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崔東珺順著瞿長橋的目光轉過頭,愕然發現外頭竟已擠滿了人!

更令她幾乎快暈厥的是,她不只瞧見了廚房的人,甚至連夫人們的身影都出現了。

她完了!

「再告訴我一次。」他嗓音越是溫柔,崔東珺的心就越寒,「你這麼護著『那個妾』,是為了什麼?」

「我……我……」她說不出口。

她說不出她就是那個妾,她說不出她欺騙了他!

「小倩,發生了什麼事?」何氏在其他丫鬟的攙掛下,一步步走近別院,「怎麼聚集了這麼多人?」

「夫人!」小倩急慌慌衝到何氏面前,「少爺……跟少姨太……」

「少爺?」何氏定睛一看,那不是她的寶貝兒子嗎?他什麼時候跟野蠻的小妾湊在一起的?他不是討厭她討厭得緊,連面都不見,連名字都不想知道的嗎?

何氏走近,拍著大門,「長橋!你們在裡面幹啥?」

何氏推了推門,是鎖上的,「開門呀!」

「還不開嗎?」瞿長橋朝外努了努下顎。

她看不出他心底的意思,他整個人突然間變得高深莫測起來,她連他會原諒她或氣她都猜不出來。

她的小手抖著,緩緩上抬。

外頭的何氏等得不耐煩,「崔東珺,你在搞什麼鬼?請安未到,還要勞駕我親自過來請你,敢情現下是當妾的大於我這個主母了?還把門鎖著不讓我入內,是何意?」

外頭的僕人聽到何氏的話,個個交頭接捧耳,議論紛紛。

「大夫人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小舞急躁的問:「阿珺是那個妾嗎?阿珺該不會是那個妾吧?」

「原來你的全名叫崔東珺。」瞿長橋淡道:「你母親說你已經嫁人了是真的,而且還是嫁給了我?」

崔東珀閉上眼,身軀難以克制的顫抖起來。

「長橋,開門啊!你們兩個在裡頭幹啥?」何氏一臉莫名,不解兒子為何突然跟崔東珺這麼親密。

「我是……」

「你在天香山山上遇到我時,就已經知道我是誰?」

崔東珺霍然抬首,「我不知道!」

他眼色變得更沉,「你在不知道我是誰的情況下跟我在一起?」

崔東珺臉色大變。

「你是知還是不知?」

知道他是誰在前,是戲弄;知道他是誰在後,是背叛!

兩者皆嚴重,可前者會讓她失去他,而後者不只是失去他,還可能危及自己的性命!

要挑哪個為答案,再蠢的人都明白。

「我……」崔東珺咬了咬唇,一滴清淚從眼眶滾落,「不知……」

選擇前者,保命,選擇後者,背叛了他也背叛了愛。

她不想否定她愛著他的事實,她不想讓他認為她是心存玩弄,對他毫無真心真意。

她希望他會懂,懂得她選擇的理由。

她是說謊、她是欺騙,但她對他的愛是真的!

然而,聽到她的答案,瞿長橋強裝的淡然整個垮下,他沉著臉、抿著唇,用力拉開大門。

他的動作太過突然,害得猛拍門的何氏差點一頭栽進屋內。

「娘,這女人背叛了我,隨你處置。」

「什麼背叛?」何氏聽得一頭霧水,可兒子卻是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什麼背叛?」她問崔東珺,「死丫頭,哭什麼哭?你背叛了我兒子啥?」

「她在外頭有男人!」

青天霹露的發言震驚了現場眾人。

崔東珺霍然回頭,發言的竟是小青。

「我親眼看到,她在天香山與男人苛合!」小青帶著憤恨的神色,走向屋子。

「什麼?」

「與男人苟合?」

「她怎麼敢?」

眾人議論紛紛。

「小青……」崔東珺不明白小青為何落井下石,「那個人是……」

「她每天下午都偷偷爬牆離開大宅,出去與外人幽會。」

「臭女人!」何氏火大的甩了崔東珺一巴掌,想了想不甘心,又再狠狠甩了數巴掌。

「她背叛少爺、背叛瞿家!」還背叛了我!

小青萬萬沒想到,她將阿珺……不,她不是阿珺,她叫崔東珺,是少姨太,是『那個妾』!她將她當成好朋友,什麼心裡話都同她說,就連發現她外頭有男人都隱忍著不說,她卻欺騙她欺騙了那麼久!

她好過分!好可惡!小青氣炸了。

「我花了那麼多錢,還請了丫鬟照顧你娘,這就是你對我的報答?」自己打太累,何氏招手要丫鬟為她出力,「給我打!狠狠的打!」

崔東珺被兩名丫鬟聯手打倒在地,無情的拳腳一波波朝她身上襲來,痛得她張口只能哀鳴,無法辯解。

「淫蕩的女人應該浸豬籠!」不知是誰喊出了這句話,頓時一呼百諾。

「浸豬籠!」

「浸豬籠!」

「浸豬籠!」

「來人!」何氏喚來身形粗壯的長工,「將她關入柴房,明日蓮荷溪浸豬籠!」

被關入柴房時,崔東珺已被打得奄奄一息。

躺在冷硬的地板上,眼前的天花板一片朦朧,她喘著氣,口中發出囈語,「原諒我……原諒我……」

她曉得自己罪無可赦,辜負了愛她的人,她沒有資格辯解,也沒資格祈求他們的原諒,但她還是希望他們能原諒她小小的自私,原諒她真的不是存心故意說謊欺騙……

驀地,下腹一陣強烈的絞痛,她呻吟著抱著那劇烈疼痛的肚子。

「我肚子好痛……救命……」

外頭遲遲無人回應,犯了七出之罪的女人,瞿府中最聲名狼藉的女人,無人想搭理。

「救命……好痛……娘……好痛……」

她哀號著,呻吟著,過了好一會,她感覺到有什麼離開她的體內,滑落了腿間。

她大吃一驚,撐著孱弱的身子起身,裙上果然血紅一片。

她拉開裙子,瞧見了腳踝處的血塊。

直覺告訴她那是什麼——是她尚未成形的孩子。

「我的天……」她的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起血塊,眼淚撲簌簌直落,「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和他的孩子啊……」

這是上天給她的懲罰嗎?

活該她愛說謊,尚未入拔舌地獄,就先奪走了她身邊所有東西。

將血塊捧在胸口,崔東珺額頭頂著地,痛哭失聲……

廚房裡,一片愁雲慘霧。

孫大娘思索了好久,終是開口,「小青,你真瞧見阿珺在外頭跟男人亂來?」

「她不是阿珺!」小青惡聲惡氣的回道,余怒難消,「她是『那個妾』!」

「她是誰都不重要。」孫大娘擺手,「你真瞧見了?」

「我真瞧見了!我還瞧見她衣衫不整的躺在男人懷裡!」

「你知道那男人是誰?」楚大娘問。

「我沒看見那男人的臉,我看到她亂來,嚇都嚇死了,哪會去注意這麼多。」小青撇了唇道。

「那個阿珺……唉!我還真改不了口,她實在也太離譜了,竟然騙我們那麼久。」小舞義憤填膺,「難怪在主廳一看到我就躲,要不是她身上穿的是主子的衣裳,我早該認出她來,不至於被欺瞞這麼久。」

「但我覺得阿珺不壞……」

「她哪不壞!」楚大娘一開口就受到年輕廚娘的圍剿,「她騙我們!看我們笑話,壞透了!」

「是,是,是壞透了。」楚大娘重嘆了口氣。

一旁的孫大娘忽然邁步朝外走去。

「要去哪?」楚大娘問。

孫大娘未回話,直朝北迎走去。

北邊,是柴房。

那兒位置陰冷,就算夏日也偏涼爽。

孫大娘走來門口,見大門果然落了鎖,且像是怕裡頭的人逃走似的,還鎖了三道。

她繞著屋子,找著了窗戶,可窗戶開得太高,她得踮起腳尖,才瞧得見裡頭。

崔東珺跪坐在另一端,身子往前傾,頭頂著地,那姿態像在渴求原諒。

孫大娘猶豫了一會,才出了聲,「阿珺。」

她喚了好幾聲,那僵直的身影才如大夢初醒般的動了動,循聲回頭。

「阿珺,是我,孫大娘。」瞧見那空洞的眼神、蒼白如紙的容顏,孫大娘就心疼。

這孩子乖,廚房事俐落,再麻煩、再血腥的事都肯做,分明就是個吃苦耐勞的好孩子,怎麼會是眾矢之的那個妾呢?

那個妾明明就是個驕矜自大、勢利現實的奸詐女子,與她熟識的「阿珺」根本是兩個人呀

就算事情已經爆發開來,孫大娘仍是難以置信。

「孫大娘……」崔東珺氣若遊絲的道:「對不起,我騙了你們……」

「唉……」孫大娘嘆氣再嘆氣,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請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惡意,我不是存心欺騙。」未曾停過的淚水使崔東珺的眼眶紅腫,臉頰未有乾涸的時候。

「我明白的。」孫大娘搖了搖頭,「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乖巧的好阿珺。」

「孫大娘……」酸澀狠狠湧上心頭,崔東珺的淚水掉得更凶,「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騙你們,我該誠實以告的。」

「好了,這事就別再說了,你也別哭了。」孫大娘抹抹臉上的淚,「你老實告訴我,小青說的那男人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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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蠻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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