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神降

『天使墜落』是並沒有記錄在典籍中的魔法，事實上對於神裂和史提爾來說，關於它的一切也僅僅是英國清教的推算，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能夠證明。要抱怨上級派遣任務太過於隨便不負責也已經太晚了，在得知上條當麻被捲入其中時他們就知道茵蒂克絲定然同樣會被牽扯，這也是他們兩人會如此輕易答應接下任務的重要原因。畢竟無論是史提爾還是神裂，對於那女孩的感情是無可取代的，即使對方已經被消除了關於自己的一切記憶。

究竟是誰，又因為什麼目的而施展了這將全世界包裹其中的魔法？如此浩大的魔法，要說犯人只是一時興起的惡作劇顯然沒人會相信，但交換人類的外表與內在又有何意義？

或者這僅僅是魔法的副作用，那麼魔法真正想要達到的又是什麼結果？

這些也都是未知數，其實就連『天使墜落』這個名詞也並非英國清教自己所查明，而是得知於俄羅斯成教，或者說，是得知於這位名叫米夏，代表俄羅斯成教而來的少女。

【天使墜落，墜落的並不僅僅是天使的位格，還有那不屬於人間的力量】

這是米夏所說的來自成教的觀測結果，惡魔、人類、天使、神靈被分為十個位格，絕不可能跨越，所各自持有的力量也是如此。人類無法使用天使的力量，反之亦然，但天使墜落之後那份力量並不會憑空消失。

「也許施法者的目的就是得到天使的力量喵？」

說話帶有如此奇怪口癖的當然是有著『陰陽師博士』之稱的土御門元春，身為『間諜』被派遣至學院都市，接受了超能力開發的他也失去了使用魔法的能力。

「解答一，這樣的假設確有可能性。」原本始終保持著沉默的來自成教『殲滅白書』的少女用她那沒有抑揚頓挫的平直聲音突然接話道，由於過於平淡宛如發聲的是機器一般，但這無法掩蓋少女聲音的清靈悅耳。

土御門說的沒錯，人類無法使用天使的力量，因為位格的不同，那是不該在人間存在的匪夷所思的強大。但反過來說，如果真的能夠得到那份強大，布置下這包裹全世界的誇張手段也不難理解了。

妄想得到天使的力量對於魔法師而言並不是心血來潮的第一次，在數千年的傳承中人類做過無數次的嘗試，而事實上也確實有成功的案例，俄羅斯成教和羅馬正教聯合下轄的『神之右席』正是以某種方法消除了人類的原罪，能夠部分使用天使的術式――而代價是再無法使用人類的魔法。

當然，『神之右席』是羅馬正教與成教的最高機密之一，不用說外教派的神裂和史提爾，就連他們本教中的大多數人也並不知曉，但這不妨礙神裂對非人力量的認知，在場諸人中大概沒有人比她更有發言權，天使的力量就類似於解放聖痕的聖人之力，究竟如何強大也只有她本人有切身體會。

「解答二，天使為人類之上，使用天使的力量只要一個人就能摧毀梵蒂岡，如果『天使墜落』完成，無論那份力量是否被某人所借用，世界將承受神話級的大災難――天使的力量是人類想象之上的。」

不知是否是錯覺，在少女說最後一句話時上條感覺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小小的得意，果然，作為宗教側的人，自己所信仰存在的強大大概是值得自豪的吧。

不過對於當麻而言，他實在無法對這樣的『自豪』保有認同感，既然『天使』此時會對人類造成威脅，身份是站在敵對方，那麼越強大就越讓人頭痛不是嗎？天使也好，神靈也好，相距他所熟識的世界都太過於遙遠了，反而因為那份距離感而生不出惶恐，不過眾人一時之間的沉默讓他也生出了壓抑的感覺。

這樣的壓抑甚至掩蓋了輪胎印過沙灘的聲音。

「與天使為敵？說這麼有趣的話題還真讓人心動呢。」不屬於在場所有人的聲音讓眾人一驚，不知何時海灘邊停了一輛轎車，而說話的男子正打開車門走出駕駛座。

一身漆黑的西服，很符合人們印象中的管家的形象，當然，對於當麻這樣的平民而言這樣的印象也完全是來源於電視劇而已。做工精美的服飾讓人感覺到精神氣派，但在這樣的大夏天穿著就讓人看著感覺到熱的慌了。不過這只是外人的猜測，男子本身並沒有任何汗流浹背的樣子，似乎完全感覺不到頭頂火辣辣的太陽。

男子俊美地讓人感覺不到真實，鮮紅的眼眸帶著異樣的魅惑。雖然『天使墜落』改變了人類的外表與內在，但不知為何當麻斷定著，這就是男子的本來面貌。

他說著話並沒有立刻走來，而是帶著讓人挑剔不出半點瑕疵的儀態走到後車門處，以執事的禮儀打開了車門，隨後走下車的是一位金髮秀美的少女。少女彷彿本身的存在就是為了詮釋『高貴』與『上位者』這樣的形容詞，不過她身上的服飾卻是一身海藍色的修女服。

無論是身為司機的執事還是金髮修女，都讓人無法感覺到日常的實感，當麻也理所當然的將之歸納為又是宗教側的來客。他將視線投向身旁的神裂和史提爾，卻發現兩人同樣皺著眉，神色中帶著疑惑。

「不是你們……厄，『必要之惡教會』的人嗎？」

因為對於宗教側的組織所有的了解也只有茵蒂克絲所在的這個『必要之惡教會』，當麻自然也只能如此問道，而回應他的是神裂的搖頭。

「這身修女服並不是我們英國清教，不，應該說不是十字教的任何教派。」

不止是十字教，歸其根源的天主教、基督教中都不存在這樣的修道服，之所以如此斷定是因為聖職人員的服裝按照規定只能使用白、紅、黑、綠、紫這五色及裝飾用的金絲，其中絕不包含藍色的修道服。若在數百年前，在見到眼前金髮修女的一刻史提爾和神裂就足以用清除『異端』之名展開宗教戰爭，而清除異端本就是他們『必要之惡教會』的職責。

連史提爾和神裂都無法分辨對方的教派，上條當然更是無從知曉，他唯一確定的是對方是宗教側的人這一點肯定沒錯，可是而當麻的這層認知很快被打破了。隨著修女從車廂中走出的是一位頭髮染成五彩的不良少年，讓人胃中不舒服的是不良少年此時正穿著女性的裙裝，不過聯想到在『天使墜落』的影響下這也並不奇怪，但唯一讓當麻驚訝的是他認識這件裙裝。

柵川中學的女生校服，雖然當麻無法確實的說出『柵川中學』這個名字，畢竟柵川可不像常盤台那樣有名，但因為同在學院都市的第七學期，平時路上多有看過，對此當麻當然不會陌生。會穿著這樣衣服的，對方顯然是學院都市的學生。

將當麻的疑惑拋在一邊，此時出現在海灘的當然是wind一行人了。

相比因為沒有發現『主』的蹤影而略微心神不寧的wind，塞巴斯欽正趣味津津的打量著眼前的一眾魔法師，而視線更多的是關注在米夏身上。

「和天使戰鬥，這還真是有趣的話題，」賽巴斯欽此時目光中閃動的是惡趣味的光芒，「讓我想想，上一次戰鬥似乎是一百多年前了，那個名叫『殺戮天使』的傢伙，還有讓人噁心的味道。」

「問題一，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雖然米夏長長的劉海遮住了視線，但卻讓人感覺出她正凝視著賽巴斯欽，凝重的感覺更甚於之前談論天使墜落。而在問題問出的下一刻她又改了口。

「更換問題一，你們究竟是什麼？」

『是什麼人』，以及『是什麼』，雖然僅僅是一個字的差別，但是身為魔法師的神裂與史提爾當然能夠聽出其中區別。

『必要之惡教會』是一支戰鬥組織，他們的目標是『獵殺魔女』，其中擅長的大部分術式也針對於此，但說到底『魔女』也就是『女巫』，不信仰主卻能夠使用魔法的異端，卻依然是人類之身。而俄羅斯成教的『殲滅白書』不同，他們更擅長『狩獵幽靈』，其中包括了積怨亡靈、彷徨鬼火等等，各種『不該存在之物』都是其狩獵的目標，甚至囊括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吸血鬼以及……惡魔

「有趣的問題，明知故問可不是好習慣。」不理會已經凝固的氣氛，賽巴斯欽依然笑得無比歡愉，「我可沒有遮遮掩掩的愛好，不像所謂的天使總喜歡將自己裝扮成人類。讓我想想，似乎還有天使隱藏自己的身份在凡人的民居中一同進餐的故事（所多瑪城的覆滅），並稱之為『試煉』？真是愚蠢。」

「賽巴斯欽！」wind略帶警告意味的聲音打斷了執事惡趣味的挑釁。

權衡了一下自己與wind之間的實力差距和所處的立場，賽巴斯欽帶著意猶未盡的神情停下了話題，而取代了賽巴斯欽答話的是wind本人。

「吾名為wind，只是吾主的一介僕從。至於另一個名字，在行使吾主的旨意之外請恕我不便相告。」

wind這樣的名字顯然不是真名，不過在教會中使用教名本就是尋常，而她所說的不可告知的名字在神裂與史提爾聽來也只認為是魔法名而已，那是只有在賭上性命的殺戮中才能報上的符號。

「問題二，你們的目的？」

要說對於魔法側，上條並沒有什麼了解，眼前的討論也讓他完全插不上話，但與此相比佐天更是莫名其妙了。莫名其妙的被帶離學園都市，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處海灘，莫名其妙的看著一群陌生人，莫名其妙的聽著彷彿是另一個世界談論。

當然，要說眼前的人完全不認識也並非如此，畢竟佐天平時對於時尚雜誌還是比較上心，而這群人中正有著一位最近因為緋聞而傳的紅紅火火的娛樂界明星（土御門被更改的外表），但這算什麼？明星簽名會？而這群人無不穿的古古怪怪，要說明星會更像是邪教的非法集會。

不過既然老師並沒有說什麼，佐天也只能在一旁安靜的暗自猜測。

「這個術式似乎是名為『天使墜落』吧？僅僅是未完成的狀態就給吾主帶來了這麼多麻煩，一旦完成更會發生神話級的大災難，甚至會對這顆星球本身造成損壞。」

「所以你們的目的也是阻止這個術式嗎？」雖然依然對於突然出現的三人保持著警戒的姿態，但神裂語氣中帶著急切，能夠多一份助力破除『天使墜落』總是好的，她已經受夠了進廁所和更衣間就被人人報警的日子了，要知道，現在的她在別人的眼中可是史提爾的樣貌，這樣的遭遇顯然是噩夢。

「這麼說也沒錯，但是對於破除這個術式你們有方法嗎？」

專業的問題當然由專人回答，在此土御門接過了話頭。

「在不明白朮式原理的情況下要說針對的方法當然無從談起，不過作為一個世界級規模的大魔法，『天使墜落』絕不會是某個魔法師憑藉一己之力施展，而需要儀式場，這麼說來破解的方法有兩個，打到施術者，或者破壞儀式場。」

「不，是有三個方法。」被wind禁言的塞巴斯欽不懷好意的笑著，再次插話道，「既然『天使墜落』的異象是本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天使造成的結果，那麼只要抹除掉那個天使，世界自然又能回歸正常不是嗎？你認為呢，自稱為『米夏』的小姐？」

即使再遲鈍的人也能發覺到異常，此時的米夏依然安靜著，但相比之前，更添了一份難以名狀的氣氛。

天陰了，正如字面上的意思，原本餘威尚存的傍晚太陽彷彿一瞬間失去了能量，肉眼可見的消去了光芒，如同神跡一般大地竟在片刻之間變為了黑夜――或許這本就是神跡。月亮高掛在空中，本該是一彎弦月卻換成了玉盤一般的滿月。

究竟發生了什麼？

即使是對於魔術師而言這樣的場景也太過於誇張了，隨即神裂想到了什麼，跳開一步將手置於刀柄之上，神色凝重的望向米夏。

但是異象依然持續著，一天空中一輪滿月的中心為起點，天空中突然盤繞起光亮的絲線，神奇的花紋盤根錯節，形成的竟然是有無數小法陣構成的將整個天空置入其中的龐大魔法陣。

「喂~~喂~~你想要毀滅世界嗎？米夏，或者說，不知名的天使。身為天使竟然和我們惡魔搶飯碗。」

不理會一旁事實上正樂呵著的塞巴斯欽，wind伸出了右手，那是息吹暴風古武術的起手式。人類是否滅絕她並不在意，但是天空中龐大的魔法顯然會對這個世界本身造成巨大危害。

然而下一刻，wind的動作停了下來，不止是她，就連幸災樂禍的塞巴斯欽也在面色一僵後端正了神色。

莊重的儀態預示著即將發生的某種預感，就連被天使的魔法所吸走了注意的眾人也不自覺的轉移了心神，神裂本打算施展『唯閃』的動作僵硬了。竟然會遇到天使本體，這已經是難以想象的奇迹，畢竟天使下凡這種情況也只有在舊約中有過記載。

但是，神靈下凡呢？端坐於天國的主降臨凡間，那是自創世紀之後就沒有發生過的神跡。

但是事實發生在眼前，下一刻天空被打開了。

那是一扇古樸的門扉，如夢如幻的出現在半空之中。如同海市蜃樓，更如同神話之中下凡的天主。但那並不是天主，從門的另一側踏出的是一襲藍袍。與wind此時身穿別無二致的服飾，一行走出的身影有男有女，甚至更有年幼的少年。

海藍色的神職長袍帶著異樣的莊重――

乾枯大地七枷社、荒狂雷電夏爾米、控制之炎克里斯、息吹暴風莎蘭?達格斯蒂諾，身為四天王的他們神情恭敬的分為兩排站著，讓開一條道路，而站在他們身後的是薇絲、麥卓、山崎龍二和莉安娜。

天國神族八傑集，從門扉的另一側緩緩走出的，是屬於他們唯一的主，這一刻就連天空那巨大的魔法陣也黯然失色。

「米夏，或者說『神之力』，你真的打算毀滅這顆星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