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 嘩然
秦都咸陽,戰敗消息傳回,舉國上下一片嘩然,當日敗給趙國無可厚非,趙國畢竟強盛,不然武安君如何命殞沙場,如今敗給楚國,在秦人眼裡,楚國根本不堪一擊,如今敗了。
這一點即便躺在病榻上秦王異人同樣不願相信,事實終究還是事實,蒙恬送回戰報上寫得清楚,原本相安無事,一路進兵順利,連續攻克幾座城池,不想楚軍突然反擊,夜襲李信大營,一夜之間攻破左右陣營,斬殺都尉七人,死傷兵士盡四萬,余部退走,對方緊追不捨,蒙恬率兵回援,同樣被瘋狂楚軍擊敗,無奈只得退入城池堅守。
戰報依次傳看,下方眾人同樣神色一變,秦對楚征戰多年,佔據楚大片土地從未遭遇如此敗績。
呂不韋不在咸陽,朝臣頓時沒了主心骨,有人言戰以顯秦之威,有人言守,待楚國士氣減弱之後再行出兵,有人建議撤換主將,蒙恬畢竟是呂不韋的人,話中含義呂不韋用人不當理應嚴懲。
呂不韋始終是外人,當年營救世子有功,秦昭王逝,安國君不過做了一年多大王蹊蹺而死,異人順利正位,感念呂不韋恩情大加封賞,如今更是大權在握培植心腹,昔日舊臣還不免心中不滿。
嬴異人靠在那,頭上纏著白布,原本正是當打之年,不想身體越發羸弱,下方亂成一團,始終無法拿個主意出來,用手敲擊欲裂頭部,「都散了吧,相國若是回城立刻來見。」
眾人依次散去,呂不韋出城巡視,升任相國之後連續頒布新法令,秦國法令遵循商鞅所立法度,商鞅法令太過嚴苛,連帶罪牽連太多,弄得人人自危,呂不韋修改法令,如此作法似乎只有呂不韋一人敢為。
最為關鍵的是,新的法令對所有人都有益處,如此已經足夠。
呂不韋得到消息並不著急,欣賞沿途景色,任憑戰馬隨意而行,身後護衛遠遠跟著,不想擾了相國大人興緻。
一行人接近城門,守將快步而出,「相國大人,可把您給盼回來了,大王足足等了一天。」
「哦,何事如此急於見本相!」呂不韋故意裝糊塗,有時候糊塗一點對自己沒有壞處,凡事太過精明,身邊的人做起事來必然畏手畏腳,呂不韋已經足夠精明,很多事看在眼裡,只要不觸犯利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
「聽人說是蒙將軍戰敗一事傳回咸陽。」
「原來如此,多謝將軍。」
呂不韋入城,守將神態恭敬,秦王身體羸弱,秦國大小事幾乎交給相國大人處理,能夠得到賞識必然可以扶搖直上,蒙恬、王翦等人都是如此。
呂不韋進入王宮,侍衛快速通稟,夕陽西下,嬴異人索性在後院接見,一來方便,來回走動耗費力氣,二來兩人親近,在這裡並無不妥。
呂不韋跟著內侍進入,天氣漸涼,秦王住處溫暖如春,火盆內冒出紅火,嬴異人靠在那,身上披了一件長服,臉色略顯慘白,呂不韋看上一眼,快步上前,「呂不韋來遲請大王責罰。」
「罷了,正事要緊,楚國戰局相國如何看?」秦王直奔主題,足以看出心中對戰事成敗憂慮。
呂不韋道:「謀局者榮辱不驚,若要興秦必伐楚。」
「榮辱不驚,好,說得好!」嬴異人說完手捂住胸口發出一陣劇烈咳嗽,一張原本慘白的臉變得更加嚇人,整個人猶如秋天即將凋零的落葉,在風中不停搖晃。
呂不韋看在眼裡,「大王,保重身體。」
異人嘆口氣,「原本有很多事要做,只可惜身子不中用,大小事宜只能委託相國。」
「呂不韋必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異人深吸一口氣,目光投來,「有人說你弄權,寡人不信。」
呂不韋一愣,異人瘦弱身軀中透出威勢令呂不韋不敢正視,不可否認,這個看似羸弱的男人始終是秦國最有權勢的人,一句話,一個舉動完全可以改變一切,令辛苦擁有的一切瞬間化為泡影。
呂不韋跪在地上,「老臣一心為大王辦事天地可鑒。」
異人眼神緩緩收回,不經意間落在呂不韋兩鬢,歲月不饒人,原本意氣風發的男人同樣老了,如果沒有這個人如何會有現在的一切,何況除了這個人之外更加沒有可信之人。
「記住你今天的話,退了吧。」
呂不韋身形站起,額頭上隱現汗跡,從秦王異人身上發出的氣勢,其中暗含殺意,呂不韋最是清楚,大王方才動了殺機,多半念在自己當日之功,日後做事要更加小心才行。
呂不韋走出後院,身後傳出咳嗽聲,唯獨不見趙姬,大王生病,按照常理應該在身邊侍候才是,喚過一人,「為何不見王后?」
內侍道:「王后這些日子一直陪伴世子讀書練劍。」
「練劍?授劍者為何人?」
「統領大人親自傳授。」
「嫪毐!」
呂不韋眼珠一轉,對嫪毐這個人始終帶著幾分警惕,當年率眾襲擊趙括一行人所展現出驚人實力令呂不韋有所忌憚,尤其是快到讓人難以防範的一手殺人快劍,還是先解決楚國戰事為好。
呂不韋出王宮直奔上·將軍府,白起一死,秦國上·將軍一位空缺,秦國不乏勇猛之將,只是相比白起有所不足,如今不同,猶如一塊肥肉暴露在眾人面前,兩派陣營彼此攻擊,不想最後取得勝利的恰恰是守邊剛剛回歸咸陽的蒙驁。
這一點同樣出乎呂不韋預料,好在快速反應,憑藉關係拉攏蒙恬,年輕的蒙恬同樣是蒙氏一族未來希望,有了呂不韋這個後盾,蒙恬軍中威望快速提升,此次出征楚國大任落在蒙恬身上,足以看出呂不韋器重,蒙驁自然心中感激。
蒙驁已經睡下,得到消息快速來到廳堂,「相國大人,也不通知一聲,也好提前有個準備才是。」
「事情緊急,深夜叨擾,還望上·將軍不要怪罪才是。」
呂不韋一臉愁容,蒙驁看在眼裡如何不知,嘆口氣道:「相國大人是否為了恬兒戰敗一事所煩?」
呂不韋搖頭,「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次成敗算不得什麼,只可惜朝臣之中討伐呂某之聲不斷,更是有人趁機挑撥與將軍關係。」
秦國大權被三人掌控,呂不韋身為相國,有輔政之權,蒙驁手握重兵,另外一個便是上卿司馬梗,為人老奸巨猾,一直稱病不出,多半也是年紀大了。
蒙驁冷笑,「相國大人大可放心,你我一心為秦,根身清白,那些市井之言不必放在心上,此次恬兒戰敗,老夫也有過錯,明日便去向大王請罪。」
「上·將軍哪裡的話,其中利害不韋已經向大王說清,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如何對付項燕!」
「項燕!」
蒙驁嘆口氣,「當年與項燕也算是有過一些交情,此人生性豪爽,祖上曾有功於楚,所以得了封地,一直隱居不問政事,不想此次率眾而出著實讓人不解。」
「若是上·將軍親自遊說,可有把握說動此人歸秦?」
蒙驁搖頭,「若是別人或許可以,項燕萬萬不能。」
「如此只能在戰場上擊敗一途!」
蒙驁起身,「老夫願親自出征,會一會這位老友。」
呂不韋連忙道:「上·將軍勞苦功高,此去楚國路途遙遠,條件更是艱苦,不可,不可!」
「可有合適人選?」
「王翦或許可以,只可惜邊境處無人可與李牧對峙。」
蒙驁哈哈大笑,「李牧毛頭小子,本將軍去會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