝思存本該感到厭惡才對,但是她竟然一點都沒有討厭的感覺,反而覺得他率真。
酒過三巡,不少人的酒勁上來了,房間中亂糟糟的,敬酒,划拳,不一而足。
謝思存暗暗皺了皺眉眉頭:「公子陪思存出去透透氣好嗎?」
「透氣?」程仲一愣,他還沒有吃飽呢!奈何看著謝思存求懇的目光,程仲還是放下了筷子。
晚風習習,入夜的華亭城顯得比較安靜。
兩人出了謝府,一路來到了脂粉河畔,對岸的熱鬧才剛剛開始,不時有****被晚風送過了岸來,讓程仲聽得渾身燥熱難當,小腹下竟有幾分蠢蠢欲動。
「程公子……」謝思存欲言又止,借著對岸的燈光,程仲看到佳人嬌艷欲滴的容顏,竟然感覺到幾許乾渴,不由乾眼了幾口吐沫。
「小姐有話請講。」程仲今夜並沒有喝很多酒(光顧著吃菜了),但是此時的他竟然感到幾分頭重腳輕的飄飄然。
「往日思存行事不周,要是有所冒犯的地方,程公子多多海涵,切勿掛懷。」謝思存說著竟然遞給了程仲一個酒杯!
程仲一愣,沒有想到這個小妮子竟然還帶了酒出來,看樣子是有備而來呀。
謝思存的眼中閃現幾分狡黠的光芒:「思存剛剛看到程公子只顧著吃菜了,放著這麼好的美酒竟然沒有償幾口,因此思存專程攜帶了一壺來,如此良辰美景,公子與思存共謀一醉如何?」
謝思存將酒杯斟滿酒,端到了程仲的面前。
程仲只得接了過來,他對酒並不怎麼感冒,真不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喜歡喝這個辣乎乎的玩意。
不過謝思存這樣一個女子的對飲邀約,他也無法拒絕。
謝思存又往自己的杯中倒了酒。
微微舉起,輕輕一碰,酒波蕩漾,別具一番情境。
「過了今夜思存就徹底的清閑下來了。」謝思存將程仲當成了一個很好的聽眾,「父親終於讓哥哥接手家中的生意了,思存到了功成身退的時候了。說起來這還是思存從記事以來第一次如此的清閑,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謝思存從幼年喪母講起,因為謝江波要讀書,謝思存不得不以女兒身開始打理家中的生意,三歲的時候就被謝孟廷逼著打算盤,即便是數九寒天都不能例外,有時候小手凍得如同胡蘿蔔一般,又紅又腫。
普通人家女孩子無憂無慮的童年,謝思存從來就沒有體驗過,她不曾像其他女孩子一樣聚在一起踢毽子,跳格子,也不曾像她們一樣,拿起繡花針為自己綉上幾方絲帕,她的世界里充斥著都是交換、盈利和爾虞我詐……
聽著謝思存的敘述,程仲不由有些可憐面前的女孩,雖然生於大富之家,但是她卻未見得快樂!
一壺酒就這樣在你一杯,我一杯中喝光了。謝思存搖了搖手中的酒壺,已經空了,便素手一揮,將酒壺丟了。
「思存的這些話憋在心裡好久了,從來沒有對人說起過。」謝思存醉意更濃,「思存雖然跟公子相處的時間不長,剛開始的時候還十分的討厭,但是思存卻覺得公子必然可以知思存,絮絮叨叨的說了這麼說,你不會笑我吧?」
「怎麼會呢?」程仲苦笑一聲:「我笑你,誰笑我呢。」
穿越至今已經半年多的時間了,雖然已經漸漸熟悉了現在的環境,但是在睡夢中,程仲還是會時常夢到後世的一切,又愛又恨的圖書館,關係或親密或普通的同事,逼仄簡陋的廉價出租房,晃晃悠悠的落地扇,以及時時牽挂的年邁的老父和萋萋芳草間那一丘墳塋。
不知不覺間,程仲已經淚濕雙眶。
「直覺告訴思存,公子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但是思存從來沒聽公子說過。不知道思存是否有幸與聞?」
謝思存小臉微微揚起,期待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