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放映
此時此刻,觀眾席上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不管是媒體記者,還是影評人都下意識屏住呼吸等待電影開始。
張囯榮的臉上依然保持著淺淺的微笑,不過眼裡的期待之色卻更重了,十年之前他在這裡證明了自己,這一次他同樣會證明自己。
徐婧蕾和范彬彬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手心有些冒汗,下意識抿著嘴巴,心中又是期待又是擔心。
徐婧蕾為這部電影花了很大精力,體驗生活就不說了,而且還搞出了一個生子事件,她心裡非常希望自己的努力得到大家肯定,更何況她是四小花旦中國際知名度最差的,如果電影在戛納表現出色,她的國際知名度肯定會提升一個檔次,就算趕不上章子怡,但起碼不遜趙薇、周迅了。
對范彬彬來說更是如此,這幾天她在戛納大出風頭,已經有好幾個國內知名品牌找到華誼,要找她代言。如果電影能夠獲獎,那麼她的事業肯定會更上一層台階。
蘇烈真的不緊張,他拍這部電影的最初的就兩個目的,一個出國參賽賺取名聲,第二幫張囯榮,現在兩個目的都達到了,根本沒有任何不滿足的地方了。更何況這幾天李邵紅他們版權談得非常順利,已經賣了一百多萬,成本已經收回,他更沒有緊張的理由了。
廣電的龍標之後,是電影的片頭。不過片頭比較長,接近1分30秒,是一張張經過處理的x光照片,手部的、腿部的、頭部的、關節的,這些x光照片暗示著人物的處境,也便於直接進入正題。
與x光照片一起出現的是一連串的名字,主演張囯榮、徐婧蕾、董炫、范彬彬等人,然後是編劇。攝影、美術等工作人員,最後「導演蘇烈」出現在了屏幕上。
畫面一片漆黑,有兩個飄飄忽忽的聲音在對話,聲音模糊,聽不清在說什麼。
好幾秒鐘后,出現了一個極為模糊的畫面,鏡頭也是一下近,一下遠,彷彿攝影師是一個極其業餘的菜鳥,對不準鏡頭的焦點。
來回晃了幾下。焦點總算找到了,是兩個穿著白大褂男女站在房間的門口說話。
男人扭頭看了攝影機一眼,神情有些驚喜,對旁邊女人,道:「看,他醒了,快去叫醫生!」
旁邊的女人在門口喊了一聲,然後走向鏡頭面前,將整張臉都對準了鏡頭:「陳然。睜開你的眼睛。」
電影開頭就是張囯榮扮演的陳然醒來的畫面,不過鏡頭非常特別,出現在觀眾眼前的是醫生的臉龐的特寫,而且鏡頭是人臉的局部大特別。黑眼圈,到鬍鬚,關注的眼神,嘴唇一張一動的詢問。鏡頭的視野非常狹窄。畫面虛幻、朦朧、搖擺、扭曲,畫面偶爾失焦,且大幅度傾斜。給人以恍惚、眩暈的視覺效果。
現場的媒體和記者全部都震住了,主觀鏡頭並不少見,甚至整部電影都是主觀鏡頭的電影都有,像《女巫布萊爾》這樣的偽紀錄片就是如此。不過眼前的這些主觀鏡頭不一樣,是完全模擬癱瘓在床的病人的視角來拍的,帶有極強的真實感。
醫生告訴陳然,因為撞擊導致腦血管破裂,現在他的腦幹不能正常工作,他現在全身癱瘓,甚至不能說話,他們只能儘力延緩他的生命。
這對陳然來說無疑是驚天噩耗,不過現在的陳然動不能動,說不能說,除了在心裡吐槽兩句,他真的什麼都做不。不過醫生還是告訴了陳然一個好消息,將有一個漂亮的女護理來幫助他。
護理李娜跟陳然一番溝通后,約定陳然眨左眼代表「是」,眨右眼代表「否」,這樣就能夠與人進行溝通。
接下來,徐婧蕾扮演的妻子張瑤出場,兩人現在處於分居狀態,不過她心裡一直是深愛著陳然的,因此看到陳然現在這個樣子格外難受,哭得帶雨。
接下來,護理李娜想到了一個讓陳然「說話」的辦法,她先念聲母,讓陳然選擇,然後念韻母,再讓陳然選擇,這樣就可以變成拼音,拼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當李娜念著字母,陳然眨眼睛進行選擇,他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卻是,我想死。
現場所有觀眾都被這句話震動了。
電影大量的主觀鏡頭,已經讓觀眾走入了陳然的身體和內心。此刻很多人都在想,如果是我,我會怎麼選擇,會選擇死嗎?
答案無疑是肯定,如此巨大落差像是一場天大的玩笑,就算是上帝,也不能接受一夜之間變成一個街頭乞丐。
接來下,范彬彬扮演的情人來到了醫院,她的亮相讓大家眼前一亮,明艷漂亮,透著一股天然的魅惑力。
不過銀幕上的范彬彬根本無法跟陳然進行交流,其實她也不是來跟陳然交流的,而是來傾訴的,講自己的演出,講自己的不順心,以前陳然在幫她,現在沒人幫她了。
陳然意識到了交流的重要性,面對自己心愛的人卻無法交流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於是,他開始跟李娜溝通,通過眼睛,跟李娜說出了自己的第二句話「謝謝」。
不過真正讓陳然的心態發生改變是張瑤帶女兒來看她,小姑娘胖乎乎的的,看上去非常可愛,像天使似的。當她向陳然伸出手,叫爸爸的時候,鏡頭一片模糊,陳然哭了。他決定給女兒留下一些東西,決定給女兒寫信。
原版的電影《潛水鐘與蝴蝶》是根據同名散文改編的,散文裡面糅合了小段敘述、回憶、現實跟夢囈。導演在拍的時候照搬了這些東西,因此電影散亂無從整理,主線不夠清晰,矛盾不夠突出;配角的心理無從切入,人物形象刻畫的不夠深入,節奏拖沓更不用說,從主人公睜開眼到正式進入劇情,竟然用了將近四十分鐘。從這一點來看。類似題材的《深海長眠》要優秀很多。
這本來一個很傳奇的故事,要想拍好,就得拋棄散文原著,按照電影的規律來。對蘇烈來說,這真不是問題,他本來就不想拍得跟《潛水鐘與蝴蝶》這本散文一樣,因此他完全拋開了《潛水鐘與蝴蝶》,完全按照自己的構思來,他的整個故事是以給女兒寫信為線,把其他的人物帶出來。
電影繼續。陳然在李娜的幫助下開始給女兒寫信,他整個人也煥發出來生機。他的房間里甚至裝上了電話,可以在李娜的翻譯下,跟電話那頭的人對話。
在寫信的過程中眾多的人物開始出場,陳然的朋友,陳然的經紀人,形形色色,各懷心思,甚至連腿腳不便的父親也打了電話過來。
自己腿腳不便。兒子又變成了重度癱瘓,對一個父親來說,那是一件極其悲傷的事。他在電話的那邊哽咽著道:「我想你了」
陳然只能用拼音拼出一句話:我也想你。
父親忍不住了,掛下電話。泣不成聲。
電影鏡頭非常冷靜,不但沒有煽情的音樂,而是根本就沒有音樂,但台下的觀眾還是淚流滿面。因此大家早就被代入了電影的情境。很自然就感受了人物的內心。
范彬彬在電影開始出了一次場,當時她無法與陳然交流;陳然會用眼睛說話的時候又出了一次場,剛說了兩句經紀人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她便離開了。
相反徐靜蕾扮演的張瑤,一直陪在陳然的身邊,跟他說話,帶著孩子來看他,甚至帶陳然到公園,到郊外就透氣,是一個很賢惠的妻子。
某個周日,許久沒有露面的范彬彬打來了電話,雖然張瑤恨透了這個女人,但她依然願意幫助陳然和她對話。
范彬彬問:「你現在好嗎?」
當張瑤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字母表、逐個字母地拼出丈夫的答案時,失望的淚水從眼眶溢出,慢慢地流下來,陳然說的是:我每時每刻都在等你!
范彬彬在電話那頭有點不知所措:「其實,我今天打電話是想說,我們分手吧!」
張瑤擦乾眼淚,罵了一聲:「去死吧,賤人!」然後,重重地掛了電話。
至尊寶的那句「失去后才追悔莫及」讓很多人扼腕感慨,因為大家總是會犯這樣錯。陳然是幸運的,雖然他的話傷了張瑤的心,但張瑤還是陪在他的身邊。
給女兒的信一封封寫出,電影也慢慢走向結局。陳然感染了肺炎,被送進了急救室。
無影燈開啟的剎那,銀幕一片雪白。
強烈的閃光過後,陳然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婚禮的現場,張瑤就站在自己身邊。他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問道:「老婆,我們這是在哪裡?」
張瑤笑著道:「你這個爹怎麼當的,這是我們女兒的婚禮現場!」
陳然頓時就愣住了。
穿著潔白婚紗的漂亮新娘,牽著一個英俊小伙的手走了過來,笑著開口叫道:「爸爸,你來了!」
陳然眼眶有些濕潤了,抹著眼淚道:「我以為自己等不到你穿婚紗這一天了,真是太好了!」
女兒笑道:「爸,你說什麼傻話呀,你會活到一百歲!」
「我才不要活那麼長!」話剛說完,陳然渾身抽搐起來,身體變得僵硬,就像癲癇發作似的。
張瑤和女兒扶住他,大聲喊叫著,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
整個世界開始旋轉,鏡頭搖向天空,耀眼的太陽刺的眼睛生疼。
鏡頭切換到醫院的重症病房中,陳然艱難的跟李娜進行著對話,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但他努力的堅持著,要寫完最後一封信。
「爸爸做了一個夢,在夢中,看到了你穿婚紗的樣子,看上去就像仙女……」
電影的最後一個鏡頭,陳然臉上的肌肉僵硬,那雙能夠說話的眼睛此時完全失去了光彩,徹底的黯淡了下去。
陳然這個堅強的男人,在寫完給女兒的最後一封信后安靜的離去了。
字幕在銀幕上緩緩劃過。
現場死一般沉寂,沒有任何反應,蘇烈他們都有些緊張了。
大概過了十秒鐘,電影宮裡所有觀眾集體起立,雷鳴般的掌聲頓時爆發開來,山呼海嘯的席捲了戛納的上空。(未完待續。。)
ps:感謝一統人家、記錄為空的打賞,感謝竹青林、夕渡、幻の羽的月票!哎,太慚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