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箭哲別
鐵木真站在土山高處,凜然不動,以自己的鎮定、自信,激昂著士氣。那十餘名勁卒不時舉起鐵盾,在他四周擋去射來的弩箭。幾員虎將不停地穿插在弓步兵合陣里,箭射刀砍,鞏固著飽受衝擊的防線。刀光矛影中殺聲震天。激戰了半個多時辰,近萬名敵兵輪番衝擊,鐵木真部下一千弓步兵,不時有失去戰鬥力的重傷員被匆忙移到內圈。
此時從山上放眼望去,剛才退散的四千騎兵竟繞過幾道山坡,從後面半包圍住敵方,卻不拍馬沖入陣中撕殺,而是一人一弓,拉成滿月,千箭齊發,分成四波,流水線般地擊殺著後面的敵兵。看來鐵木真的計策頗為兇險,就是一個搏字:搏敵方到底會在集中一萬兵卒全力沖潰本陣擊殺鐵木真,或分兵各自抵抗兩種方案中做出哪個選擇。
看到泰亦赤兀部接下來的幾次前所未有的猛然衝擊,連一直當作後備力量的塔塔爾部也派了上來,鐵木真微微笑了起來。泰亦赤兀部終究捨不得自己這個香餌。那麼戰局剩下的就是看「四傑」殺人的速度快,還是泰亦赤兀部攻破土山本陣的時間快。
但見此時泰亦赤兀部後方原野上已是遺屍遍地,鞍上無人的馬匹四散賓士,自己本陣防守的弓箭手也收起長弓,從腰際抽出三尺長的彎刀,利用鐵盾空隙刺殺敵兵,拚死防禦著。敵人已到了垂死掙扎之境。眼見東北角敵兵攻得尤猛,守軍漸漸抵擋不住,鐵木真卻仍是不焦不燥,絲毫沒有吹響總攻號角的意思。
這時東北角上敵軍調集重兵猛攻,豎了三桿黑纛,顯然是有三名大將在那裡督戰。蒙古兵漸漸後退。者勒米奔上土山,叫道:「大汗,孩兒們抵擋不住啦!」鐵木真怒道:「擋不住?你誇甚麼英雄好漢?」
者勒米臉上變色,從軍士手中搶了一柄大刀,荷荷狂叫,沖入敵陣,殺開一條血路,直衝到黑纛之前。敵軍主將見他來勢兇猛,勒馬退開。者勒米手起刀落,將三名持纛大漢一一砍死,拋下大刀,雙手抱住三桿黑纛回上土山,倒轉了插入土中。敵軍見他如此悍勇,盡皆駭然。蒙古兵歡呼狂叫,將東北角上的缺口又堵住了。
又戰良久,西南角上敵軍中忽有一名黑袍將軍越眾而出,箭無虛發,接連將蒙古兵射倒了十餘人。兩名蒙古將官持矛衝上前去,被他嗖嗖兩箭,都倒撞下馬來。這人正是泰亦赤兀部的一員領兵大將神射手哲別。
鐵木真手下「四傑」的超強攻擊力,很快讓泰亦赤兀部后軍傷亡過半,而泰亦赤兀部前軍對上鐵木真鐵甲護衛防禦線,好幾次鬆動了對方防禦的一道牆口,卻很快被蒙古勇士,瘋狂地用**堵上了。對手不要命的打法深深令泰亦赤兀部的三名主將感受到死亡的恐懼,指揮作戰開始陷入慌亂之中。眼見已方敗亡在即,哲別不得已拋下領兵職責,突然暴起,望能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襲殺鐵木真。
見已勝利在望,鐵木真心情悠閑地誇道:「好箭法!」話聲未畢,那哲別將軍已沖近土山,弓弦響處,一箭直射鐵木真咽喉,接著又是一箭,直向鐵木真肚腹上射來。那箭來得極快,又不知射箭者用了什麼手法,竟是螺旋前進,鐵木真久經戰陣,好幾次明明算好方位可以避開來箭,卻想不到那鐵矢像長了眼,繞了半個曲線又對上自己,在利矢臨身的那一刻,完全憑著求生的直覺,鐵木真脖子一歪,利矢擦破咽喉表皮射進左頸,直抵后肩骨。
還來不及緩口氣,眼見又有箭到,匆忙間鐵木真只能利用跨下愛騎擋駕,但見鐵木真相雙腿在馬背上死命一夾,左右手上下用力急提馬韁,坐騎受拉扯之力倏地人立,這一箭直射,勁力好生厲害,從馬胸插入,直穿沒羽,那馬痛嘶一聲,胸前熱血噴洒,後腳一軟撲地倒了。蒙古軍見主帥中箭落馬,人人大驚失色。
哲別眼見鐵木真連人帶一齊馬栽下,鐵弓一舉,大喊到:「鐵木真中箭了!鐵木真中箭了!」敵軍聞后精神大震,吶喊聲中,身體忽然間蓄滿了力量,如潮水般衝殺上來。鐵木真倒也果絕,忍住巨痛,隨手拔出頸中箭羽,顧不得包紮療傷,左手捂住冒血的傷口,一把拉過跟隨在旁的窩闊台座騎,翻身躍了上去。身子一挺,高聲喝道:「好兒郎們,鐵木真在這裡和你們共同迎敵!」
敵軍忽見鐵木真重行上馬,不禁氣為之奪,又被拚死反擊的蒙古兵沖退下山,攻勢頓緩。而彼消此長,蒙古兵反倒士氣大進,作戰越發勇猛。鐵木真見敵勢少衰,抽出寶刀,高舉過頭下令到:「舉纛,吹號!」得了大汗號令,一名鐵衛站上馬背,將白毛大纛高高舉起,傳令兵也將號角嗚嗚吹動。
本來圍獵泰亦赤兀部后軍的四千精騎,得了鐵木真號領,收弓、抽刀、拍馬,動作整齊如一,乾淨利落,發喊聲中,蒙古騎兵勢若奔雷般往泰亦赤兀部中軍衝殺過去。泰亦赤兀部後人數雖眾,但都聚集在土山四周圍攻,做為預備兵力的后力又被擊潰,蒙古騎兵一時如入無人之境,直插中間,中間的指揮主將見蒙古騎兵勢如破竹,哪還敢留在原地效死命,各自領了自己的親衛軍,尋一個方向逃命要緊。指揮系統失了控制,那被包圍的士兵又分屬兩方,頓時你推我擠,亂成一團。
哲別見勢頭不對,大聲喝令約束,但陣勢已亂,兵無鬥志,不到半個時辰,大軍已被沖得土崩瓦解,大股殲,小股逃散。那看事不可為,哲別將軍騎了一匹黑馬,落荒而走。鐵木真叫道:「抓住這賊子的,賞黃金三斤。」數十名蒙古健兒大呼追去。只為爭功便妄送了區區性命,但見哲別將軍箭無虛發,當者落馬,一口氣射倒了十餘人。餘人不敢迫近,被他催馬急奔,如此逃脫了。
一場屠殺又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凡是慌亂逃命,沒有跪下投降,都立功心切的蒙古兵砍了頭盧。接下來就是打掃戰場:收集兵器、盔甲,救濟傷員,統計繳獲的戰馬、糧草、軍響,命令俘虜收埋屍體。那些戰死或殘廢不能醫治的馬匹,也押載回去,宰殺料理一番,成了今晚慶功宴上的下酒菜。
這一仗鐵木真大獲全勝,把世仇泰亦赤兀部殲滅了一大半,料得從此不足為患,聯合作戰塔塔爾部被鐵木真打怕了,見泰亦赤兀部失敗,只好掉轉馬頭成了降兵。回想當年被泰亦赤兀部所擒,頸帶木枷,痛受毆辱,這場大仇今日方雪,鐵木真頸中創口兀自流血不止,但心中歡暢,忍不住仰天長笑。眾將士歡聲動地,擁著大汗收兵凱旋。
待大眾走遠,清理戰場的士兵也因天黑歸去,我這才從樹叢中溜將出來,回到家裡時已是半夜,母親和老頭正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見我回來,喜從天降,緊抱住我已是泣不能聲。為免她平添擔心,我只說不小心在林子里睡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