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相逢陌路暗恨生
李朝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端木瑾。
幾個月沒見,端木瑾似乎變得更加憔悴,雖然看不出來,但是李朝就有那種感覺。儘管端木瑾周圍人群環繞,卻更加凸顯他的孤寂。他的目光清冷悠遠,看似落在人身上,實則沒有焦距。就好像活在他自己的世界,無論別人怎麼做,都無法進入。
端木瑾沒有看到李朝,與金家的人交涉也是由他身邊略微年長之人代勞,從頭至尾,他沒有說過任何一個詞,彷彿這些瑣事,與他無關。
不知怎的,李朝的心莫名地被狠狠的撞擊一下,疼得有些厲害。
「爹爹,你怎麼了?」
李承覺察到李朝情緒上的變化,懵懵懂懂的問道。
李朝搖搖頭,把從物品欄中拿出的風車交給他。「去玩吧」
李承歡天喜地的接過風車,撒歡似的在小院中跑來跑去,白色的風車被吹得呼啦作響,歡快的轉著圈。李承高興的大聲叫喊。
李朝再把目光掃向院外時,原地已經沒了端木瑾的身影,應該是被小童領到他們的院子。李朝沒有過去找端木瑾的打算,自然不會去問詢。倒是接下來出現的兩個人,讓李朝記起不少前塵往事。
池家的二少池駿和明珠公子傅懷玉。
幾年不見,池駿的飛揚跋扈收斂不少,穿衣的品味也沒那麼糟糕,不再打扮的像是一顆花里胡哨的聖誕樹,而是選擇一身銀白儒服,明珠羽冠,倒也與幾副人模狗樣,至少看上去,沒那麼討人嫌。明珠公子傅懷玉還是老樣子,表情始終淡淡的,永遠都是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讓李朝感覺前兩天在凌天之境撞到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人。
李朝知道自己沒認錯人,至於那天為何如此,李朝沒興趣知道。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池家帶隊的似乎不是池駿,他和傅懷玉兩人垂首跟在一年輕公子哥的身後,絲毫不敢逾越。這倒讓李朝覺得驚奇,能把池駿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人,必定深藏不漏。
李朝把目光轉移到前面年輕公子的身上,只見這人與池駿一樣,同樣一身銀白儒服,明珠羽冠,唯一的不同就是他腰間的鑲金流雲帶,做工精緻,貴氣逼人。鴿子蛋大小的混沌靈石正鑲其中,熠熠生輝。這一條,正是池家的珍寶之一,歷代家主所傳的雪雲鑲珠流風帶,既是池家家主的象徵,又是池家的鎮派法寶。一可纏雪定風波,二可御珠聚靈氣,三可隨風三萬里,乃是修真界十大異寶之六。
池寒,門派碧波天,等級金丹期。
這位名為池寒的年輕公子可謂人如其名,眉目寒霜,面容陰冷,都說相由心生,這人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主。然而引起李朝興趣的並非這人,而是他身邊的布衣小廝。這小廝不過十□□的模樣,眉眼平凡,神色恭謙,實力也不高強,才在旋照中期,此番群英薈萃,這等修為放在哪裡,勉強算得上下等。而就是這樣一個實力低微的人,竟然與那位年輕公子哥並肩而立。
要知道,像池家這樣的修真世家,對尊卑等級尤為看重,斷然不會讓下人做出逾矩之事,反觀池駿與傅懷玉,竟是一點意見都沒有,李朝不禁多大量兩眼這個小廝。
平安。
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李朝沒記起來這是他七年前幫助過的少年,時過境遷,便是物是人非,有多少記憶,都在滄桑歲月中悄然消散,再不復存在。
「承兒,跟我回房。」
晚飯是金家的下人送到別院中的。
天策軍素來有晚修的習慣,吃過飯之後,他們異常自覺的外出修行,即在白天見過的廣場上跑上幾圈,打上一套拳法。
李朝兄妹三人則帶著李承在別院中賞月。李承纏著李朝要他講故事,沒人能拗得過小孩子,李朝略微思考一會,將嫦娥奔月的故事改的面目全非,講與李承聽。什麼月亮上的大兔子專門吃小孩啦,什麼嫦娥變成桂樹之後慘遭吳剛砍伐啦,什麼天蓬元帥六戲月老,有情人終成怨偶啦,總之,凈挑些不適合小孩子聽的故事講。
「爹爹騙人!」李承一臉鄙視,扭過頭不再搭理李朝,跑到李驍身邊玩風車去了。
「哈哈哈!」李朝笑得沒心沒肺,伸手去拉李承,結果小傢伙不買賬,小嘴撅得老高。
「你這講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別教壞李承。」李驍放下手中的兵書玉簡,愛憐的摸著李承的頭。
「呀,小老鼠!」一抹白光閃過,李承腳邊出現那隻毛茸茸的梨花鼠,他當即把風車往李驍懷裡一塞,蹲到小老鼠面前,伸手戲弄於它。
「吱吱吱。」梨花鼠叫喚。
「咯咯咯。」李承大笑。
兩個小傢伙湊在一起嘀咕,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倆在聊天呢。
李朝掏出兩個堅果,叫了李承一聲,隨手扔給這一大一小。「謝謝爹爹。」李承撲上來在李朝臉上親一口,梨花鼠竟也似通人性一般,抱著堅果對李朝行禮。這下子,李朝真的確定這隻梨花鼠非同凡響。
能養在金妖月身邊的靈獸,必定不是一般的靈獸。
門外傳來一陣喧嘩,似乎還有兵器碰撞的聲音,李朝皺眉,讓李綿把李朝和梨花鼠帶回房間,他和李驍準備出去看看。
剛一出院門,沒了結界的抵禦,高處的寒風颳得臉頰生疼,這風中帶著些許的靈力,如果不用靈力抵制,也會對人造成傷害。李驍默默的移到李朝的側面,運轉體內的靈力,為李朝擋下寒風。
廣場中央,兩方人馬正在緊張的對峙,各個手持兵器,氣氛劍拔弩張,戰火一觸即發。看清其中一方紅色的熟悉身影,李朝扶額,就知道這幫小子不會那麼安分,才一會不見,就給他捅婁子。真該找機會好好教訓他們。
話雖如此,此時李朝卻不得不出面,若任由事態發展,他倒是不擔心自家小子們吃虧,而是怕金家的人不高興。在別人家的地盤,當然要給足主人家面子。
「發生什麼事了?」
李朝這一出聲,焦點全部集中在他身上,阿左收起兵器,跑到李朝耳邊小聲說了兩句。李朝微微眯起眼睛,像獵豹一樣危險。就當阿左以為老大要幫自己出頭的時候,沒想到,李朝的下句話直接讓他傻眼。
「你們幾個,圍著廣場跑十圈蛙跳。」
「哈?」
不止阿左傻眼,其餘的九個人一同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他家老大,不但沒幫他們,反而懲罰他們跑圈,這這這,這也太奇怪了吧。老大不是一向特別護短的么,今天怎麼性情大變?
李朝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冷眼一掃,十個少年委委屈屈的收起兵器,下蹲抱頭排成一排,泄憤似得喊著號子。「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噗哈哈哈,讓你們狂,怎麼,現在變青蛙了,看你們還敢不敢囂張。」對伙領頭的白衣少年當下嘲諷蛙跳的天策將士,一個個氣焰囂張無比,直看得十名少年咬牙切齒。
「你們幾個,跟著一起,十圈!」
陰鷙的聲音從白衣少年們的身後傳來,人群讓開一條道路,李朝定睛一看,發現聲音的主人是白日所見到的那個池家年輕公子哥池寒。那個不起眼的小廝寸步不離的跟在他身後。
「家主。」
白衣少年們紛紛低頭,不敢與池寒對視。
「沒聽到我的話嗎?二十圈!」
這下子,白衣少年們灰溜溜的朝邊緣走去,李朝的天策軍又怎麼會放棄這個機會,嘲笑聲不絕於耳。李朝眉毛一挑,這幾個小子還這麼不長記性,當即又給他們增加十圈。頓時哀嚎聲一片,場面慘不忍睹。
「十分抱歉,在下御下不嚴,衝撞貴派,我這個做主子的,向你賠個不是,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看到對方的手段,李朝知道這個名為池寒的年輕人心機頗深,不想就這麼被惦記上,李朝只能為那群小子們擦屁股,率先道歉。
「哪裡哪裡,是我池家的弟子不懂事,如有得罪,還望海涵。」出乎意料的,池寒面容不善,卻是好說話的很,至於他心裡是怎麼想的……他也是個老狐狸。
裝腔作勢的狐狸二人組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果然,聽聞這邊有人鬧事,金家的管事在第一時間到達,李朝可是眼尖的看到他藏在寬大衣袖中的法寶,以及遠處的金家弟子,不由暗自慶幸。
「怎麼回事?」
「管事多慮了,這邊哪有什麼事情,小子們不懂事,聚在一起比賽……呃,蛙跳呢,無意驚擾貴派,多有打擾,實數抱歉。」池寒眉毛一掃,如同翻書一般換上一副盈盈笑臉,著實讓李朝為他在心中點上無數個贊。
「是了是了,池公子說得對,管事若是不信,可看那邊,不正比試著呢么?」李朝手一指,正對爭前恐后蹦蹦跳跳的一群人。這金管事看了,雖說有踩人撞人事件,倒也真如同兩人所說,只是在蛙跳。
金管事大手一揮,轉身離去。臨行前,輕飄飄的留下一句話。
「大小姐有命,凡是在聖獸山範圍之內滋事挑釁者,一律逐出聖獸山,無論是否有金家燙金請帖,一律剝奪進入獸魂之境的資格。奉勸諸位一句,這裡是金家的地盤,想要撒野,最好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說罷,拂袖離去。
李驍這才知道李朝罰這群小子們的用意。他把目光投到池寒身上,自家弟弟的聰慧自是無人能及,沒想到,這個與他同齡的年輕人,竟然也有這等覺悟,莫名的,李驍有種深深的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