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亡之路
草枯葉黃。
馬瘦力疲。
這是秋末,肅殺之氣瀰漫在蒙古草原上,萬物都進入了爭奪生存空間的時刻,生命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珍貴。
孤狼尾隨著一隻受傷的羊羔,它已經追了一個上午了,快要忍耐不住了。
濃稠的胃酸在腹中翻滾,飢餓如同火燎一般,刺激這孤狼的神經。
它太餓了,也太疲憊了。
作為一頭孤獨的離群的狼,它不敢輕易的消耗掉體內的能量,它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積蓄起第二股。羊羔再弱也是動物,餓狼不敢保證它毫無反抗之力,只能一直尾隨著,等待著。
終於,飢餓燒穿了孤狼的腸胃,它的神經癲狂了,孤狼無法忍受了。它不再掩飾自己的無害,那口還算鋒利的狼牙齜出,羊羔不安的叫了起來。
「咩」
無力的羔羊只來得及悲鳴一聲,就化為了狼口之下的美味。
孤狼飢不擇食,沾著羊毛的羊皮都撕碎、吞下去,就連羊骨頭都被咬的咯吱作響,血液碎肉在狼口裡被全部吞噬,可血腥味卻無法掩飾。
秋天的風很淡,血腥味傳的很遠,這對於飢餓的食肉動物們來說,**力太大了。
一支龐大的狼群,這是遊盪在草原尋找食物的餓狼群,它們看上了那頭孤狼口下的羊羔。
草原上沒有仁慈,那是神靈的特權,動物沒有那個資格。
所以,狼群沒有停留,上百隻餓極了的草原狼,一擁而上。
孤狼齜牙怒吼,極力想要保住自己的食糧,這可能是它在寒冬前的最後一次飽餐,決不能輕易放棄。
沖在最前面的是一頭健壯的青狼,有近三尺高,很壯實,也很兇惡。
「嘭」
不費絲毫之力,孤狼就被撞飛了,來不及站起來的孤狼很快就被狼群淹沒。
「嗷」一股絕望的狼嚎,停下了,一切都結束了。
駿馬馳騁,一隊只有五人的馬隊飛馳而來,被飼養的膘肥體健的蒙古馬,健步如風,踩著散碎的枯草,揚起一匹塵埃、草屑。
「砰…砰……」
每一聲槍響,就有一隻草原狼哀嚎倒地。
槍聲驚動了草原狼群,領頭的大青狼憤怒了,就算是那些龐大的蒙古馬隊都不敢輕易觸怒它,這些人竟然敢殺它的部下。
「嗷……」
一聲號令,忙著撕吃狼肉羊肉的草原狼戀戀不捨的舍下了食物,調轉身形,瘋狂的朝馬隊撲去。
馬隊、狼群相距不多兩百米,以狼群的速度,只要二三十息就能撲到。
「打光槍膛里的子彈!」
一聲暴喝,槍聲越發的密集了,撲過來的三十多頭健碩的青狼倒下了十餘頭,狼群的銳氣喪去了大半。
「拔刀!」
「鏗鏘」一聲,五柄馬刀出鞘,散發著血腥味的馬刀高高揚起。
馬兒在主人的鞭笞下,鼓起勇氣朝殘餘的狼群沖了過去。
馬刀雪亮,刀口已經崩裂了多處,一股濃郁的逼人的煞氣騰起,狼群有些退縮了。
大青狼是狼群的頭狼,它很清楚在草原生存的要義,這些人很厲害,如果打敗他們,狼群可能要付出一半主力的犧牲,這對將要熬過冬季的狼群來說,很不划算。
「嗷嗷……」
狼群退縮了,剩餘的不到百隻孤狼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散去。
羊羔已經沒有了,羊皮都沒有剩下,只有孤狼那顆沾著碎肉的殘缺狼頭,躺在血泊中。如果不是時間趕的緊,地上的狼血、羊血也不會剩下。
望著狼群散去,莫然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們已經馳馬趕了大半天了,馬力和體力都快消耗殆盡,若是真的和狼群碰撞起來,絕對落不得好。
「跑了這麼久,那些人應該追不上了,大家下來休息一下吧!」
拖著疲倦的身子,強忍著兩腿內側的火辣辣的疼痛,莫然幾乎是滾落到了地上。不用看,他也知道,這大腿的內側定然是已經血肉模糊了,可他不敢掀開,這疼到了一定程度就會麻木。若是治療了,反倒可能更加疼痛,現在他還不敢治療,他怕自己會扛不住。
歪倒在地上,莫然從懷裡掏出五枚槍彈,一粒粒塞進彈倉里。
直到彈倉塞滿,莫然推動槍機,把槍彈頂進槍膛,這才躺在地上喘起粗氣。
其他四個人也有樣學樣,把槍彈塞進彈倉,並且頂進槍膛。
歇了一會兒,幾個人胡亂喝了些馬奶酒,勉強補充了一下肚子,靜靜的躺著,恢復體力。
馬兒啃著地上的枯草,嘴角吐了許多沫子,不時的打個響鼻,似乎很是不喜。
「大哥,咱們跑那麼遠,陸榮廷應該找不到了吧?」岔著大腿,藍浩挪了過來。
見他站著難受,莫然調笑道「傢伙沒掉吧?」
低頭看了一下褲襠,藍浩苦笑道「東西倒是在,不過還能不能用就不知道了。這幾天一直都是麻的,早沒什麼感覺了,只有到晚上的時候,才會傳來一陣子刺痛。」
「一樣啊!」嘆了口氣,莫然一臉苦笑「從廣西跑了七八千里地了,三十多個兄弟只剩下咱們五個了,要是卵子再沒用了,怕是黑風山就斷了后了。」
無所謂的搖了搖頭,藍浩道「斷了就斷了,大不了到了閻羅界,咱們兄弟再相聚,搶了閻王老兒的位子給大哥做!」
莫然伸手拍了拍藍浩的腳背,兩人躺在一塊,陷入了沉默。
莫然今年不過十九歲,出生在廣西東蘭。父母的樣子,莫然已經忘記了,他只記得小時候家裡似乎還算可以,可後來因為得罪了一個滿清的官兒,一家也就破敗了,到莫然十七歲的時候,家裡已經沒什麼人了。
就是那一年,莫然拉著幾個村裡的小夥伴上了山,成了縣裡的一號匪人。兩年時間,黑風山就成了廣西聞名的大盜,莫然手下聚集了百來號強人,時不時的跑到茶馬古道撈一把,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可是,三個月前,出事了。
那一天,山寨平靜的日子也被打破了。
莫然記得很清楚,那一天他在打劫的時候,被雷劈了。
電流很強,全身都麻了,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股電流傳到手上的時候,莫然一哆嗦……手指扣動了槍機,槍彈好巧不巧掀翻了一個人的腦殼。
本來打劫這事,死人是很正常的,可這次不一樣,莫然殺的那個人身份有些特別。
他是陸榮廷的長子陸裕光,這個兒子其實並不是陸榮廷親生的,不過卻是他的二夫人的種,也勉強算是陸家人。陸榮廷子嗣艱難,除了不是親生的陸裕光外,還有親生的陸裕勛、陸裕蕃,陸裕勛在護國戰爭時,被老袁陰了,暴斃在武漢。至於陸裕蕃,似乎還沒出生。
親子早逝,長子不是親生的,也變得珍貴了,畢竟只有這一個了。
好巧不巧,陸裕光前往雲南聯絡唐繼堯的時候,被莫然劫了道,更倒霉的是,他的衛隊還在後面跟著,於是陸裕光悲劇了,直接被莫然一個哆嗦射沒了。
陸榮廷在北京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愣了一個時辰,親子被袁世凱陰死了,長子被土匪殺了,自己徹底絕了后。這麼大的打擊,直接讓陸榮廷絕望了,唐繼堯答應和他聯盟的消息更是讓他悲痛萬分,兒子立了大功,自己還沒來得及獎賞,就夭折了。
桂系內部不穩,這陸榮廷早就知道,古往今來,凡是藩鎮國主都有一個**煩,那就是傳承。這件事做好了,家族富貴三代是輕而易舉的事,若是差了,破國敗亡就在眼前。
顯然,莫然絕了他的希望、
毫不猶豫,陸榮廷下了格殺令,一個團的桂軍馳剿黑風山,甚至還動用了火炮機槍這些「神器」。
在打死陸裕光的那一刻,莫然就愣了,他剛剛從另一個世界過來,就幹了這麼一件「轟轟烈烈」的事情。
清醒之後,莫然哭了。
陸裕光的身份很清楚,後面的衛隊也很厲害,黑風山也不可能待了,莫然回了山,毫不猶豫就解散了黑風山,帶著一群不願捨棄的兄弟開始逃跑。總算保住了一些嫡系的小命,可不願走的那些人,天知道他們會有什麼好下場。
在廣西外逃不容易,而且必須跑到陸榮廷干涉不到的地方,法屬支那、英屬印度無意都不可能。莫然不認為那些鬼佬絕會為了自己,得罪死一個手握十數萬大軍的西南王。
要知道,護法戰爭爆發在即,這個時候的陸榮廷手握桂、粵、湘三省,是勢力最強大、最雄厚的時期,而歐洲正值一戰爆發,英法都沒膽子在這個時候開罪一個雄兵在手的軍閥。
想去南洋,必須躍過大半個廣西,莫然看不到逃脫的希望。
萬般無奈之下,金手指出現了,那天的雷擊之後,有一個徽章到了他手裡,上面個的金紅相交五星,和中心的鐮刀斧子圖案,讓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紅色警戒。
根據金手指的提醒,莫然明白了,他無意槍殺陸裕光的時候,被默認為選擇了蘇維埃模式。
原因……很簡單,屈服於統治者是旭日帝國,和統治者平等是盟軍勢力,至於反抗統治者,自然變成了蘇維埃。
沒有基地,沒有工廠,莫然唯一溝通紅色警戒的媒介就是手中的徽章。
徽章不需要礦石,也不需要能源,唯一能夠起到兌換作用的,只有功勛點,或者說是殺戮點。
從廣西北上,一路經過貴州、四川、青海、甘肅諸地,跋涉了不下萬里,歷經三月,莫然才跑到蒙古,手下的兄弟只剩下五個了,其他的不是死了,就算失散了。
到了蒙古,莫然本以為可以輕鬆幾日,不用擔心那些軍閥的攔截堵殺,可沒想到第一天打劫,莫然就找上了一個蒙古王公,搶了幾匹馬,殺了他一個兒子,再次陷入了逃亡。
現在在哪兒,莫然已經說不清楚了,至少不會內蒙,想來已經跑到了外蒙地區。
「大哥,陸榮廷那麼有錢,會不會誘使那些蒙古人向咱們動手啊?」不知是不是癔症了,藍浩突然說道。
藍浩的提醒,讓莫然愣了。
三百萬的大洋甩出去,要說蒙古人不心動,估計連莫然都不相信。單看那些軍閥武裝的積極性就知道,三百萬絕不是一筆小數字。
「應該不會吧?!?」
念叨了一聲,莫然毫不猶豫的起身了。
「阿義、阿強都快起來,咱們還要向北走,這裡不安全!」
藍浩不說的時候,莫然沒什麼感覺,經過他的提醒,莫然心慌的厲害,不敢在休息了。
強忍著雙股內側的疼痛,勉強爬上馬背,莫然已經能夠感受到大地的震動了。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