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如何要女孩的電話號碼
思瑜火大,機關槍似得噴出一長串話。可方峻卻還沒失去理智,所以並沒有立刻照實翻譯。
「夏老闆不了解日本人,怕是無法妥善安排此事。」
「你……」
方峻壓下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思瑜這會也冷靜下來,雖然中間隔著民族仇恨,且日本人要求繁多,但他們技術精湛,做事認真,實在比她大海撈針的找合格保全工省心太多。
「告訴日方,工資我付,吃住他自選。」
方峻手一頓,這正是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他是年歲大且從小耳濡目染,才能如此隨機應變。但她呢?灤城一個不算髮達的縣城出來的……以她的年紀應該是高中生,從第一次見面起,她那手段就表現出與年齡不符的老練。
餘光掃一眼旁邊,她鼻尖上的汗已經被擦乾,雙手環胸,再次恢復強勢幹練的模樣。
「真是奇怪……」
思瑜扭頭:「你說什麼,他們又有問題?」
方峻沒有回頭,頭轉向電話,用低沉流利的英語說道:「技師遠道而來,我們自然得好好招待。食宿費我們付,他根據自己的洗好原則食宿,你們看這樣可以么?」
同樣的話,轉變一下語氣和順序,立刻由不耐煩招待,變成了尊重他人民族習慣,在充分的條件下改為自助選擇。
日方當然很高興,當場答應下來。
趁他溝通,思瑜也沒閑著。按照自己後世的眼光,她跟郵局交涉一番,等他放下電話,她遞過一套明信片。
「灤城是千年古城,這套收納了城中幾座老建築。」
方峻接過來一翻,十六張明信片,城牆、古井、牌坊、瓦當,古樸的韻味撲面而來。只一眼,他就確定爺爺一定會喜歡。
「就要這種,再給我拿兩套。」
郵差為難,思瑜解釋道:「這套明信片是幾年前發行的,賣的不太好,一直沒加印,你手上是他們剩餘的最後一套。」
郵差晗首,確定她所言非虛。方峻打眼一掃一水的大紅剪紙,瞬間明悟,這不就是從北京那邊流行過來的制氏明信片。
絕版明信片,他已經可以想象爺爺收到后的開懷。這次回去面對母親,他已經有了十足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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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瑜結賬,看著上百的電話費又是一陣肉疼,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多多壓榨日本技工。
方峻邊填地址,邊看著她那表情豐富的臉。人生二十一年,他認識的女孩,要不端莊淑女,要麼仰仗著家人勢力無法無天。夏思瑜這樣的,對他來說還真是夠新鮮。
寫完最後一張,他徹底放下心。看著旁邊結賬的姑娘,邊與外商交流,聽他幾句話就能找到如此合意的禮物,她的能力比他想象的還要高。原本守株待兔的想法瞬間改變,看來他得主動出擊,不能讓未來的代工苦力跑掉。
「三天後我要跟王老師回北京,這之前記得帶你母親來複診。」
思瑜錯愕,隨即釋然。王大夫中西醫一把抓,醫德人品又無可挑剔,這樣的高精尖人才怎麼可能一輩子留在濱市。
連牽線搭橋的楊剛都不知道,方峻卻告訴她。瞬間,先前幾次見面被擠兌的怨氣消去一大半。
睜大眼睛揚起明艷的笑容:「那方醫生可以留個聯繫方式么,我媽用了王大夫的葯后好了很多……」
方峻報出一串數字,思瑜隨筆記下來,而後將紙的另一半撕給他。
「這是我家電話,以後多麻煩你們了。」
方峻垂眸,掌心摩挲下紙條,聯繫方式到手。思瑜鬆一口氣,王大夫在手,媽媽的病不用再多愁。畢竟如果連他都看不好,請別人也基本沒用。
兩人各懷心思,心情卻是一致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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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方峻道別後,思瑜踏著自行車回家。來時早上天正涼快,這會太陽烤得柏油馬路波光粼粼。
穿過灤城最繁華的中心,新裝修的百貨大樓大玻璃鏡倒映著對面商鋪的車輛樹木商鋪桌椅,其中幾個人穿過,同往常一樣的衣冠楚楚。
她掃一眼,雙腿不停的蹬著自行車,正在轉彎時,突然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剎車倒回去,玻璃上倒映的竹竿似的男生,與出來時籃球背心完全不同的白大褂,不是思明是誰?
走到街對邊,她望著門面上美容院的招牌,想了想還是站在綠化帶的樹榦對面,透過玻璃往裡看。裡面思明帶著口罩,拿著笤帚掃地,收起垃圾倒在門邊,進去跟著一個中年婦女後面,看她給躺床上的顧客按摩。
突然她想起半個月前全家人的那次閑聊,午後的葡萄架下,一家人吃著瓜。
「媽,王大夫說你常按摩,病會控制的更好。」
林麗芬晃晃扇子:「你們見天的不著家,忙一天下來累到不行,哪還有空給我搞這搞那。我閑著沒事,自己早起多做健身操就行。」
當時她開玩笑:「咱家小帥哥這不閑著,讓他給你敲敲,活動活動,就當打球到處跑。」
「我才不,你們愛誰上誰上。」
當時思明直接抱著球出去,一家人早就習慣了他這樣,誰都沒往心裡去。這段日子他早出晚歸,她本以為他擺脫不了玩性,正打算抽空好好說說他,沒曾想卻是偷偷跑到這裡來。
嘆一口氣,她推開門:「思明。」
夏思明抬頭,皺眉:「你跟蹤我?夏思瑜你還真長本事了?」
能不能每次都這麼破壞氣氛!剛才那點被孝子感動的情緒,現在全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指著對面大玻璃,她斜眼說道:「誰會跟蹤你?看看你自己,都照在那上面了。你究竟是個什麼想法,中醫推拿跟這東西不一樣,你學了也是白學。」
「誰說我學中醫推拿,我……我是看著這裡新鮮!你別打擾我,快走快走!」
思瑜無奈:「你要死鴨子嘴硬到什麼時候?行行行,你體驗生活、思考人生,你比我們都不拘一格有個性。現在體驗夠了沒,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
見弟弟擰勁上來了,思瑜乾脆坐下,雙手交握搭在膝蓋上:「你今年多大?」
「十六,別以為你比我大兩歲,就覺得自己很有本事。」
敲下弟弟腦袋,她笑了:「別說,我還真比你聰明。知道十六歲是什麼意思么?未成年人!如果被被人知道你在這打工,告到勞動執法部門去,爸媽就得背上監管不利的罪名,指不定還要有牢獄之災!」
夏思明無所謂的指著對面一個小女孩:「她還沒滿十五呢,這年頭誰會去管這個?用童工的廠多了去,也沒見哪個老闆做牢役。」
思瑜掐腰,「咱家跟別人一樣,你不知道誰在盯著咱家?」
「誰……不會是……Y」
剛擺出口型,思瑜就打住了他:「你知道就好,收拾收拾,我去跟你們老闆說。」
夏思明沒在說話,站在原地耷拉下頭。他只是覺得自己好沒用,想幫家裡做點事,可這樣也差點被人抓到把柄。
「小夥子,你姐姐對你真好。我剛看到,她站在那角看好久,抬起腳又頓下,好幾次才敢進來。」
「我知道,走了!」脫下外套,他直奔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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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生意成功的人,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處事特別周到,美容院老闆也不例外。
王紅名字普通、樣貌普通、衣著更普通,可她只簡單的坐在那,給人的感覺就是比精心化過妝前台年輕小女孩要好。
聽明白思瑜來意,她爽快的答應著:「小夏幹活挺踏實的,小夥子勤快又帥氣,以後想來的話隨時打我電話。」
思瑜不得不驚訝,這幾個形容詞,是在說她那個前世劣跡斑斑的弟弟?心中怎麼都止不住的驕傲,突然讓她明白了那句浪子回頭金不換。
「多謝紅姐照顧,我們家也打算做點小買賣,以後還得請您多關照。」
王紅放下茶杯:「沒問題,我們這是正經地方。以後想帶客人來,我派最有經驗的給你招待。對了,你給小夏把薪水結了。」
「紅姐,您真是太客氣了。」
思瑜並沒有拒絕,倒不是她捨不得那百八十的錢。而是因為,這是弟弟第一次賺錢,意義重大。她沒有任何權利,去直接給他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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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倆出門后,思瑜剛準備去推自行車,就見他往百貨大樓走去。
「你怎麼回去?」
夏思明斜眼看向她:「當然是騎自行車回去,難道你不打算等我?」
「那你怎麼來的?」
「你別管,快點進來。」
跟在他身後,思瑜看他往二樓走去。轉到最裡面一個專櫃,他抄起新款上市底下的一件連衣裙:「給我一件她穿的號碼。」
思瑜當然沒有自作多情的以為弟弟在給她買衣服,不過她的身形與媽媽差不多,這件衣服的歸屬不言而喻。
「不是給你的。」
這死孩子:「我知道,給媽買的么?」
「我只是怕她生氣,然後爸又要揍我,沒別的意思。」
邊說著,他的臉騰一下紅了。思瑜低頭,還是忍不住笑出來。
「說了我沒別的意思。」
「好……哈,我知道,你真沒別的意思。」你只是彆扭著不肯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