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我試試能不能拉你上來。」崔東珺趴在地上,拚了命的伸長手,瞧得瞿長橋啼笑皆非。

這女孩還真是天真哪!

「你手不夠長,不行的。」

其實他若踮起腳尖也不是構不著,可真要拉他出陷阱,直接躺下作白日夢還比較快!

「我的腿比手長,應該可以。」她並未因此放棄,小手扣著陷阱邊緣,坐在地上,想盡辦法朝洞口伸長腿,長褲因此卷上,露出一截嫩白的小腿。

尋常姑娘是不會這麼做的,這姑娘是在想啥啊?

瞿長橋不知該嘆氣還是先大笑三聲,她竟妄想藉由手或腳拉他出洞口,就怕人救不成,自個兒也一塊摔入了。

「姑娘,這方法不成的!」真是一個有趣的姑娘!「想想別的吧!或者去找個人來。」

她實在太可愛,他的語氣不自覺的溫柔,像在對一個小孩童說話。

「我只是試試嘛!」她兩手一攤,「沒法,我手腳太短,你等等,我去找人來。」

霍長橋等啊等,等了好半晌,卻未見她回身,心頭不由得擔憂她該不會就這樣走了,見死不救吧?

就在這當頭,熟悉的嬌嫩嗓音又出現了。

「我找不到人。」崔東珺探頭道:「還是我拉你上來吧!」

說罷,她丟下了某樣東西。

那東西直溜溜的落至瞿長橋眼前,他定睛一看,是條藤蔓。

「我怕你拉不動我。」他的身材雖不算壯碩,但也頗有重量,女孩絕不會有那力氣將他拉上來的。

「我當然拉不動你啦!」崔東珺比手畫腳的解釋,「我是幫你拉住藤蔓,要上來還是得靠你自己,你懂嗎?你就拉著那藤蔓,用腳蹬著洞壁,「走」上來。」

他明白她的意思了,這女孩還挺聰明的,可他也怕她撐不住。

「那藤蔓若夠長的話,去找棵大樹纏著吧!免得你拉不住,人反而摔下來就不好了。」

崔東珺比了比藤蔓的長度,繞最近的大樹一圈似乎還行。

「好,那你再等我一下。」她在樹榦上繞了一圈,然後朝陷阱的方向大吼,「行了,快上來吧!」

「若是撐不住,隨時放手,曉得嗎?」

「放心,我很聰明的!」她再用力拉拉藤蔓,確定穩了才喊,「你快上來吧!」

瞿長橋動手握住那藤蔓,一股扎入的疼襲往掌心,他這才發現藤蔓上竟長有細刺。

「姑娘,這藤蔓有刺。」她該不會空手拉藤蔓吧?

瞧見他身上的衣物時,崔東珺就猜他可能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這下還真確定啦!

不過幾根刺嘛!就大驚小怪的,想必一身細皮嫩肉,輕輕一紮就紅了。

「你隨意撕塊布料包住手,就扎不到你了。」

她既然這麼說,想必她也用布料包手防扎,他無須做多餘的擔心。

於是,瞿長橋撕掉下擺的衣料,纏繞雙手,拉住藤蔓,「走」出陷阱。

洞外,救他的女孩漲紅著一張小臉,小巧的五官整個皺成一團,吃力的拉住僅繞樹榦一圈的藤蔓。

他快步躍出,迅速放手。

「感謝姑娘救了在下一命。」瞿長橋拱手行禮。

「小事小事!」崔東珺也學他拱手,然而手掌才彎,小臉就抽搐了下。

「姑娘?」瞿長橋趨近,這才發現她雖然建議他用衣料包手,可自個兒卻是空手抓住布滿細刺的藤蔓,「姑娘怎麼沒有包手?」

「我鄉野人,皮粗肉厚,一點點小刺還扎不痛我!」說完她又自言自語,「不過好像還是會疼呢!」

她偏著掌心,尋找光源好看清楚,「該不是真有刺扎進去了吧……」

「我看看。」瞿長橋不由分說,拉過她的掌心來觀察。

女孩的小手果然粗糙,一見便知是做粗活習慣的務農手,肌膚被晒成蜜糖色,但仍不失年輕肌膚的彈性與細緻。

長滿薄繭的掌心有不少細小傷處隱約冒著血,有的傷口還扎進了細刺,瞧得他胸口一陣緊。

她怎麼只顧著救人,卻忘了也要保護自己呢?

溫熱的手指一覆上她的,她的心口不由自主的猛烈跳躍。

他在陷阱里時,約略就可看出他應該長得不錯,這一就近瞧,才發現「不錯」還真是太委屈他了,他的五官英俊,還有股貴氣,就算不看他身上樣式簡單,質料卻高級的衣著,也曉得必出自富豪世家。

尤其他盯著她掌心的專註眼神,莫名的撩人心思,害得她的小臉不自覺的又紅了。

哎哎哎!崔東珺,你這樣豈不是成了水性楊花的女人?可別忘了自個兒已是羅敷有夫,這要是被夫家的人瞧見她竟然任由一個陌生男子握手,可是要浸豬籠的啊

浸豬籠?!

此三字閃過腦際,崔東珺這才想起事態非同小可,立到臉色一變。

「我自個兒來就好。」她忙縮回手。

「我幫姑娘把刺拔掉吧!」瞿長橋將她的手拉回來。

「不用了,我自個兒來就行。」她忙再縮手。

「我幫你比較快。」他欲再將小手拉回來。

崔東珺情急的大喊,「公子!那個……那個男女什麼不親!」

「男女什麼不親?」瞿長橋一呆,這才發現女孩的嬌顏通紅,亮而清澈的瞳眸帶著一絲絲的埋怨與難為情的斜瞟著他。

「抱歉!」他連忙放手,「我一時忘了,哈哈……」

他也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冒失的唐突一名姑娘。

「其實我也不是很介意這個,只是……」

她也常跟鄰居的兒子打鬧在一塊,誰管那什麼不親的!只是她現在是「人婦」了!娘說過,嫁了人了,別說跟男孩玩在一塊了,只要是丈夫以外的男人,連四目相對都是不台禮教的。

嫁人還真是麻煩,規矩多得要命!

「只是?」

躊躇了下,她搖頭聳肩,「沒事。」

她不太想告訴他,她的身分,怕對方又追問是哪戶人家,若曉得是錦躍城的首富,必定質疑她為何這個時候會出現在天香山上,許許多多的問題也許會接踵而來,要怎麼解釋根本沒底,乾脆不說省事。

娘以前就常告誡她要少說話多做事,禍從口出,不說就沒事,尤其嫁入豪門之後,更要遵從,她這次可是非常的聽從母親的教誨呢!

他思忖了下,「這樣吧!我家就在錦躍城,姑娘要不隨在下回住所,好替你包紮?」

他家就住在錦躍城?崔東珺瞪大眼。

還好她剛剛實踐了「沉默是金」的道理,這人是富家公子哥,說不定還跟瞿家相熟,若是她剛才坦承自己是瞿家的沖喜小妾,她擅離瞿家一事若因此被何氏曉得,一定吃不完兜著走!

還好還好,還好她夠聰明,嘴巴夠緊。

「怎麼了?」她為什麼看起來如此驚恐?「是不方便?」

「對!很不方便!」她虛假的笑,小手在胸前亂搖,邊說邊退後,「我家也離此不遠,就在山腳下而已,我回家包紮就好。」

瞧她恐慌的與他保持距離,瞿長橋想,一定是他剛才的行為舉止太過冒犯,說不定還被誤會是調戲民女的登徒子。

「還是姑娘留下姓名,在下擇日登門道謝?」

「這也不用了。」還登門咧!又不是想找死!「有一句話說……嗯……大恩……大恩那個……」

「大恩不言謝?」

「對對對!」崔東珺咧開嘴笑,「就是這個,所以不用謝了,舉手之勞而已,別放心上。」

她抬首望天,「天快黑了,我得走了,公子,再見。」

說完,她一溜煙跑走了,像後頭有鬼追似的,速度飛快。

「姑娘……」瞿長橋望著轉眼不見蹤影的背影發愣。

好歹也留個姓名啊!他嘆息。

還真是大恩不言謝呢!想到她因他而受了滿手傷,他的心頭就忍不住擔憂牽挂起來。

他空手拾起一旁的藤蔓,才稍微用力一握,就疼得他眉頭緊蹙,而那姑娘卻是硬撐著將他拉上才放手……

這世上真有人可以為了他人,犧牲自己也無所謂的?

真是名好姑娘!他忍不住微笑。

難得的好姑娘!

為了救不小心掉落陷阱的倒楣人,這一折騰,時間竟也晚了,夜晚走山路太過危險,更何況她還未帶任何燭火,也怕瞿家發現她人不見,擔憂她的下落,她只好先回瞿府,待明日再偷溜出來探望母親。

然而她回到院落,卻發現裡頭一片昏暗,就連廊上的燈都未點。

會不會根本沒人發現她不在?

還是說妾的地位就是這樣,根本沒人管、沒人理的?

她不由得想起以往她若進城買賣,晚回家時,屋內一定有溫暖燭火等著她,心頭就不禁湧起酸澀,連眼兒也酸了。

其實……根本沒人盼她回來吧!

她被納來當妾,但也只是被丟到瞿家大院的一個角落,任由她自生自滅,無人對她有任何期盼,就連丈夫都對她不屑一顧

「無妨!」她抬手抹掉淚水,為自己打氣道:「沒人管才自由嘛!這樣我就可以隨時出城看娘了。」

沒人管也是有好處的,對!有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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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蠻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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