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伍長
在韓旭的風光之後,旁人的表現就無足輕重了,眾將官心不在焉的看著,又過了半個時辰,過關的和涮下來的分成兩隊,一起到台下行禮。
李秉誠站在台前,先看了一眼韓旭,然後方向眾人道:「過關的均射的好,一會佩了腰牌,搬取行李到新住處去,馬匹,兵器,過幾日便都有了。沒有過關的,各回本隊安心效力,終有出頭一天。」
這總兵倒也好口才,那些沒挑中的原是垂頭喪氣,此時終於回過勁來,各人紛紛叩謝了,被挑中的歡天喜地的去領腰牌。
韓旭被人領著往將台上去,楊國勇和高小三也都過關了,他兩人實力也夠,這時看著韓旭被人帶上將台,高小三萬分羨慕的道:「這一下怕是韓大個要被挑成家丁了,這廝好運道啊。」
楊國勇搖頭道:「這怎能說是運道,他的射術我還不曾見過更強的,這樣的人不出頭才是奇怪。只是他以前在開原時,卻不知怎地沒有給人發覺。」
兩人說話時韓旭已經上了高台,將台上最低一級的也是游擊將軍,只有領路的中軍是個千總,韓旭到了台上,趕緊跪下行禮,口中道:「小人韓旭拜見總爺並各位將爺,總爺公侯萬代,將爺們步步高升。」
「哈哈,」李秉誠笑道:「還是個會說話的,瞧著也甚是伶俐。」
韓旭雖不是帥哥,但容貌也過的去,算是相貌堂堂,加上身高過人,騎射更是萬中選一,口彩也好,李秉誠越看越歡喜,當下直接就要打算收為家丁。
這時一個胖大身形的千總小跑上台,湊在一個穿官袍的游擊將軍身旁,輕聲說了幾句。
那游擊輕咳一聲,搶在李秉誠話頭之前說道:「這韓旭倒是末將麾下,聽下頭人說脾氣不是太好,經常與隊官爭執,還曾當眾毆打同僚。」
其實明軍軍紀甚嚴,在營中不要說打架,便是晚上咳的聲音大些也是犯軍法,輕則插箭游營,稍重些便砍頭,後世只道明軍軍紀崩壞,其實將領平時砍的人頭也不少,只是萬曆之後朝廷財政破產,軍餉一拖就是半年,沒軍餉當然只能放縱軍隊去搶百姓,明末的軍事問題,根子上其實是朝廷的財政問題而已。
此時一聽說韓旭是這般人,李秉誠便是有些猶豫,說話的游擊叫王文鼎,是從薩爾游戰場逃回來的老資格將領,他亦不便駁對方的面子,再怎麼說也就是一個家丁而已。
李秉誠猶豫一下,說道:「既然如此,韓旭還是回本隊去,叫隊官好生約束管教吧。」
聽著這話,中軍便上前對韓旭道:「還不趕緊下去!」
韓旭沒有下去的打算,機會稍縱即逝,他叩了個頭,沉聲道:「游擊大人說的小的不敢駁回,不過敢問總爺,此番招募小的等,豈不就是要募集壯士?縱算小的脾氣不好,但小的不怕死,願為哨騎去陣前效力!」
李秉誠適才說的只是給王游擊面子,一個小軍家丁,不必和同僚生份了,但王游擊當眾搶他話頭,壞他的事,心裡也是一陣不舒服,韓旭答話十分得體,李秉誠聞言故意哈哈一笑,說道:「這小軍倒也有趣,況且也確實驍勇,本官看就叫他去當個哨騎伍長,諸位看怎樣?」
朱萬良瞟了王文鼎一眼,湊趣道:「其實他的身手當個隊官也成了。」
王文鼎有些難堪,但這回卻不好再說什麼,也是微笑贊同。
「既是這般,」李秉誠面色威嚴,吩咐道:「下去領伍長腰牌,待軍械齊備,本官自會叫你們去哨探軍情,若有畏怯怕死,違抗軍紀之事,定斬不饒。」
「是,小的萬萬不敢。」
韓旭又對眾人嗑個頭,這才畢恭畢敬的轉身下去。
眾將也不怎將此事放在心上,東虜軍威正盛,遼瀋整個防線都很不穩固,舊經略朝議已經獲罪,只待新經略來就會處置,這時候誰有心思理會什麼哨騎之事,無非是做個樣子,對上對下都好交待而已。
韓旭下來,楊國勇和高小三都迎上來,待他說了不曾被選入家丁,只授給伍長一職之後,楊國勇嘆氣道:「也好,總比在王大利手下當個小軍強。」
高小三臉上倒有些高興,笑道:「韓大個當了伍長,俺們當然跟著一併廝混,好歹有人照顧著。」
韓旭點頭道:「大家一起,搏個功名富貴出來。」
兩人被他這話鼓起興頭,都是笑出聲來。
……
李秉誠此回一共才挑了五十來個哨騎出來,交給一個千總統一管理,各人領取腰牌之後就到堡中居住,福利待遇肯定比普通的營兵強的多了。塘馬,夜不收,哨騎,架梁,這些兵種比普通的騎兵還要高一格,只在將領的親兵家丁之下,多是悍勇敢死之輩,不僅要有過人的身手,膽氣也得過人才行。
每日三頓頓頓管飽也果然不曾食言,這些日天天有軍糧送來,軍中漸漸不缺糧食,肉食也有,大肥肉片子燉酸菜粉條,每頓都是管夠,吃得幾日,韓旭便不怎能吃的下肥肉,高小三等人卻還是視之如寶。
只是軍械戰馬卻遲遲不到,若是韓旭等人能看到邸報就能知道,大明首輔方從哲在月前曾經上疏,言明中樞六部已經有五部沒有正印堂官,戶部因為沒有正印堂官,在諸多事務上拖延不辦,或是敷衍了事,此時遼東情形嚴重,斷不可再如此前那般因循了事,而疏入之後,神宗不報。
好在萬曆雖怠政已成積習,在遼東事上還是知道厲害的,耽擱一陣后,大明生了銹的中樞又動作起來,軍前物資漸漸撥發,新任經略定了熊廷弼,此人曾任遼東巡按,以敢於任事和知兵聞名,萬曆任用此人為新任經略也算眾望所歸,用首輔方從哲的話來說便是:「庶可遏其長驅之勢,而邊事猶可為也。」此人也是有名的臭脾氣,聽聞他前來,李秉誠等人方才緊張起來。
到七月下旬時,邸報每日均有朝廷調度兵馬的消息傳來,熊廷弼上《敬陳戰守大略疏》,請調邊軍十八萬,馬九萬,軍餉三百二十四萬兩白銀,在清河、撫順、鎮江、金州、復州等地分佈重兵,劃地而守,聯絡東西,分合奇正,以成全局。無警就地操練,小警自為堵御,大警互相應援,挑選精悍士卒為游騎,乘間捉哨探,撲零騎,擾耕牧,輪番迭出,使其疲於奔命,時久則后金就不復為慮。
又用李懷信為遼東新任總兵官,提賀世賢為瀋陽總兵,調總兵柴國柱,李秉誠,朱萬良等分段駐守信地,此外九邊重鎮,甘肅、寧夏、延綏、宣府、大同,還有浙兵,川兵等各部均往遼東開拔。
新經略未至,已經雷霆大作,調兵集餉,調來遼瀋的總兵就有多位,為激勵將士之心,副將陳策和朱萬良均奏補升為總兵官,預計雖不至於有十八萬邊軍主力,十萬以上的兵馬還是能湊起來的,這般的情形之下,已經先至奉集堡的李秉誠等人,自是壓力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