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仁安羌救援戰(二) 逆襲
唐甬通過望遠鏡粗粗數了一下,倒在賓河中的中國士兵已經超過五十人,在加上負傷的士兵,北岸的400餘兵力已經傷亡超過四分之一了。
此時天空的陰雲已經悄然散去,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天頂。一片清輝灑在河水中,灑在以各種姿勢倒在河中的中國士兵身上。這些中**人身上彷彿被鍍上了一層白銀,又如同一組組白石的群雕,倒卧在這遙遠異國的河水中。
就在此刻,觀察點旁的鄭放南突然呼喊一聲跑出指揮所,跌跌撞撞地撲到一名重傷員面前,急聲叫道:「念北!念北你怎麼樣?」
這名傷員正是他的親兄弟三營一班副班長鄭念北。此刻鄭念北氣若遊絲,胸腹間各中了一發機槍子彈,鮮血汩汩流出,眼看是沒有救了。鄭念北看到自己哥哥,努力抬起右手,用食指指了指對岸的日軍陣地,然後慢慢握成一個拳頭,口中含糊不清地說了幾個字,隨即頭一歪,壯烈犧牲了。
鄭放南如同受傷的猛獸般痛叫了一聲,仰天嘶吼道:「小日本鬼子,俺操你祖宗!」拔出腰間的手槍,向著對岸高地「啪啪啪」連開三槍。
令人吃驚的,隨著鄭放南的三槍響過,已退回北岸陣地的我軍尾隊突然槍聲驟起,一陣大亂。在月光映照下,遠遠看到二十幾名身穿中**服的士兵瘋狂地衝進我軍陣地前沿,在他們身後是一群身著便衣的日軍士兵。他們勢如瘋虎,一面掃射,一面不顧一切地向著孫立人所在的指揮所衝來。
唐甬正驚詫間,只聽孫立人用焦急的聲音喝道:「鬼子的敢死隊,快組織火力包圍!一個也不要放走!」
這是唐甬第一次聽到孫立人如此緊張,原來日軍趁著我軍士兵撤退的時候,派出一支敢死隊尾隨上岸發動奇襲,如果被來襲的日軍識破我軍兵力空虛,那麼戰場形勢當下就要逆轉。
前面的幾名日軍已經套上了從我軍陣亡戰士身上扒下的軍裝,具有很強的隱蔽性。後面的二十幾人就藏在這群偽裝的日軍背後,一路尾隨上岸。想是剛才日軍聽到鄭放南的發泄怒火的三槍,以為身份已經暴露,立刻以自殺式的衝鋒突入我軍陣地,強襲前沿指揮部,企圖以玉石俱焚之勢摧毀我軍指揮中樞。
由於日軍奇襲十分突然,前沿陣地上正在救治傷員的中國官兵沒有絲毫準備,當下一片混亂。幾十名日軍敢死隊員也不戀戰,發瘋般一路向指揮所衝過來。劉放吾團長親自指揮一個排的兵力卡在指揮所前的小坡地上擔任警衛。鬼子一路狂沖,轉眼間十幾個人被警衛部隊打倒在地,但是還有幾十個鬼子衝上了坡地,同警備部隊混戰在一起。由於雙方兵力混雜,又在師指揮所前,我軍的遠程炮火不敢使用,而不少日軍穿著我軍軍服,在夜幕中敵我難辨,形勢相當危急。
突然戰團中傳來蒼涼的歌聲: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唐甬循聲望去,只見劉放吾團長端著湯姆遜機槍,一邊向敵人射擊,一邊放聲高唱。他所唱的正是《遠征軍之歌》,在軍中人人都耳熟能詳。他一開頭,身邊的士兵立刻會意,隨他一起唱起來: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
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齊從軍,凈胡塵,誓掃倭奴不顧身!
歌聲一起,立刻敵我分明,化妝喬扮的日軍士兵有的雖能講漢語,但是這首歌是萬萬不會唱的。畢竟日軍敢死隊人數少得多,所憑籍的只是夜色中敵我難辨,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現在原形畢露,立刻被數倍的中國士兵分割成幾股,鐵桶般團團包圍起來。
歌聲越來越洪亮,越來越多的中國士兵加入了這場戰地合唱中,連我身邊的孫立人也情不自禁地高聲唱起:
忍情輕斷思家念,慷慨捧出報國心。
昂然含笑赴沙場,大旗招展日無光,
氣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長矢射天狼。
採石一載復金陵,冀魯吉黑次第平,
破波樓船出遼海,蔽天鐵鳥撲東京!
一夜搗碎倭奴穴,太平洋水盡赤色,
富士山頭揚漢旗,櫻花樹下醉胡妾。
歸來夾道萬人看,朵朵鮮花擲馬前,
門楣生輝笑白髮,閭里歡騰驕紅顏。
國史明標第一功,中華從此號長雄!
待唱到「國史明標第一功,中華從此號長雄」,冒險偷襲的日軍敢死隊已經悉數被殲滅,不曾走脫了一個。而陣地上的數百名中國官兵士氣昂然,齊聲唱出最末一句:
「尚留餘威懲不義,要使環球人類同沐大漢風!」
是時宇宙肅穆,碧空澄清,明月當頭,流光如霰。
幾百名遠征異域的中華軍人,面臨強敵橫槊高歌,那歌聲鏗然有力蕩氣迴腸,於天地間久久不散。
唐甬聽著這歌聲,萬千個念頭在心頭旋轉:驕傲、感動、欣喜、悲涼、慚愧……,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來襲的日軍全數被殲,孫立人以一個極微小的動作抹去了額角的汗水。
險招啊,如果不是劉團長急中生智以軍歌辨敵,恐怕剛才那股來襲的日軍難於在片刻內全殲。若時間略一拖延,即便日軍沒有人逃回,作間也會懷疑我軍北岸兵力空虛。
趁著軍心大振,孫立人下令第三次炮擊,並將調來的兩門俄式76.2毫米口徑高射炮對準日軍最堅固的幾個暗堡進行平射。一時間地動山搖,在重磅炮彈的轟擊下,日軍精心構築的高地工事幾乎被攔腰削去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