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被終止的倒計時

「肚子餓了~~」

「我說我肚子餓了！」

「當麻――當麻――當麻！」

「厄……怎，怎麼了茵蒂克絲？」少女不滿的嚷嚷終於讓迷迷糊糊中半夢半醒的當麻回過了神。

怪不得當麻走神，昨天幾乎一晚沒睡，遭遇了那樣常識外的變故，又是魔法師又是超能力者，為了救茵蒂克絲而亢奮的心情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也隨之總算平定了下來，疲倦的感卷如潮水席捲，能夠堅持著沒有昏死過去已經是有生以來多年間的不幸所鍛煉的堅強了。

「當麻又不聽我說話，把我當成笨蛋了吧，我有點不喜歡你這樣的性格啦！」

「咦？您誤會了，茵蒂克絲大人！」模糊的神智察覺到危險，當麻趕緊醒了神，眼見面前的茵蒂克絲又有將自己腦袋當成磨牙玩具的預兆，雖然沒聽清她剛才說了什麼，但當麻明白趕緊道歉總沒有錯。

「那麼當麻，今天中午吃什麼？」好在這次茵蒂克絲並沒有太過追究，而是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題。

「中午？啊，已經是中午了。」

當麻後知後覺的向外望去，透過玄關的玻璃窗屋外艷陽高照，顯然不知不覺間時間已經臨近中午。

這裡是當麻自己的房間，雖然之前借住在班主任小萌老師家，不過因為昨天的衝突，小萌那並不寬敞的公寓牆壁、地板上添了累累傷痕，如今既然危機已經過去當麻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多加打擾。

正如小萌老師抱怨的，那樣的場景彷彿野獸肆虐留下的遺迹，但事實上昨天在那裡肆虐的是比巨龍更恐怖的存在。能夠使得房屋依然存在沒有崩塌已經是奇迹，當麻知道那是其中一方刻意壓制的結果，若非如此，當時衝突中的任一方都能將學院都市整個化作廢墟。

學院都市嚴格禁止著lv5之間的私鬥，雖然因為與自己的生活太過於遙遠，當麻從沒有在意過這樣的規定，但看著昨天的戰鬥當麻也了解到了如此規定的原因。所謂的lv5是人類之外的生物，對於那樣的場景當麻能生出的只有這樣的感慨，因為那並不是戰鬥，而是戰爭！絲毫不遜於國與國之間龐大軍隊衝突的對決，那破壞力更甚於此。

學院都市僅有八名lv5，但若是他們之間發生衝突，足以在瞬息間將這座都市夷為廢墟。這並不是誇張的比喻，當麻依然清晰地記憶著那時的景象――

十萬三千冊魔導書，對於生長在科學側的學院都市，長久來對魔法毫無了解的當麻而言，抱有的印象也不過是『好奇怪的名字』、『似乎挺厲害』這樣塗在表面淺顯的認知，所以當那人類理解之外的恐怖降臨面前，他能做的只有緊緊地屏住呼吸。

無法理解的光柱，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都撕裂，帶著毀滅的氣息。在身旁神裂與史提爾的驚呼中當麻也了解了那魔法之名――龍王的嘆息（聖喬治領域），一擊中就包含了十萬三千種致命的魔法，就算是核彈避難所也難逃灰飛煙滅。

即使有著能夠破除一切幻想能力的右手，當麻也不敢輕易去嘗試被這樣毀滅光柱轟上一炮的滋味。

但這樣的攻擊卻被輕易破解了，一根手指，無比輕鬆的擋住了那在當麻看來甚至能夠一擊毀滅城市的魔法。然後當麻明白了，對眼前的兩人而言，即使是這樣如同神話一般程度的攻擊也僅僅是試探，那已經是與自己的常識所脫節的另一個世界。

說實話當麻實在難以理解，為何自己所認識的世界能夠如此輕易就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無論是身穿著常盤台校服卻如同小學生年紀的夜月同學，還是那總是嘴饞像小貓一樣的茵蒂克絲，自己原本所熟悉的日常在這一刻化作粉碎。

當麻甚至對世界的真實產生了質疑，但無論理智是否能夠接受，眼前非人間的戰鬥依舊持續著，這已經不是他人能夠插手的戰鬥。曾經讓自己差點喪命的控火魔法師，曾經讓自己生不出半分還手之力的持刀少女，但即使是原本在當麻映像中強大無比的史提爾與神裂，在此時展開著的戰鬥中也沒了任何插手的資格。

然後當麻聽到了那個聲音――

並非沒有和夜月同學對話過，雖然只有寥寥幾句，但在當麻的映像中也很清楚的記得對方有著如同夏日風鈴一般清脆好聽的聲音。但這一次當麻聽到的不同，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就像整個世界都變得清澈了。

「不要怕，很快就過去了。」

是對誰說的話？其中又有何含義？這些當麻都並不知曉，他唯一能夠感受到的是寧靜。對茵蒂克絲的擔憂、對魔法世界的難以適從、對未知的迷惘，一切困擾著的煩惱都消散了，從沒感覺過如此的輕鬆，就如同初生一般。

隨著女孩的聲音，這個世界被改變了，化作了無可取代的光。並不刺眼、並不炫目，沐浴在將一切都包容其中的光芒之中，但在此映襯下一切魔法和超能力都失去了色彩和意義。純凈的光沖刷著身體，將一切疲憊和孤獨，連帶著本身身為人類的罪惡都被洗去。

不允許其他元素存在的光，取代了魔力和超能力，剎那間的神聖讓人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即使曾經從未對宗教有過了解，即使對神佛的存在嗤之以鼻，但在這樣的場景之下，相信任何人都會從心中生出嚮往。

這是洗禮，並不是基督教名義上的某種儀式，而是真正讓人發自內心嚮往善良的啟示。

茵蒂克絲保持著施展魔法的動作，如同機械的她在這樣的神跡中依然沒有任何遲疑的肆意施展著致人死命的殺戮。

「警告！聖喬治領域確認無效，敵方防禦系統無法解析，以此基礎十萬三千冊搜索對應魔法……有效結果十七條，採取最有效手段，命名――幻想天皇」

聖喬治領域的光柱分化為無數條，如同被稜鏡折射瞬間四射開，無差別的將周圍的空間包裹其中。肆溢的光刃撕開牆壁，甚至偶爾還散出一些殃及池魚，落在三名旁觀者身前。

見此史提爾趕緊揮手扔出符咒，火焰的漩渦擺出防禦的姿勢出現了，教宗級魔法『獵殺魔女之王』回應他的召喚出現於場上。迸濺的利刃偶爾擦過，被火焰的巨像所擋住。不過雖然僅僅是稍許漏出的誤傷，每一擊威力也是驚人，所幸『獵殺魔女之王』有著不斷重生的能力，若非如此，即便是教宗級的魔法也早已被斬破了。之魚就有如此的威力，那麼站在風口浪尖的夜月風頂受的又該是如何的衝擊？

這樣的程度早已超越人類的極限，本該是只存在於幻想中的神靈之間的戰鬥，但無比真實的展現在在場三位人類的面前。無法去做什麼，勿論介入，就算單純的旁觀也已經費勁了心神，沒有轉身逃跑就已經是賭上了一切的勇氣。

交織的魔法席捲了戰場每一個角落，站在戰場的中央，在這樣的威力下相信沒有任何存在能夠倖免，而魔法也遮擋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

但事實上面對這樣的致命攻擊的夜月風並沒有做任何的抵擋，反而就連之前割裂的空間壁壘也索性消去了。只有那淡淡回蕩在空氣中的光，在這廝殺的戰場中充滿善意的溫馨依然瀰漫著。

然後，在之後的某個時刻，人類的時間觀念在這樣的神跡面前已經失去了衡量的價值，致命的魔法中央原本螢火一般微弱的光芒猛然間擴散開。

光芒吞噬了一切，無論是十萬三千冊的魔法、混亂的戰場、旁觀的眾人、破敗的房屋還是這個世界本身。

首當其衝的是茵蒂克絲，在這一片光的領域中，十萬三千冊的魔法湮滅了。因為這裡存在的只有光，不允許其他任何的異物。純凈的光沖刷著，洗凈了一切的污濁，而這污濁正是名為『魔力』的異物。

「這是！」

光幕輕易地吞噬了茵蒂克絲施展的『幻想天皇』，這不知來自哪一個宗教被記錄在十萬三千冊中的魔法。片片的利刃如同陽光下的雪花，很快融盡消失了蹤影。

異變讓人驚駭，但正在這時，零時的鐘聲敲響了最終的宣判！

「警告！終章……目錄發生不明原因錯誤，解析……程序無效，對敵方法……不可使用，應對策略……無法制定，終章第三節，為防止十萬三千冊泄露，目錄自毀系統開啟，其名為『dedicatus545』（獻身的羔羊守護強者的知識）――」

在光芒中戰場的喧囂已然消失，『茵蒂克絲』毫無感情的聲音也清晰的被所有人聽到。

甚至連質疑都來不及說出，當麻能做的只有驚恐的張開嘴，大腦中已經一片空白。早該想到，會冷酷的做出這樣的系統，茵蒂克絲所在教會的上層又怎會允許她脫離掌握。在遇到無法抵抗的外敵時為了保護十萬三千冊知識不泄露那就毀滅自身，對於那些人來說這大概是理所當然的。守護強者知識的羔羊本就是為了獻身而存在的祭品，這是茵蒂克絲的魔法名，也是英國清教為她套上的最後一層項圈。毫無感情可言，也是茵蒂克絲存在的唯一理由。

一聲悶哼，發出聲音的是原本看似冷酷的神裂。抽出一半的長刀浸著鮮血，那是她不經意將自己持刀的手划傷的結果，但此時的她已經無心去在意這些小事。

早該知道，這就是教會的手段，但是神裂無法去抗爭，甚至不能對決定這一切的那位最高主教提出半分微詞。因為這樣的決定沒有錯，為了保護十萬三千冊，犧牲一位小小的修女實在太合算了，作為英國清教的最高領導人，為清教的利益而作出這樣的決定是無可厚非的。

神裂明白，即使沒有無法應對的敵人，在午夜零時已過的這個時刻，自己卻沒有消除茵蒂克絲的記憶，這便意味著一切就此畫上了句點。

甚至沒有給神裂自怨自艾的時間，正在這時，光芒的中央她輕輕的開口了――

「已經沒有關係了。」

這句話包含著什麼含義，當麻、神裂與史提爾都還沒能理解，然而下一個開口的是本應該失去了生命的茵蒂克絲。

「警告，目錄發生未知錯誤，自毀系統開啟失敗，應對方法請參照……請參照……參照……」

就如同耗盡了電源的老式唱片機，『茵蒂克絲』的聲音卡了殼，最終歸於平靜。少女癱軟著躺到了地上，隨即傳來的是輕輕地鼾聲，帶著可愛如小貓一般，對眾人而言更重要的――這是活著的證明。

「說到底魔法就是這樣的東西呢，沒有魔力什麼都做不了。」

這是名為夜月風的女生最後留下的話，如天使一般降臨，如神祗一般離去，對方究竟是學園都市第三位的超能力者、是不知名宗教的魔法師、亦或者是……這些當麻都並不知曉，也無心去了解。唯一清楚的知道的，是茵蒂克絲依然活著，更會繼續活下去。

這已經夠了，不幸的少年依然不幸，但如果因此能夠保護那一位無家可歸的少女，這樣的不幸或許持續下去也不錯呢――抱著這樣的想法，當麻倚著牆壁倒了下去，最後的力氣也隨之消散了。

背著茵蒂克絲茵蒂克絲勉強的回到自己家，之後的記憶已經淡薄。當麻再次醒來已經是上午。

茵蒂克絲似乎並沒有關於昨晚的記憶，不過這是當麻求之不得的，當時那個毫無感情如同機械一般的少女，讓人從骨頭中生出寒意，那絕不是當麻認識的茵蒂克絲，是與眼前這個嚷著肚子餓的活潑少女毫無關聯的『異物』。

最終的結果是茵蒂克絲再無法使用魔法，但這又如何？對於當麻而言茵蒂克絲依然是那個總是抱怨著肚子餓，如小野貓一樣，偶爾會露出利爪發發脾氣的小修女。

不幸少年的日常被某個從天而降的修女打破了，但屬於他們兩人的日常會就此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