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有不測風雲
第二天,成像做了錯事不敢見人般躲了起來。(www.)我也沒有再聯繫他。對於昨晚發生的事,此刻已不再生氣。因為,對於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我不感到吃驚,他不是智,他是成。男人與男人是不同的。看看包紮的手,陣陣的痛不斷傳來,但比起心痛這又算得了什麼?傷口,會癒合,然後不再痛。時間走遠后哪怕看到傷疤,也想不起那種痛。可是心不一樣,當深深的劃下一道傷口,它不會那麼好癒合,哪怕癒合了你也會在不經意間想起,然後那種痛又會席捲而來。那時,你不會哭,不會笑,只是默默的,承受。
過了大約三天,中午時成來了。打了辦公室電話叫我出來,說要帶我去換藥。我沒有拒絕。上了車,他滿臉歉意的道歉,我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因為道歉無非就是那麼幾句,我錯了,太衝動,不該怎麼怎麼樣的話。我只是說以後不要這樣了。他便一個勁的點頭。
到了醫院,換了葯。吃了個飯便回來了。早早的到了辦公室,坐在辦公室看著外面。屋子裡很暖和,陽光照著我,渾身暖融融的。外面臘月里的寒風搖動著枯枝,忽然覺的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冷有暖,有夏天有冬天,一如一個人的一生,冷暖自知的人生。我問自己愛成嗎?不愛。為什麼不愛?他沒有哪點讓我去愛,哪怕是他的錢。
雖然我不愛他,但是那刻的我的心裡是很在乎物質的。錢,我不愛,但我絕對不能缺少了它。尤其在臘月二十二那天錢的作用那麼迅速的得到展現。因為,我母親住院了。
那天我接了電話,得知消息便匆匆的趕到醫院。到醫院時父親,大哥,大姐在急的團團轉。我趕忙過去,在急診室那床上看見母親渾身髒兮兮,頭也破了臉也花了,那會就覺的腿軟的不行,一下就跪床邊娘娘的喊,我剛要伸手碰娘,大哥一下住住我手說:「別碰,咱娘磕骨折了。別亂動她呀。」我趕緊抽手,哭著問:「這是怎麼回事呀?好好的怎麼磕著啦?醫生呢?趕緊救啊?」爹趕忙插話:「別說了,醫生來啦,快進手術室,走走走。」說著推著我媽進了手術室。
看著手術室的燈亮起,門也隨著緊緊的閉上,我拉過爹的胳膊,焦急的問:「爹,我娘沒事吧?這是怎麼了?」我爹鬆開我的手到旁邊椅子上坐下:「這,我也不知道有事沒事啊?這,我今早上騎著車子拉著你娘去趕集,這不是尋思著過兩天就過年了買點年貨嘛!這就是手上有點小錢燒地,前兩天賣了兩車白菜掙了點錢,今天去就買這買那的,大包小包的,我載著她往回走,你說也來地個巧,什麼時候掉不行!偏偏走到庄頭那水渠橋頭上時掉了包,你娘又急躁,手裡拿著那麼多東西就別急啊!真是!她一動彈一下就掉地上,順著那個勁就滾乾渠里去了!還好這時候沒放水,要不這空里就淹死了。」爹一邊說著一邊錘自己的腿,他也是疼啊。我又要說話時過來個護士說:「你們趕緊去挂號交錢住院。別耽擱了老人治病。」我趕忙問:「交多少啊?」護士很輕描淡寫的說:「老人磕的不輕,渾身多處骨折,腦震蕩還昏迷著,其他滴現在也不知道。先交上五千吧。多退少補。」我爹一聽五千,那臉上的褶子立馬就深了。那時候五千塊錢對一個農村家庭來說,那是很大很大的一個數字。
護士說完就走了,爹卷了根煙走樓梯口處蹲那抽煙,我們幾個跟在後面。煙抽完了他又卷了一根,點上抽了一口後站起來說:「老大你那能拿出多少錢來?」大哥說:「爹,你別愁這個,我這出去借起。」爹瞅大哥一眼說:「借啥借,那又不是光你自己地娘。你先拿一千,秋那很多工資大多數都給了你娘,你娘都攢著一分沒動,雖然是打算給秋弄嫁妝,但這節骨眼上也顧不上,那兩千多塊錢先使上,秋,你也別閑。」我趕緊說:「不閑,先給俺娘治病,我那還有幾百,下午我稍過來。」爹又抽口煙說:「老二家裡最窮,沒啥本事,也沒分錢。一要錢他兩口子肯定打個好仗,但這事也得給他說,老大你給他打電話,能拿多少拿多少,我下午回去把那老母豬賣了,也就差不多。春和霞(我大姐和二姐。)你倆都是出嫁的姑娘,能商量著看看怎麼陪陪床就行,秋上班,時間顧不上。你兩家就不用拿錢,你拿錢會娘家,親家那邊不願意。他們知道信,要送點就送點過來,這事咱別去拿。」爹把這些安排好,我們都點著頭答應著辦。過了倆小時,護士又來說:「錢,你們再多準備點吧。」爹噌一下就站起來:「咋啦?咋還加錢?不是說先拿那些嗎?」護士略微不悅的說:「醫生剛查出你老婆肝上有個腫瘤,早期,你們也算因禍得福,當然,你要說不割也行啊!」
我爹一聽腫瘤整個人就虛了。顫著說:「你說腫瘤?你是說俺孩他娘得了癌?」護士迅速的嗯了一聲。我爹一下就虛坐那了,雙手捂耳朵似的撐著頭。大哥眼裡淚控制不住的流出來,走到護士跟前說:「那還得多少錢?」護士看我哥哭了,態度稍稍變好,說:「你別哭,這腫瘤也不一定都是惡性的,再說發現早也沒擴散,你們不用哭。」我哥沒等她說完吼她說:「那是俺娘,生俺養俺地娘。不是你娘!」護士絲毫不懼我哥的吼聲,大聲說:「你吼什麼吼?誰怕你啊!我是好心說說,你能什麼?再準備個萬二八千的等著。」說完扭頭走了。我哥想上前理論。我爹很虛弱的說:「老大。」聲音雖小,我哥卻也聽見,小步跑過來,半蹲在爹面前說:「爹,我在。」我爹抬起頭,我看著眼裡有淚,但更多的是蒼老,一下人就老了四五歲一般,這只是一刻的功夫啊!我淚水早止不住,和大姐摟著哭,我爹很虛弱的小聲說:「去借錢,能借多少借多少。給老二打電話,讓他把他那倆牛賣了。」
聽父親如此說,我擦了擦眼淚就悄悄的走了。去到找了個電話亭,打電話給成。也只有成能借。「喂?」已近中午,成卻似剛睡醒一般的接了電話。我說:「我是秋,我現在在縣醫院,你能借我點錢嗎?」他立馬清醒似的,趕忙問:「你怎麼了?前兩天不是剛換了葯嗎?」我說:「不是我,是我母親,她磕著了,又查出別的病,都挺嚴重,現在還在手術呢。你能借我點錢嗎?」成馬上說:「你在哪?不,你到縣醫院門口等著,我馬上過去。」不一會,成就來了。看我在路邊,一下就停我身邊。下車走過來,拿著兩沓鈔票遞了過來,說:「這是兩萬,你先拿著,不夠你再給我打電話。」我拿過錢,心裡安穩了很多。跟成道了謝,他說有事便先走了。我往回到手術室那走,碰到大哥剛要出去,大哥說:「我去借錢,你先好好陪咱爹咱娘。」我說:「哥,你先別去了。這有兩萬。咱先使著,我覺著也差不多。」說著我拿出兩萬放到大哥手裡。大哥,不相信似的看著我,好好的摸了摸錢后,很嚴肅的說:「說,秋,這錢你上哪弄的?」我拉過大哥的胳膊,往裡走,邊走邊說:「這錢當然是借的,我談了個對象,家裡還稱點,給他打了個電話,人家就把錢送過來了。」大哥嗯了一聲,便走到父親那,拿錢給父親說:「這是秋借的。爹你別愁了,有錢了。」爹沒有伸手去拿錢,轉過頭看我說:「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叫成的錢吧?」我說:「嗯。」爹看到錢后臉舒展了些,但並不開心。唉了一聲后,叫大哥拿錢去辦住院手續去了。
我經常想,如果時間迴轉回到那刻我還會向成借錢嗎?答案從來沒有肯定過。有時覺得不會,有時又覺得會。但是,不管會與不會那早已無可改變。然而,無可厚非的是這次借錢是一個轉折,兩萬是個現在想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數目。恰恰就這兩萬來說,對於那時的我所遇到的情況,我所處的境地,還有我的思想境地來說,買下我的靈魂,足矣。不是我的靈魂太便宜,而是活的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