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九章 巧言相辨
辭別九公主,遠航出宮與無影等人匯合。↖原本打算夜間去司徒府上,卻因為發現了皇上寫的字而改變了主意,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遠航獨自躺在床上,將事情經過仔細的回憶了一番。事到如今,抵賴怕是不成了,只能將事情推到陳匾身上了,都說死無對證,誰讓你死了呢。
經過仔細思考,遠航將無影三人喊了進來。四人湊在桌前,遠航輕聲囑咐著,無影三人細細聽著,不停點頭。
第二日一早,遠航穿好官服,打足精神,出了客棧直奔皇宮而去。一路上引來路人觀望,指指點點,還未曾見過走著上朝的官員呢。
走了一會,遠航覺得臉上發燒,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外加這官服肥大,每走一步還要提著下面,不然踩上便把自己給拌倒了。
一家店鋪旁停著一頂竹轎,便是兩根竹竿綁上一把椅子的那種轎子。遠航見轎旁有一個漢子蹲在那裡,走上前問道:「這轎子可是你的?」
那漢子抬頭一看,嚇了一跳。眼前站個年輕人,穿著一件寬大的官服,顯得不倫不類。答道:「是啊,你欲做何?」
「我要雇傭這轎子。」遠航摸了半天,摸出一塊銀子,怕是足有二兩重。放在手中遞了過去,說道:「可夠?」
那漢子眼睛一亮,起身問道:「您要去哪裡啊?」
「不遠,就在城裡轉轉。」遠航怕說出去皇宮,這漢子不敢前去,哄騙說道。
「好勒。」那漢子小心上前,像做賊一般在遠航手中將銀子拿了過去,轉身向店鋪里喊道:「狗子,快出來,來生意了。」
店鋪中一名年輕人扛著一個包裹走了出來,歪著腦袋喊道:「急什麼,我這不在拿貨物嘛。」
先前漢子上前將狗子肩上包裹接下丟在地上,急忙說道:「來大主顧了,這個不送了。」
「啊,這……」
「快來抬轎。」那漢子推他一下,回身對遠航彎腰笑道:「您請上轎。」
遠航抬步邁過竹竿坐了上去,雖說有些堅硬,總比自己走路要強多了。
遠航在上面指揮,下面兩個漢子按他所說向前走著。路上遇到不少官轎,都向一個方向而去,遠航的轎子夾在其中特別顯眼。
「遠航!」臨近皇宮時候,一頂官轎與遠航的竹轎並排而行,裡面官員正是展護。展護無意打開轎簾,看到邊上竹轎上方坐著一人,比自己高出許多,再仔細一看,居然是葉遠航。
遠航側頭向下一望,哎呀,老相識啊。
「哈哈,展大人,一向可好呀。」遠航居高臨下,向展護抱拳說道。
「好,好。」展護好似作揖一般,將手高舉,抱拳回禮。
「你這是哪般啊?何時回的後堂呀?」
「昨日才到,這不,正打算散朝去拜訪您呢,巧了,路上遇到。」遠航嘿嘿笑著說道。
「好,散朝後去老夫那裡,咱爺倆喝上一壺。」展護咧嘴一笑,悄聲說道:「你岳父那壇好酒,已被我喝的快見底了,哈哈。」
行了一會,到達宮外,各位官員已從旁門進到宮內等候,宮門左側停轎處一字排開幾十頂官轎。
「你們也看到了,我乃朝中官員,只因今日家中轎夫有病,無人抬轎才雇傭你們。這樣,你們去那面等候,待我出來再送我回去。」遠航下了竹轎,向停轎處一指對那兩個漢子說道。
那兩個漢子何時見過這陣勢,後悔起來,怎得接個生意還來到皇宮了。只是此時想走也不敢啊,人家是朝中官員,出來見不到轎子,還不得打死個人啊。無奈只好抬著竹轎,向最後走去。
「誒,誒,你們來這裡。」遠航看了下那長長的轎子隊伍,排到最後離宮門太遠,自己出來還要走上許久。將竹轎喊回,笑著對展護說道:「展大人,我這轎子窄小,不礙事,借您個地擠一擠。」
展護看著一品大員的轎子旁邊擠進來一個竹轎,真是哭笑不得,搖著頭向宮內走去。
在宮內候了一會,傳事太監前來通告,請各位大人入殿。
遠航是一州守備,官居四品,理應排在三品官員之後入殿。可他也分不清身上官服各代表幾品,看前面過去了十餘人,估摸差不多了,閃身擠進去,跟著向殿內走去。
大殿之上,皇上還沒有臨位,各位官員尋找自己的位置站好。遠航剛剛站穩,身後有人拍著自己肩膀,回頭一看,一個白鬍子老頭對自己笑著。
「您老好。」遠航禮貌的打著招呼。那老頭沒有說話,手向後一擺,邁步上前站在了遠航的位置上。
噢,敢情佔了你的地了。遠航乾笑一下,站在了那老頭身後。還未站穩,身後又有人拍著自己。遠航回頭,這回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者。那老者打量遠航一下,邁步上前將遠航擠開。
原來朝內官員都有自己的固定位置,殿內是沒有外來官員的位置的,只能進殿見駕列於最後排。遠航不知,站在了第一排。一個接一個的後退,最後遠航居然退出了大殿之外。
奶奶的,這個憋氣。遠航站在殿外看了看身邊的太監,轉身過來,背向殿內,一屁股坐在了大殿的門檻上。
「上朝。」隨著太監的一聲高呼,百官齊刷刷地跪了下去。印文帝自帳後走出,掃視一下殿中百官,緩緩坐在了龍椅之上。陳福跟在身後,閃身站在一旁。
咦?那是何人,背對大殿坐在門口。印文帝向遠航望了望。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高呼三聲萬歲,印文帝面帶微笑,緩聲說道:「眾愛卿平身,門外是何人?」
遠航扭頭回望,見印文帝已坐在龍椅上,起身跪在了殿外,叩頭說道:「皇上萬歲,臣葉遠航叩見皇上。」
「葉愛卿為何在殿外見駕啊?」印文帝扯著脖子喊道,聲小了外面的遠航哪能聽得到。
「回皇上,殿內老臣欺負我,將我擠出殿外。」遠航跪在地上委屈說道。
印文帝看了一下殿內大臣,笑著說道:「你且進來,便站到展司使身後吧。」
遠航不情願地站起身,走進大殿站在了展護身後。雖然是第二排,不過離皇上近,還是對前排那些剛才排擠自己的老臣們撇撇嘴。
「有本上奏,無本退朝。」
「皇上,老臣有本奏。」遠航在下面看著,果不出所料,陳福已經迫不及待地站了出來。
印文帝臉上一抖,無意間望向了遠航。
「有何本奏?」印文帝收回望向遠航的目光,淡聲問道。
「臣上書,彈劾江州守備葉遠航謀害征北副元帥陳匾。」陳福話音一落,大殿之上嘩然起來,百官目光落在遠航身上。遠航卻不在意,微笑著向百官點頭,彷彿不是在彈劾他,而是在表揚他。
「皇上,陳匾乃是死於顧鑫之手,那時顧鑫尚是小梁之將,此事陣前將士皆是親眼所見,怎會是葉大人所謀害呢?」展護最先站出為遠航辯護道。
印文帝點點頭,對陳福說道:「陳司使,此時早有上書,事過多日,為何此時又說是葉愛卿所害啊?」
陳福彎身答道:「皇上,那葉遠航為人狡詐,陳副帥身亡時,老臣便有疑惑。其一,兵士所言陳副帥前日與顧鑫大戰幾十回合不分勝負,翌日卻一招之下便被斬殺,此點不合常理。其二,顧鑫乃馬上之將,擅使大刀。而陳副帥傷口纖細,絕非大刀所傷,乃是被窄小利器取其性命,此點解釋不通,最為可疑。」
印文帝沉思一會,說道:「陳司使,如今陳匾已亡許久,無法進行檢驗,你又如何證明自己所言不假呢?」
陳福淡笑一下,答道:「皇上,陳匾的確已死多時,不會為自己申冤,但有一人,可將實情講出來。」
「噢?是何人啊?」
「此人名叫陳四,原是軍中兵士,后被葉遠航贈與銀兩遣散回家。」
印文帝道:「此人在何處?」
「已在殿外候著,請皇上喚來一問便知。」陳福心中恨恨說道:葉遠航,這次我看你如何翻身,定要除了你為我那侄兒報仇。
印文帝向遠航望去,心中很是奇怪,平日里從不吃虧的主,今日為何一言不發,難道是無話可對,承認了嗎?你倒是為自己辯解啊,你不說話,我如何救的了你。這真是大臣不急,急死皇帝啊。
「葉愛卿,你可有話講?」印文帝見遠航不說話,自己實在忍不住問了起來。
「皇上,臣無話可講,還是先將那人喚進來問過之後再行定論吧。」遠航站在後排一彎身,居然還有心思對印文帝笑了一下。
印文帝瞪了他一眼,說道:「帶陳四上殿。」
陳四被帶了進來,雙腿不停的發抖,撲通一聲跪在殿上不敢抬頭。
「陳四,抬起頭來。」陳福在上面喝道。
當陳四抬起頭時,印文帝大吃一驚,這不就是陳匾嗎?難道陳匾沒有死……
「皇上,此人便是陳四,相貌極其像副帥陳匾。」陳福在一旁解釋后,向下對陳四說道:「將你所知如實道來,若有半句假話,定斬不饒。」
陳四急忙叩頭,連聲說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與顧將軍交戰前夜,葉大人將小的喚去,言說陳副帥有事離開大營,軍中不可無副帥,因我長相與副帥相似,便命我著上副帥盔甲,在副帥營中住了一夜。」陳四擦了一下額頭汗水,繼續說道:「第二日,葉大人命我裝扮副帥出陣迎戰顧將軍,言說我到陣前只要虛晃一下便可。小的哪裡會武功,在馬上提不動副帥兵器,故而一招未出便被打的昏死過去。醒來時自己身上已沒了盔甲,葉大人給了小的銀兩,便將小的送出了軍營。」
「皇上,由此可見,陳副帥必是在此時已遭殺害,葉遠航怕露出馬腳,才使人替代,然後以副帥戰死之名,來掩蓋他謀害之罪。」陳福屈膝給印文帝跪了下去,說道:「請皇上做主,嚴懲葉遠航,為陳副帥申冤。」
「葉愛卿,此人所言可是真的?」
遠航大步向前走了出來,站在陳四身旁,答道:「回皇上,此人所言不假。」
「那陳副帥確是你所殺了?」
「回皇上,是的。」
此話一出,滿朝皆驚。展護腦袋嗡的一下,暗道:葉遠航啊葉遠航,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這樣便認了下來,你還有活命嗎?
印文帝聽完,不由暗贊遠航,如此心計,能在萬人矚目下偷梁換柱,只可惜啊,還是被發現了。
「皇上,可否容臣解釋一下。」遠航面不改色,昂首大聲說道。
「你還有何話說?」印文帝好奇起來,這幾乎鐵證如山,難道你還能說出花來,將自己撇清嗎?
哎呀,你個臭皇帝,我才承認你便不叫我愛卿了,奶奶的。
遠航清了一下喉嚨,說道:「皇上,陳副帥的確死於我手上,但我是因為正當防衛,才誤殺了他。」
「正當防衛?何為正當防衛。」印文帝問道。
「那夜,眾將在韓郡城中慶功飲酒,陳副帥亦在其中。臣不勝酒力,飲醉酣睡。司徒元帥引領眾將返回大營,臣獨自留宿城中。入夜,有五人翻牆而入,刺殺為臣,臣之護衛奮力抵抗,將來人斬殺。待我醒后,挑燈細看,其中一人便是陳副帥……」遠航說到這裡,陳福忽然打斷了他的話。
「一派胡言,陳副帥與你無怨無仇,為何要刺殺與你?」
「陳司使說的是呀,那麼請問,我與陳副帥無怨無仇,你卻說我謀害他,我又為何?」遠航抓住機會,眼光直視,話語凌厲的問向陳福。
「我……」陳福望了印文帝一眼,一時語塞。
「皇上,臣見其中一人居然是陳副帥,心中很是吃驚。臣知道陳副帥乃是陳司使的侄兒,便不忍上書與皇上。不得已出此下策,令陳四裝扮,也好給陳副帥落個為國捐軀的名聲,既免去了他刺殺督軍之罪,又給足了陳司使面子。誰知我一番苦心卻被誤解,如今落得個被彈劾的下場,只得實話實說。」遠航一口氣說完,聽得朝上百官目瞪口呆。這明明是鐵證如山,死罪難逃,怎得幾句話說完,反倒成了仁義之人了……
「皇上,這葉遠航滿嘴胡言,不可相信……」陳福氣急敗壞指著遠航,大聲喊道。
「陳司使說我胡說,可還有人證嗎?」遠航冷聲說道:「怕是只有這陳四一個人證吧?」
這人證現在一點用都沒有了,只能證明遠航偷梁換柱了,可惜遠航已經承認了,還能怎得。
遠航一挺胸膛,說道:「皇上,臣有人證。當日臣醉酒留宿城中,司徒元帥帳下將軍都可為我作證。至於臣所說陳副帥暗殺我一事,臣的三個護衛可以作證。」
「你的護衛自然與你說話,也算人證嗎?」陳福氣的不行,惡狠狠地說道。
「自然可以為臣作證。」遠航對印文帝說道:「臣進宮之前尚不知被彈劾一事,自然也不會提前與護衛商議此事,皇上只需派人前去詢問,看與臣所說是否一致,便知臣說的是否為真話了。」
印文帝點了點頭,向下說道:「梁司都,你選派三位官員前去詢問葉愛卿護衛,將證詞呈來。」
「臣遵旨。」左司都梁成仁應聲退出。
「皇上……」陳福剛要上前進言,印文帝一擺手,說道:「今日便到此了,明日再議,葉愛卿不可離宮,退朝。」
「臣遵旨。」遠航應后高喊萬歲。展護剛要離去,遠航拉住他,說道:「展大人,我那轎子還在宮外,勞煩您將他們遣了去吧。」
展護看著遠航,點了點頭,隨即嘆口氣,又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哎,你這老頭,幫是不幫啊……」遠航站在原地,向他背影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