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到晚上果然下很大的雨,季白被雨聲擾的睡不著，又因為晚飯時候楊平那句話翻來覆去心裡頭不得安生。被子褥子到處都濕乎乎的，挨在身上莫名就叫人心煩，窗外就只有雨聲,蛙鳴蟲鳴都好幾天不見了。硃砂和甘草都把自個兒團成團兒窩在季白床腳，連這兩隻貓崽子這幾天都失去了食慾。

季白正坐起身,把床頭的檯燈擰開，從床頭摸出那本神農本草經來。季白乾事兒仔細，而且有耐心，這也是當初齊老頭決定把自個兒生平所學全教給他的原因,畢竟誰都不想一身的本事到了了傳不下去,大家都希望找著個有資質的弟子,不僅能繼承而且能發揚。

齊老頭從來就當自個兒沒兒子，老伴死了之後就孤身一人，他從小就一直喜歡季白這孩子，總覺著季白和他年輕時候像的很，有股子學醫的韌勁兒，季白也挺爭氣，很多東西觸類旁通，簡直一點就透。

季白也喜歡這個，上輩子沒機會能和齊老頭好好學，現在抓到機會，自然把兩世的份兒都用上。這會子季白拿出書來的時候，一行字兒還沒看進去，卻突然的想起了那天非不讓他半夜看書的池晟柏。季白抿了抿嘴角，瞧著泛黃的書頁，愣了一會之後還是把檯燈又關了。

黑暗裡頭似乎還留著那天池晟柏的霸道勁兒，簡直逼的人無處躲藏。季白還記得他剛剛重生那會兒，那時候他哪怕換了個嶄新的身子，仍然覺著自個兒從頭到腳都帶著池晟柏的味兒。

季白把腦袋埋在枕頭裡，覺著自己簡直是瘋了，在這麼個雨夜想起池晟柏來，居然下意識的還會聽他的話老老實實鑽被窩睡覺，那人霸道而已，說話卻不總是錯的。

季白在黑暗裡頭翻了個身，小硃砂支起腦袋用亮晶晶的眼睛瞧了他一眼，又拱到甘草前爪下面睡覺去了。季白總覺著這兩天太得閑，腦袋裡亂鬨哄的，大事小事亂成一團，哪哪兒都有池晟柏的影子。

齊老頭照舊的呼嚕聲牆板那邊傳過來，季白眼睛瞪的大大的，心裡正亂糟糟的理不清，突然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朝他這邊兒過來。

楊平在門外叫人，聽聲音很是著急，季白一咕嚕爬起來，心說怪不得腦袋裡亂鬨哄的難以入睡，原來是有事要來了。

季白匆匆換了衣服下床的時候，楊平已經把齊老頭那屋的門拍的震天響了。池小靜根本不用人叫，光是敲老爺子門的聲音就把她驚醒了。小丫頭倚在門上，臉上還懵懵懂懂的。

楊平把人都喊到廳里坐著，沒一會兒外頭就有人廣播，說水庫不泄洪，結果堅持不住崩了，海川城裡頭已經連夜調兵過去堵口子了，不知道能不能堵得住，但希望大傢伙不要擔心，水淹不到大寮鎮來，面積應該不大。

池小靜一聽到廣播內容就坐立不安起來，從海川城裡頭調兵過去，那就意味著池晟柏他們部隊被調過去抗洪的可能性非常大。

小丫頭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一個勁兒地問季白怎麼辦，季白最見不得小女孩哭，這一下被她弄得手足無措起來，連齊老頭拿大搪瓷兒茶杯灌了口隔夜茶都沒發現。

緊接著老爺子把茶缸嘭的往桌面兒上一放，然後指著季白和池小靜說：「別呆著啦，搬凳子啊，就擱這兒不動了？誰說不來就不來了，萬一水來了呢？你倆把桌子椅子都摞摞坐頂上去。」

仨孩子都被齊老頭這話說的愣起神兒來，老爺子不知道是怎麼想出這法子的，大水真來了連房子都能沖跑，凳子能有什麼用？

到天亮的時候，這一夜算是在大寮鎮人的提心弔膽裡頭過去了，水庫昨天晚上決的堤，隔一夜沒事兒基本上就是已經控制住情況了。洪水到底是沒衝到這兒來，池小靜一夜沒睡，天剛亮就開始收拾東西，打算瞞著其他三個人到壩上去看池晟柏，結果臨出門前被季白給逮著了。

「季白哥，我就去看一眼，我哥好幾天沒消息了，我看了就回來，一定不亂跑，你就讓我去吧。」小丫頭被季白和楊平堵在屋裡，聲音都抖了，顯然是擔心池晟柏擔心的不得了。

季白不忍心看她這樣兒，微微抿著嘴角，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不行，不能去！」楊平把池小靜手裡的小包袱扔在桌子上，回頭瞧了季白一眼，眼神里並不強迫卻沒法兒讓人拒絕，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味道。

池小靜一聽他聲音眼圈兒就紅了，低頭坐在那兒不說話。楊平面色嚴肅，把她收拾好的小包袱都給拆了，一言不發的又把東西放回原處，然會退出屋子走了。

「池哥不會有事兒的，你們放心。」楊平臨走前回頭瞧了眼池小靜，他說話不多，但總有種叫人信服的感覺，而且話里話外帶著對池晟柏的信任。季白不知道他和池晟柏究竟是怎樣一種關係，楊平應該是路俊送給池晟柏的人，但上輩子他只對池晟柏忠心，現在又如此相信他。

中午季白做了炸醬麵，雨水太多，又濕又熱，昨天擀的麵條都已經有點兒要壞了。一整個上午心神不寧的不止是池小靜，中午洗碗的時候摔了一個碗，心裡頭跟長了刺兒似的毛烘烘的。

楊平昨天幾乎整夜沒睡，到下午時候終於閉了會兒眼，季白一個不注意池小靜就不見了，只在她桌子上找著張紙條，小姑娘的字兒清秀漂亮，但看得出來寫的很匆忙，她急著逃跑，只留下一句話：

季白哥，我去看我哥了，沒事兒的，等我見著他了就回來。

季白緊緊抿起嘴角，用餘光瞧了瞧在廳里睡覺的楊平，鬼使神差地把字條放進兜里，帶了兩個干饅頭就偷偷繞過楊平出門追池小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