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女聲

那是一具表面長滿了青苔的巨大三頭身石像，石像大約高兩米，渾身上下被蔓藤包裹。石像的雕刻非常精細，即使是經過了歲月的流逝，左擎蒼仍舊能夠看到石像臉龐上的怨恨和猙獰，似乎受到了什麼前所未有的折磨一樣。

在這麼一個古代文明的建築群中，看到這麼一座石像似乎很正常。但問題是，就在一分鐘前，左擎蒼清楚地記得，眼前的這個位置絕對沒有石像。

那麼現在的這個石像是從哪裡來的呢。

左擎蒼皺著眉頭，用手中的長矛輕輕地碰觸了一下石像，從聲音聽來，似乎的確是石頭做的。接下來他又圍繞石像轉了一圈，沒找到任何石像突然出現的原因。

情況似乎有些詭異，左擎蒼想著是不是要先退回去。正當他這兒想著的時候，抬頭一看來路，雙眼之中卻是一驚。

他一路走來的路，不知道何時起竟然消失不見了。他砍掉的藤蔓，樹枝似乎全部長了回去，四周圍的樹林一下子變得濃密無比，天空中的陽光經過層層茂密枝葉的遮擋，只能感受到昏暗的光芒。

不知道何時起，樹林中一片安靜，甚至連鳥叫，蟲鳴都消失不見，只剩下左擎蒼一個人的呼吸之聲。

左擎蒼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記錯了路線，再次回過頭看向樹林的另一邊，卻發現那張布滿青苔的石臉距離他只有咫尺之遙了。

「靠。」這是左擎蒼喊出來的話。

『這石像是活的。』這是他的內心想法。

下一刻，身體的本能已經被促發，雙臂肌肉猛地繃緊，腰部用力一擰，身體的力量在瞬間擠成一團，傳遞到手掌上，然後左擎蒼手中的竹矛如同一道流星般朝著眼前的石像狠狠刺去。

喀拉喀拉的聲音響起，強大的力量擠壓下，竹矛撞擊在石像的脖子上后，直接爆裂成了萬千竹絲，左擎蒼同時雙手借著這一刺之力，整個人已經飛速后躍。

而被竹矛刺中的石像，發出一聲爆吼，整個身體已經朝著左擎蒼狠狠撲去。

『此物絕非人力可擋。』

就在竹矛刺中石像的時候，憑藉著竹矛上傳來的手感，左擎蒼已經清楚的明白，眼前這個石頭怪物不論是什麼東西，都絕對不是他可以憑藉人體的血肉之軀抵擋的。

后躍幾步后，左擎蒼就地一滾，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就像是一輛集裝箱卡車掉落在了水泥地上一樣，只見他原先所站立的地方已經被石像給壓出了一個大坑。看到這裡，左擎蒼臉色一變，明白石像的重量和力氣比他估計的還要強大，恐怕光是擦到一下，就足以叫他斷筋折骨。

於是就看到連續翻滾幾下，四肢著地的左擎蒼突然雙手雙腳一同用力，整個人就好像猛虎出閘一樣，貼著地面的腐爛樹葉飛撲了出去，兩三下便鑽進了四周圍的叢林中消失不見。

一連串乾淨利落的動作，換做上一世的左擎蒼可能還沒辦法做的這麼簡潔有力，但是這幾天不停使用劉志誠的身體，他發現劉志誠的身體素質好的超乎他的想象，不論是力量、速度還是耐力、爆發力，都遠在左擎蒼過去的身體之上。

他相信憑藉他現在的身體，對上上一世的他的話，恐怕可以一個打三個。

於是仗著靈敏的身體和強大的爆發力，左擎蒼也顧不上樹枝、蔓藤的刮擦了，直接在樹叢中鑽來鑽去，不停遠離石像，就好像一條巨大的蟒蛇一樣，飛快地朝著叢林深處衝去。

在他的身後，兩米多高的石像發出可怕的怒吼聲，直接從他穿過的樹叢中碾壓了過去，發出了一連串轟隆轟隆的聲音，就好像一台推土機一樣，緊緊地跟在左擎蒼的身後。

不過左擎蒼畢竟是血肉之軀，雖然現在憑藉肌肉的爆發力和腎上腺素分泌的刺激，讓他一時之間沒有被追到，但是想這樣四肢著地，在密林中全力穿梭的動作，他是不可能長時間持續下去的。

這不是指因為身體上的負荷，更是因為密林的複雜環境，像這樣高速奔跑是非常危險的。

短短兩分鐘的時間，左擎蒼已經感覺到了明顯的氣喘，他抽空看了看四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跑到了一片未知的密林之中，到處都是被蔓藤、枝葉覆蓋的石塊，但是因為這裡的植物實在太過密集，讓左擎蒼也沒辦法看清植被覆蓋下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突然一個樹洞在左擎蒼面前閃過，他還沒來得及多想，便感覺到一陣狂猛的惡風在左擎蒼的腦後吹去，石像已經一拳轟向了他的腦袋。

他來不及多想什麼，身體用力一躍，便跳入了樹洞之中，朝著叢林深處不斷爬去。到了這個時候，在石像的咆哮聲中，左擎蒼的腦海里只有一個跑字，隨著他的飛速深入，石像的聲音越來越遙遠，樹洞也越來越窄，到最後他只能在枝蔓的空隙中匍匐前進。

當左擎蒼感到力竭而緩緩停下來的時候，耳邊卻已經聽不到之前石像傳來的咆哮，他趴在樹叢中，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腦海中仍舊不停播放著剛剛那具石像猙獰的面目。

『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甩掉他了么？』

左擎蒼一邊喘氣，一邊觀察著四周圍的地形。他現在躲入的地方，草木已經密集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無數樹根和樹枝糾纏在一起，形成一個個樹洞，勉強只能夠讓一個人趴著通行。

在這種地方，甚至連站都站不起來，再加上陽光幾乎無法照射下來，整個樹洞漆黑一片，讓人感覺到非常的壓抑。但外面有石像怪物的危險，左擎蒼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十幾分鐘后，黑暗似乎已經吞噬了所有的光線，整個樹洞中一片寂靜，只有左擎蒼粗重的喘氣之聲不斷響起。他一邊在心中計數，好估算時間，一邊匍匐前進。左擎蒼心中暗暗打算，如果再爬二十分鐘還找不到出路的話，他就打算往回走，看看石像怪物走了沒有。

但就在這一片寧靜之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突然從黑暗中傳了過來，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顯得非常突兀，而聽到這個聲音的左擎蒼感覺到心跳都加快了幾分。

因為那聲音雖然忽高忽低，斷斷續續，但聽上去分明是一名女子的說話聲。

在一個無人荒島，一片漆黑的樹洞中，剛剛被石像怪物追殺的人聽到這種聲音，恐怕直接會嚇個半死。

不過左擎蒼仍舊保持著一定的冷靜，他緩緩抽出了腰間的匕首，然後側耳傾聽聲音傳來的方向。

聲音聽上去有些像夜風在高樓大廈，在山間吹拂的聲音，卻又細微了很多，聽上去就像是一名女子在黑暗中竊竊私語的聲音。但讓左擎蒼覺得詭異的是，他現在所在的樹洞之中，根本感覺不到一絲一毫風吹的痕迹。

冷汗從左擎蒼的鼻尖緩緩冒了出來，他手持匕首，朝著聲音傳來的位置緩緩匍匐著爬了過去。一片黑暗中，頭頂上的樹枝和蔓藤緩緩在他的身上拂過，就好像又人在用手撫摸他的身體一樣。

緩緩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靠近，左擎蒼心中也猜測著聲音的來源究竟是什麼。按照理論上來說，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風吹的聲音，那麼他就能順著那裡找到樹洞的出口。

其次是某種動物的聲音，那麼從動物的巢穴那裡，他應該也能找到出口。

而最不可能的，自然就是人類的聲音。

不過想起來到這個世界後接連發生的詭異之事，左擎蒼心中忍不住的想到了第四個可能性。

『總不會是女鬼吧？』

『不過就算是女鬼，也總好過出去被那石頭怪砸成肉餅。』

這個聲音實在太過像一個女人在自言自語說話，甚至連語調聽上去，都有點像是大齊的語言，但是偏偏無論左擎蒼怎麼專註去聽，都聽不懂對方說的內容是什麼。

有時候又像是在哭訴，語氣中充滿了濕噠噠的感覺。

左擎蒼只能屏息凝神，一點點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爬去，而隨著耳中的聲音越來越響，樹洞之中漸漸傳來了一陣臭味，同時，一點點的熒光逐漸在黑暗中亮起，那些熒光在黑暗中飛舞跳躍，看上去似乎是某種熒光蟲，將四周圍的樹洞照成了一片碧色。

但是左擎蒼的注意力早就不在這裡，因為鼻子中傳來的臭味越來越明顯，而且不論是對於上一世在修羅場中打滾的左擎蒼，還是這一世在戰場上過活的劉志誠來說，這股臭味都並不陌生。

那是屍體的味道，還得是大量屍體堆積以後才能形成的臭味。劉志誠在鎮北軍服役的時候，大齊曾經活埋了十萬白狼族的士兵，那個味道讓他終生難忘。

左擎蒼現在可以肯定的是，眼前一片夢幻般的熒光色下，絕對充滿了許多腐爛的屍體。他不知道這些屍體有多少，屍體的主人又是什麼東西。

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這個樹洞一定隱藏了極大的危險。

他背部的肌肉緊緊繃起，整個人如同一隻受驚的猛獸一樣，朝來的地方緩緩退去。但還沒有退幾步，一根枯枝被壓斷的聲音突然在左擎蒼的身下響起。

隨著這道聲音的響起，之前一直不斷地自言自語的女聲像是受到了驚嚇一樣，也立刻停了下來。

就在這一片寂靜中，左擎蒼一動不動地趴在原地，他甚至能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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