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螳螂捕蟬
廚娘鳳溪,京城人士,父母一年前相繼離世,有一姐姐已遠嫁。雙十年華,尚未婚配,樣貌欠佳卻廚藝過人,三年招入齊府。
其他事寫的甚少,看得出是個寡言少有動靜的姑娘。唯有一事齊琛甚是在意,那便是鳳家當年窮的無瓦遮房,鳳父突患急症,無大夫願意醫治。最後有一位大夫收治,鳳父才得以活命。而當年醫治的那大夫,就是朱顏的父親。
齊琛知道朱顏的父親是大夫,寒門之後,去廟裡上香被孟氏相中,與齊承山說了一番,便抬進門做了齊家姨娘。只是朱顏性子溫和內斂,模樣又不是生的十分標誌,一直不怎麼得寵。生了一雙兒女后,更是不爭不搶,唯孟氏馬首是瞻,因此在這家中雖沒齊承山疼惜,日子卻也過的不差,該有的,孟氏都會給。
孟平璋搖著椅子不甚愜意,「我一直覺得朱顏比楚庄柔危險。楚姨娘什麼事都藏不住,心直口快,這樣的人心裡藏不了針。況且她本就是大戶千金,後來家道中落高嫁我爹,過慣了舒服日子哪裡會冒險行事。而朱姨娘就不同了,什麼話都不說,什麼心思都藏在麵皮子底下,往日家中寒苦,如今想藉此翻身,也不無可能。」
齊琛問道,「你指的是她毒害我這嫡子,日後有益四弟?」
孟平璋笑笑,略顯苦意,「大哥過世后,家中重擔便落在我……落在你肩上,若你死了,那四弟分家產也多些呀。而且沒了嫡子,我娘想再生也不容易。即便是從別房過繼個,也親不過親生的。橫豎受益最大的便是四弟,朱姨娘的日子也更好過。」
齊琛說道,「如今只知道我死了,受益最大的是朱顏。但是不能單憑兩人有淵源就肯定幕後人是朱顏。」
孟平璋點頭,「確實如此。那就嚴刑逼供吧。說不定連同上次的事也是她做的。」
話雖如此,可兩人都知曉這種可能性不大。單是齊家不願查清就完全可以排除了。若真是朱顏做的,以如今的背景,就算不想當眾處置她壞了齊家名聲,可背地裡也不會留她,尤其是愛子如命的孟氏,怎還會笑顏以待。
但假設朱顏是這次投毒的幕後人,卻是說得過去的,最有嫌疑的便是她。
齊琛細看其他二人的事,並無可疑的地方,與齊家也無仇恨。因是在廚房辦事,更不曾挨過齊家主子打罵。唯有鳳溪一事,最為顯眼。說她以偏激手法報恩,也不奇怪。
回到府里,天際泛白。齊琛又讓小廝去向秦先生告了假,雖然學識重要,可家宅不寧,哪個重,哪個輕,也不必多想。
想著明玉還未起身,齊琛沒回房裡,問了旁人他們三人可招供了。管家答三人都道自己是清白的,又小心說還是去歇會吧。
「房間搜的如何?」
「回少爺,未找到毒藥,也未找到相關書信和大量錢財。」管家頓了片刻,才道,「少爺不妨對三人都施加懲罰……」
齊琛淡聲,「容易屈打成招。大夫那可查出了那餅上的毒藥是什麼?」
管家說道,「他不知少爺回來,也無人前去詢問,小的這就讓他過來。」
齊琛點點頭,去了書房,只消片刻,那大夫便來了。
董大夫本是宮廷御醫,齊桉入宮后,與聖上說起母親常會頭疼,那時正得恩寵,皇帝便讓董御醫安住齊家。比起皇宮來,齊家更是安寧,所得俸祿又與在宮中無異,倒也更舒服。如今出了這大事,自然是盡心儘力,免得養兵十年,毫無建樹。
齊琛見他進來,問道,「可查清了?」
董大夫一面呈上紙張一面說道,「回少爺,這毒由多種藥材煉製而成,藥材並非全部都有毒,但一塊熬制,卻成了劇毒。約摸有十幾種,但無法一一辨別,又已煉製好,只辨出其中四味葯。」
一旁的小廝說道,「少爺,拿了他們三人畫像,去藥材鋪問誰去買過這些藥材罷。」
齊琛擰眉,這麼做費時太久,而且藥鋪的人未必能記得住,稍想片刻,說道,「不必,既然是這麼多葯熬制而成……去他們家中詢問,問問他們三人近日有誰熬過葯喝。」
這麼多味葯又雜亂,有經驗的大夫也極易瞧出是毒藥。那應當是東邊藥鋪買幾味道,西邊藥鋪買幾味,這樣要尋更難。可要熬制毒藥時,葯卻集中到了一處,在野外熬制太過暴露,可拿回家裡,告知家人染了小病,便能瞞天過海了。
很快派去的幾個機靈下人套了三人家中的話,回來一報,除了鳳溪在三日前說染了風寒熬了葯喝,其餘兩人並不曾有過。那下人還在鳳家找到藥渣。拿與董大夫一瞧,面色一變,果真是那毒藥。
事到如今已無可狡辯,將那藥渣丟到鳳溪面前時,還想辯解,可抬頭瞧見董大夫,默了默,沒再掙扎。
姚嬤嬤一心想邀功,上前便戳她額頭,「少爺少夫人不曾打罵你,為何這般歹毒!」
鳳溪瞧了她一眼,甚是嫌惡,聲音淡淡,「就是不痛快了。」
齊琛問道,「僅此而已?」
「是。」
齊琛默了片刻,雖然不願做這種事,可為了齊家,到底還是狠了心,對管家說道,「讓她松嘴,問是何人指使的。」
管家得了令,讓人將鳳溪捉住。而其餘兩人便放出了柴房,臉色蒼白,嚇的不輕。
此時水桃尋了過來,說明玉醒了。齊琛疾步回房,明玉已坐起身在喝些粥水。喝過粥,便又要喝葯,所幸不用再催吐,只是解毒的,這才安下心用早食。見他過來,明玉喑啞著嗓子喚他,「三爺。」
齊琛從嬤嬤那接過碗,舀了粥要喂,看著熱氣蒸騰,又收回吹了兩口,才送到唇邊。明玉吃了一口,又道,「妾身自己來吧。」
明玉眉眼微微往旁邊看看,下人都瞧著呢,讓長輩知曉要夫君伺候她,喂一口還說兩人伉儷情深,喂一碗就是她的過錯了。
處的久了,明玉越發不跟他見外,因此每每如此,齊琛也大半瞭然,心有靈犀起來。將碗給了下人,等她吃完,漱了口,才重坐回床沿看她。折騰了三日,人更是憔悴。
明玉精神倒好,畢竟無傷性命也不傷進骨子裡,養養就好,只是要多吃些補藥罷了,「三爺的眉心又要擰出兩個川字來了。」
說罷,伸手抹平。齊琛握了她的手,說道,「已找到那下毒之人。」
明玉瞳孔微縮,「誰?」
「廚娘鳳溪。」
齊琛將孟平璋那查的東西說與她聽,聽的明玉也是蹙起長眉,末了嘆道,「倒沒想到會有可能是朱姨娘。」
「我也不曾想過。」看著很是溫順的人,卻不想內里藏著一顆那樣毒辣的心。齊琛倒不希望真是朱姨娘,齊杭畢竟真像弟弟那樣待自己。仍記自己遇刺醒來后,下人當自己痴傻,等無旁人時伺候的不盡心,齊杭來了房裡見狀,將下人罵了一通,又去稟明孟氏,「若真是朱姨娘,會有何懲罰?」
外宅的事他已摸了個清楚,可內宅的各種規矩,他卻仍不是很明白。明玉說道,「妾侍謀害嫡子的罪名……可不小。若真證實了,朱姨娘定是死路一條。」
「四弟和六妹?」
明玉輕嘆,「看爹娘心思。但到底是齊家孩子,這事他們若不知還好,知道的,怕也難逃一死。」
「不知的話當如何?」
「重的,在族譜除名。輕的,留在家中,但有那麼一個親娘,日後也不會好過。至少母親是不會善待他們。」
齊琛默了默,猜著齊杭和采音應當不知,也但願他們不知。
管家每隔一會便過來稟報,可無一例外,都說廚娘招認自己便是兇手,背後無人。
到了第三次,齊琛才讓管家別再過去,將鳳溪重新押回廚房,不許旁人接近。
等姚嬤嬤送飯來,齊琛便對明玉低聲說道,「已快招認時暈了過去,念著是哪個姨娘來著,待她醒了再問。」
明玉看了看他,抿嘴沒答。等姚嬤嬤出去了,才問道,「三爺是故意這般說的?」
齊琛微點了頭,「你不是說姚嬤嬤是忠心母親的么?這院子里的大小事她都會偷偷跑去告訴母親。而朱顏是倚賴母親的,常去她院子里走動。」
明玉恍然,「三爺仍不確定是否是朱姨娘所為,因此讓嬤嬤去說,母親聽后必定會震怒,當場責問朱姨娘。若朱姨娘心裡有無鬼,頂多是挨一頓訓斥。但若是心裡有鬼……」
那以她陰毒的性子,必定不會坐以待斃,等著鳳溪醒來將她供出。她如果對鳳溪暗中下手,那就真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