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所謂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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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斷腸神色威嚴的略微點頭。

身邊，那位紫霄劍派的弟子，又微笑道「弟子忘了，掌門跟祖師爺本是至交好友，曾經並肩作戰多年。想來是祖師爺知道掌門執掌了紫霄劍派，顯靈道賀呢……」

傷心斷腸仍舊神色威嚴的保持著沉默，高深莫測之態，讓周圍的紫霄劍派弟子都覺得充滿壓力，一時，沒有人再敢隨意開口，唯恐說錯了什麼話。

自從群芳妒被仙界一旨緝捕，紫霄劍派唯恐因此被牽連，激怒天庭，於是在長老、兼自由幫幫主的傷心斷腸號召下，舉派投出罷免票，罷免了群芳妒的掌門之位，驅逐出派，以劃清界限，向天庭表明立場。

之後，傷心斷腸在競爭中脫穎而出，被提舉為紫霄劍派掌門人。

依韻為紫霄劍派創派祖師，其下的老輩高手，茗，加，妖瞳，情衣，小龍女等等都早已不在人間，群芳妒被除名后，再沒有任何人能跟傷心斷腸爭奪。

今日，傷心斷腸剛通過排場奢華的接任大典，正式繼任為掌門人。

沉默的他，此刻心裡其實在對著血紅色的雕像說話，周圍那些紫霄劍派弟子絕想不到的一番話。

『依韻啊依韻……你什麼意思啊？咱們可是老朋友了，你現在反正在十八層地獄出不來，紫霄劍派能沒有人管嗎？誰管都是管，讓我管不是更妥當？你說——這麼小氣幹什麼？心疼你的財寶？我不會動你那些寶物——你想想，你女人在天庭盯著呢，誰敢動你那些寶物？……這樣，我在紫霄劍派撈的好處，一成歸你！……不夠？兩成！你小子也不能太貪心啊，什麼都不做就白得兩成了啊……』

紫霄殿頂，九百九十九柄劍驟然飛起，紛紛射向血紅色的雕像！

驚變，讓大殿前的紫霄劍派弟子個個驚愕莫名，不知為何……

傷心斷腸看見那些劍撞上雕像，又被彈回半空，卻又飛旋著繼續射向雕像，如此不斷的重複著……

『原來你不是要錢，那當我剛才的提議沒說過……』

封魔界中，飛沖奔走的依韻，突然感應到遙遠人間，紫霄山上他製作的魔劍劍魂，於是嘗試著操縱，可是，一次次似乎能夠衝過來的時候，都被什麼東西阻隔，始終無法突破。

『莫非那些劍有可能來到地獄？』意念中，與人間魔劍意念清晰的連接，讓依韻生出希望。他飛快衝殺出封魔界，背後，魔龍緊追而出，還有那早已經衝出封魔界，在外面追著魔龍帝氣息的桀驁，見到紫影出來，它所有的憤怒都有了宣洩點般，四蹄化風，疾追在依韻身後。

出了封魔界，不再能夠分開魔龍和桀驁，也無法再利用封魔界的魔獸對魔龍造成持續不斷的打擊。

可是，依韻必須出來。

『北落紫霄劍，去，帶它們過來——』依韻手中的北落紫霄劍中，驟然飛出一道紫光，自他手中飛射向血紅色的天空而去，一會工夫便飛的不見了蹤影……

「螻蟻——你還能逃多久？」魔龍帝不屑的狂傲聲音，在依韻背後，第不知道多少次叫響……

奔走中的依韻，臉上掛起一抹輕笑。他能連續不停的跑多久？

跑不動了為止……

中南城。

本以為勝負很快揭曉的荊族戰士，在等待三個時辰后，意識到，這場戰鬥恐怕沒有那麼快結束。那些黑金兵器，早被捆紮在飛戰獸的腳上。離棄了紫霄族眾的中南城眾，都回到城裡。

依韻府中地窟里的黑金以及八萬斤精鐵，都被搬了出來，也被捆綁固定，吊在飛戰獸的腳上。

黎紫癱坐在城牆上，他的財產，全被荊族收繳。凡是本屬於紫霄族族眾的那些人，都被威脅著搬出家裡一切有價值的東西，甚至魔獸肉，也被搬出來被荊族的飛戰獸吃了。

這，就是地獄的法則。沒有一個中南城人覺得恥辱，弱者服從強者，理所當然，他們只怪，運氣太差，跟了個得罪荊族族長魔龍帝的人。

沒有人認為依韻能夠戰勝而歸。蚩尤座下最強大的殺戮魔王之一的魔龍帝，從來沒有敗過，因為魔龍就是不可戰勝的神獸。

荊族的戰士們，在中南城裡面住了下來。沒有人去找尋魔龍帝，不管等多久，他們都相信，魔龍帝一定會取勝而歸。

依韻、黎紫家裡的那些女奴隸，變成荊族戰士們打發等待時光的玩物。黎紫殷勤的滿足著荊族族眾的要求，只是在無人的時候，他常常回想過去在中南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美好時光……

『為什麼魔龍帝還沒回來？』

時間，一天天過去。已經十天了，魔龍帝還是沒有回來，依韻也沒有回來。荊族的戰士們，開始憂慮，開始猜測。黎紫的心裡，也開始生出希望……

依韻還在跑。

他不記得已經繞著封魔界的光幕，跑了多少圈。

他的注意力都在意念中的北落紫霄劍上，自從北落紫霄劍飛了出去，就一直在彷彿沒有盡頭的血紅色虛空中，好像永遠飛不到盡頭……可是，依韻沒有放棄讓北落紫霄劍繼續前飛，從踏出封魔界那刻開始，他就決定要用北落紫霄劍嘗試把人間的九佰九拾九把劍帶過來。

只要他還能跑動，還沒有倒下，北落紫霄劍就會繼續在地獄的血紅色虛空中一直前飛……這就是他扭轉局面，反敗為勝的希望。所謂希望，在他看來，從來就是只要他還沒有倒下，還沒有放棄，希望就存在。

魔龍帝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

連續十天十夜的追趕，讓魔龍帝已經疲憊的說不出話。與魔龍融合一體，那是荊族特有的靈魂契約的作用，因為靈魂融匯一體，所以龍魂不滅，她就不滅。但同樣，她的精神力一直在消耗。

她從來沒有遇到過、甚至聽到過有這麼能跑的人。

桀驁在賓士，牛嘴裡頭的舌頭，早就吊在了外面。它又餓又渴又累又困，被魔龍帝堅信為最兇猛魔獸的它，只想大口灌水，大口吃肉，然後倒下好好的睡上幾天幾夜……

桀驁早就跑不快，只能維持著跟魔龍一樣的速度追趕前面的那條紫影。

桀驁累，魔龍也累。桀驁負擔的是百丈長的龐大身軀，而魔龍，負擔的是千丈長的身軀。這樣的身軀充滿了澎湃的力量，但是，本身也是種沉重的負荷……

『他、他到底還能跑多久……』魔龍帝這麼想著，魔龍和桀驁，其實也在這麼想……

血紅色的虛空，驟然變成色彩繽紛的天地。

深紫色的北落紫霄劍，衝出血紅色的塑身。九佰九拾九把一直在不斷嘗試撞入血紅色塑身的劍，剎那，一起發出陣陣鳴音，猶如歡欣的雀躍。

傷心斷腸得到稟報，匆匆奔出大殿的時候，正看見燃燒著紫霄炎的北落紫霄劍帶著九佰九拾九把劍衝進血紅色塑身的情景……

『依韻……你這小子果真還在十八層地獄活著……』熟悉、卻又恍如隔世的北落紫霄劍，一時，勾起傷心斷腸許多、塵封已久的回憶……

九佰九拾九把劍，重新插回在紫霄殿頂，彷彿剛才飛進血紅色塑身的那些，只是幻影……

依韻仍然在跑。

沒有激動，因為也沒有精力浪費在激動的情緒上面。喜怒哀樂傷神，大喜大怒之後，人會覺得疲憊，正因為如此。

還要十天，北落紫霄劍的意念，用了十天時間才衝破地獄的虛空，帶著九佰九拾九把劍的劍魂飛進了地獄。

他還要再跑十天，劍，才能來到身邊。

中南城的荊族族眾，仍舊住在城裡，焦躁的等著。沒有人去找尋魔龍帝，因為這是他們族長的戰鬥，他們來，只是為了預防紫霄族眾群起反抗的情況而已。越是戰的久，他們越要繼續等待。

中南城裡，議論猜測紛紛。從最初沒有人相信依韻能勝，到現在，人人都覺得，最後回來的未必是魔龍帝……

蚩尤魔神城。

蛇老如常，回報。「主上，魔龍帝還沒有回來。」

蚩尤心不在焉的聽著。原本，得到喜兒的幫助，她對別的事情已經完全不在意，一心只在湊齊血陣能量，施展大法，以及更遠的大事上。只要離開地獄，有了共同的敵人，地獄的力量自然而然就會重新整合在一起，為了面對天庭，為了生存而戰。

她未曾將依韻這個人太放在心上，地獄中的殺戮魔王，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主上，要不要看看？」蛇老很為魔龍帝的情況擔心，他們離開魔神城太久了。荊族是蚩尤部族中很重要的一支，戰鬥力強大，忠心耿耿。無論是在地獄、還是將來離開地獄之後，荊族都是蚩尤部族中，重要的戰鬥力量。

「不必！荊族這代魔龍帝，其魔龍是數千年來之最強，絕不可能敗給一個人類——」

蛇老不再多說，但他知道，蚩尤對魔龍帝的自信，其實早已動搖。最初的時候，蚩尤是不屑一顧的態度。

血紅色的地獄虛空中，閃爍著一團冰冷的劍芒。

依韻幾乎快邁不動步子了，內力幾乎耗幹了。但他仍然在跑，馬上，很快，劍就到了，他的意念一直清晰的維持著與劍魂的感應。

轟然巨響。

依韻回頭看時，魔龍龐大的身軀，墜落、跌在地上。飛散的泥石，在魔龍的身軀旁堆起了幾丈高。魔龍的那對紅色眸子，仍然緊緊盯著依韻，但它的身體，無論如何掙扎，也飛不起來、無法挪動。

它的嘴裡，除了大口的呼吸，也根本噴不出黑光的能量柱。

緊接著魔龍之後，奔跑的桀驁四蹄一曲，栽倒在了地上。瀰漫的泥塵中，桀驁掙扎著又緩緩站起來，卻已經邁不動四蹄。

依韻喘著粗氣，望著魔龍頭頂，已經神志不清的魔龍帝，淡淡然道了句。「現在，你知道，我能跑多久了。」

劍芒，在千丈高空，閃爍著寒光，疾飛落向地上。

「嗚……」魔龍發出一聲悶吼，頭，竭盡全力的一甩。頭頂上，赤著身體的魔龍帝，頓時被甩飛了出去。桀驁拼盡全力，拍動鷹翼，飛了起來，一口將飛出來的魔龍帝含在嘴裡。扭頭看了眼虛空高出，那些閃爍的寒芒，又看了看無法動彈的魔龍，讀懂了它眼裡催促的心意。桀驁「嗷——」的一聲悲鳴，含著疲憊至昏迷過去的魔龍帝，奮力拍動翅膀，前飛……

北落紫霄劍的劍魂重新回劍身，依韻手中的劍，又亮起了深紫色的光。

九百柄劍，流星墜地般的插進魔龍的身軀，從頭至尾……還有九十九把，橫空射向飛逃中的桀驁。

原本已經沒有了動彈力氣的魔龍，驟然，揮動起力量十足的尾巴，橫空一掃，把那九十九把追擊的劍全掃落地上，它龐大的身軀，驟然翻滾，把所有的劍，一起用力的壓在身下，渾身的肌肉、皮膚都在極力的緊繃著，它悲憤的吼叫著，用最後的、所有力量壓緊、夾緊那些劍！

遠空，桀驁的身軀變成黑點的時候，遠遠發出一聲，混雜悲傷，不甘和憤怒的鳴叫……

魔龍，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巨大的身軀，癱軟在了地上。九佰九拾九把劍，穿透了魔龍的身體，飛上半空。

依韻手中的北落紫霄劍，高舉過頂。「捨身救主，可敬。」依韻空洞的眸光中，不見映入任何事物。

總有一些感動，直入人心。但殺道之中，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高尚的情操值得讚歎，讚歎卻不等於就該心軟。

北落紫霄劍揮落，九佰九拾九把劍劍變成一團高速旋轉的、劍組成的龍捲風，自魔龍尾巴開始，吞噬……

劍魂的龍捲風，斬碎了魔龍的身軀，飛快的吞沒著魔龍無力掙扎的生命。

依韻相信，魔龍這一次，不可能再復活。它復活憑藉的，就是靈魂的力量，精神的力量。因此在精神力量沒有耗盡之前，肉體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

而現在，魔龍的精力幾乎殆盡，連動彈掙扎的力氣都不再有……

魔龍千丈身軀，頃刻間就被劍魂龍捲風吞沒的幾乎殆盡。魔龍的雙眼，一直望著面前渺小的身影，眸子里，突然沒有了敵意，取而代之的，是寧靜接受死亡到來的甘心。

魔龍的心態變化，突然讓依韻想起孔宣曾經鄭重其事的好意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