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傳承的意志

霧都倫敦，起始於上上世紀的工業污染如今已經退去很多，但多變的天氣與屬於夏日的燥熱依然困擾著前來觀光的遊客，此時的天空難得的萬里無雲，但數小時后是否會受到傾盆大雨的洗禮這是誰都說不準的。

倫敦街頭的室外咖啡座熙熙攘攘坐著不少休息的遊客，但在這一片人群中卻有一行三人頗為顯眼。

穿著神父裝的高大男子，在這座宗教氣息濃郁的城市中街頭出現神父並不值得奇怪，但男子無論是染的鮮紅的頭髮、臉頰處的條形碼、還是那過於高大的身材，都與神父這樣的身份難以搭邊，更像是街頭的不良少年。而不良神父身邊坐著的是兩位女性，其中一人是神父的搭檔――本是十字凄教教皇，如今歸屬於英國清教的神裂火熾，而另一位由於過於耀眼了，甚至讓人生出難以直視的感覺。那身影讓人不由用『高貴』去形容，出現在這麼平凡的街心一角本身就很是奇怪。

這樣的耀眼不但因為對方出眾的樣貌，更因為那高高在上的地位――英國清教最高主教蘿拉?史都華，雖然英國清教的最高領導人理論而言是國王，但時過境遷，事實上在這個時代英國清教的最高實權早已被最高主教握在手中。

這樣一位高位者，竟然會在街邊悠閑喝著咖啡，這樣的場景在知情者眼中自然是格格不入的。更讓人驚訝的是身為最高主教的蘿拉，出行竟然沒有將專屬的護衛呆在身旁，要知道，以這位少女的身份，若稍有意外便會讓整個英國的天主教系統陷入癱瘓。

「最高主教，恕我直言，我認為這裡並不是談論話題的好地方。」史提爾聲音中帶著一如既往的嚴肅，但卻難掩那一份疲憊，相信沒有任何人在和這樣行事風格獨特的上司相處了幾個小時后還能保持悠閑心情。

「汝等真是不解風情。」說著頗為奇怪的語調，蘿拉呷了一口咖啡。

此時說話的兩人嘴唇都沒有絲毫動作，並非通過聲帶與空氣傳播，而是使用心靈溝通。雖然是頗為曖昧的形容，但這只是魔法的一種，放置在在場三人身上的是通話用的護符，加密、傳遞、解密完全通過護符間相對應的魔法陣，不為普通人所察覺，便是其他魔法師也難以解析，在這種場合下魔法確實是非常方便的東西。

不解風情這樣的形容顯然不是褒義，雖然有心對頂頭上司所謂的『風情』觀念辯論一番，不過最終史提爾還是放棄的鬆了口氣，「最高主教，關於茵蒂克絲的事情……」

蘿拉停下了動作，談到正事的她端正了表情，「具體的情況我已經看過報告了，雖然很讓人難以置信，不過事已至此也確實無法去否認，不過對你們而言這樣算是最好的結果吧？」

蘿拉的聲音並沒有任何其他的意味，僅僅是平淡的陳述事實。作為最終的結果，站在茵蒂克絲友人的立場是值得慶賀的：茵蒂克絲的困擾被解除了，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同時也沒有被消除記憶，甚至將來也永遠無需因為消除記憶而擔憂――這正是兩人多年來始終不敢去想象的夙願。

但是作為英國清教的最高主教，蘿拉很難對這樣的結果滿意，或者說再沒有比這更糟的情況――茵蒂克絲無法使用魔法了。

茵蒂克絲無法使用魔法並不奇怪，在英國清教對外的宣告中少女本就沒有魔法的能力，便是教會內部的大多數人也是如此認為。

但這並不是事實，茵蒂克絲是魔法師，同樣有著魔力，她無法使用魔法的真相是英國清教為她套上的『項圈』，不但在茵蒂克絲身上布下了重重禁制，項圈本身也是由茵蒂克絲的魔力所維持，在魔力的消耗與生成中達到平衡，這才是茵蒂克絲無法使用魔法的真正原因。

但是這一切被改變了，現在的茵蒂克絲完完全全成了普通人，將魔法師真正轉變為普通人這是在十萬三千冊中都沒有記載的術式，因為這本就是和宗教的理論相違背的：魔法是污穢的，不了解敵人就無從攻擊，一旦了解污穢，自己也會變得污穢。但茵蒂克絲卻以身為魔法師的污穢之身發生了改變，魔法的能力消失了，這也意味著污穢被消除。

這樣的情況並非在聖經中沒有記錄過，事實上基督教七聖禮之一的『洗禮』就有著消除原罪和污穢的效果。但這裡的聖禮並不是一般意義的儀式，真正能夠做到消除魔法師污穢這種程度洗禮的也唯有傳說中有數的幾位聖者――這早已不再是如今時代宗教側的神職者能夠做到的了。

但事實勝於雄辯，茵蒂克絲確實失去了一切的魔力――甚至如果她願意，去接受超能力開發都沒有問題。

對於英國清教而言，這樣的改變首先造成的麻煩便是茵蒂克絲的『項圈』失去了效果。那所謂的『項圈』指的是刻在茵蒂克絲身上的魔法禁制。魔法禁制運行的本身需要魔力，而魔力源原本來自於茵蒂克絲自身，如今這些禁制絲毫沒有被破壞，依然完好著，但是失去了茵蒂克絲的魔力供給，這些禁制也成了單純意義的紋身，在沒有絲毫的用處。

沒有『項圈』束縛的茵蒂克絲，對於英國清教而言在沒有比這更麻煩的情況。茵蒂克絲是十萬三千冊的目錄，同時也是守護者，在她自身受到來自外界的威脅的時候，『項圈』會自行改變為最強的對敵武器。如今失去了這件武器，十萬三千冊將會完全暴露在任何對它有著窺探之心的敵人視線中。

在這種情況下，教會唯一的選擇似乎只有將茵蒂克絲帶回嚴密保護起來，神裂與史提爾原本也以為這是身為最高主教的蘿拉傳召他們的原因，但蘿拉的回應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那孩子就留在學院都市中吧。」

拋開目錄的身份，茵蒂克絲也只是普通女孩子，在這個活潑好動的年紀若真的帶回教會，名為保護實為看押，這確實是非常悲哀的事情。雖然作為教會一員，以教會利益為根本的立場，神裂和史提爾對此都無法發出微詞，但就內心而言他們自然更願意茵蒂克絲能夠自由生活。

但是做出這樣決定的是蘿拉，那位英國清教最高主教的蘿拉?史都華，兩人自然不會幼稚的將這樣的決定看成是對方出於對茵蒂克絲的同情。

事實上做出給茵蒂克絲套上項圈，年復一年消除記憶這樣決定的，幕後主使正是蘿拉。雖然外表是豆蔻年華的美少女，但蘿拉的真實年紀卻很少有人能夠說清，所謂的同情心是與她毫無相關的，史提爾甚至能夠確定，在這個世界他從沒遇到過比蘿拉更冷酷、更有心機的人物。

正因為如此，蘿拉的決定讓史提爾和神裂面面相覷，都從互相的眼神中看到見鬼一般的詫異。但唯一能夠確定的，讓茵蒂克絲留在學院都市這樣的決定，定然包含著某種特定的意義。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見一見那一位呢，就連亞雷斯塔也騙過了，所謂學院都市的no.3……呵呵」站在英國清教的角度，這樣的結果蘿拉顯然是被擺了一道，然而此時的她卻發出了嬌柔的笑聲。似乎相比目錄的意外，亞雷斯塔吃了癟更讓她感到愉快。

笑聲並不是通過護符，而是在臉上真切的展露出，惹得那些本就因為那份美貌而遮掩著投來視線的路人們忍不住駐足。

――

此時的學院都市中依然一派祥和，那一夜的變故除了少數幾人之外本就不為他人所知。但在一些角落中，某些變化總在悄悄發生。

「真是惱人的蟲子呢！在家中的庭院里放任這樣骯髒的爬蟲存在，太不符合我的美學了，說起來這也是身為執事的在下的失職――」

說話的男子正悠閑地擦拭著本就一塵不染的玻璃高腳杯，總是一派高雅微笑表情，但那微笑面具下隱藏的黑暗足以顛覆人間。

「賽巴斯欽！」

帶著警告的意味出聲的是wind，同為主人的僕從，不過對於這位惡魔執事她總無法保持心平氣和。

說實話，對於這段時間總是偷偷摸摸出現在庭院外的眼線們wind也很是惱火。小風在學院都市鬧出這樣的動靜，這片名義上以她家族投資建造的公園，不被注意當然是不可能的，不過以這個世界的魔法和科學程度，想要探測到這片被抑制力所隔絕的庭院真實面貌當然是不可能的。

但不管如何，正如賽巴斯欽說的，在自家的庭院里總是蹲著一些不懷好意的窺視者總不會讓人愉快，至少在這一點上，wind難得與賽巴斯欽保持一致的態度。

唯一能夠讓wind心情舒暢的消息大概只有她那得意弟子的進步了，就習武的天份而言佐天淚子算不上太高，但那份勤奮卻讓做老師的她很是滿意。因為『幻想御手』的絡崩壞后佐天又被打回了原形，但那次寶貴的對高層次力量的體驗機會讓她進步很快。

如今佐天已經領悟了自己的能力，那是與wind很有緣分的控制風的能力，雖然僅僅是lv1，但在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武技輔助下，她甚至能夠達到lv3等級的戰鬥力――lv3在學院都市中已經是高等級能力者了。

但事實上就連佐天自己也不知道，她真正領悟的並不是學院都市定義中的超能力，而是屬於格鬥家的氣，雖然微弱，但這是有著決定性不同意義的跨越。

「很努力的孩子，但和高手對決的經驗總是難以彌補，這麼說來真想讓那孩子參加一次拳皇大賽呢。」

這只是wind無意間的一句玩笑話，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此時小風和愛正一步步走下樓梯，身後跟著的水銀燈滴溜溜轉著大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wind自然不知道這句話會在將來的某個時刻成為事實。

「午安，wind，賽巴斯欽！」

「午安，吾主，大小姐，小小姐！」

wind口中的大小姐指的當然是愛，雖然之前試著用『愛殿下』來稱呼，卻被女孩回絕了，對於愛而言顯然那個被輪入道他們稱呼了數百年的『大小姐』更讓她感到親切。

「吾主，屋外的那些人您看是否……」賽巴斯欽彎著腰，舉起的手原本想示意做出一個一刀砍下的動作，不過意識到自己這位主人的脾氣，在半途動作改成了向外揮了揮。

不過即便如此他的建議也沒有得到小風的認可。

「由他們去吧。」在作出了消除茵蒂克絲魔力的決定后，小風當然也知道這樣的舉動會引起不少麻煩，就連亞雷斯塔也不會坐視不理。不過她還是執意下了這樣的決定。

因為小風能夠感覺到，掌握了十萬三千冊同時又能使用魔法的茵蒂克絲，在項圈解放的一剎那甚至能夠等同神的存在。雖然茵蒂克絲不是壞孩子，但對這個世界而言這樣的存在本身就意味著不安定，能夠威脅整個世界的魔神就如同一顆定時炸彈，無論持有這顆炸彈的人是否懷有惡意，這件事本身就是小風不能夠允許的。

而清除了茵蒂克絲的魔力，對於茵蒂克絲而言也未必是壞事，這樣的她再也不會受到項圈的束縛。

這段時間已經是暑假，常盤台的學生們也擺脫課程暫時解放了，不過相比這些，更讓女生們在意的是常盤台夏日祭的臨近，傳說常盤台的『超電磁炮』會有神秘表演，傳說常盤台的『天使呼吸』會演出舞台劇，而傳說中的傳說，那位舍監大人也會在舞台劇中登台，更讓這份期待添上了一份黑色的刺激。

「夏日祭啊，之後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呢。」小風的話中帶著一分別樣的感情，這句話卻讓身旁的wind一凜，她當然明白這個『離開』指的是什麼。

「wind放不下佐天吧？」雖然小風說這話帶著笑意，但那並不是調笑，而是因為身為天國神族的wind能夠擁有如同人類的感情而真心感到愉悅。

「吾主……」

「這是很好的事情呢，而且wind或許也能為佐天留下些什麼。」

「留下些什麼？」wing一愣，隨即略有所悟的沉默了片刻。她擺弄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海藍色修道服，自己唯一能夠留下的或許只有那個名字吧。

『息吹暴風』，這象徵著wind的一切，而她相信，或許有一天佐天也能夠繼承這份意志。

即使過去無數次輪迴，即使受orochi之命與人類為敵，但這份意志並不是毀滅，從始至終輕靈的風所渴望的都是無拘無束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