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孟: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劉孟: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風格迥異的花燈,熙熙攘攘地人群,一身藍色錦袍的少年搖著手中的摺扇,漫步於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面含微笑、風流倜儻,只是若清風般翩然路過,便勾走了無數少女的芳心。

一路走來,砸在他身上的紅色絹花數不勝數,瞧著兩旁紅了臉頰的少女,他皆是禮貌的點頭微笑,雖是婉拒之意溢於言表,而這副溫潤佳公子的風流之態,卻更叫那些情竇初開的少女越發愛慕。

逛得久了,少年不禁有些意興闌珊,熙熙攘攘的人群,無甚大變的花燈,一成不變的斗舞奪燈大會……年年如是,當真無趣。

然而,就在少年預備打道回府的時候,有兩名弱冠男子匆匆而過,「江兄聽說了嗎?今年斗舞場上有人一擲千金請出謝師傅打造了一盞當世無二的花燈。江兄可要一同前去瞧瞧?」

「賢弟所說之事,愚兄亦有所耳聞,難得碰上如此趣事,自是要去瞧瞧。這樣的花燈一出,或許今年的斗舞場上,會是這些年來年來最不同凡響的一回。」

這二人的對話,不禁讓少年生出好奇之心來,他好奇的並非是一擲千金的花燈究竟是何模樣,畢竟,這年頭暴發戶多了去了,他覺得值得去瞧瞧的是,謝師傅打造的花燈會引出怎樣的趣事兒。

平州城的謝師傅,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所打造出的花燈,早已聞名景國,莫說是一擲千金,一擲萬金也要看他願不願意。比起那一擲千金打造出的花燈,少年倒是更想知道究竟是哪個大人物,竟能請出數年前早已隱退花燈界的謝師傅。

碰上的這樣的趣事兒,少年自是要去湊湊熱鬧的。到得斗舞場前,擂台上早已如火如荼,比之往年確是熱鬧了許多。少年瞧著擂台上方掛著的琉璃花燈,不禁勾唇一笑,當真是下了血本的,上等石榴紅琉璃加之謝師傅的雕工,果真稱得上是當世無二。

少年瞧著擂台上的人越來越少,不禁有些失望,除了那琉璃花燈之外,此行不若所預料的那般有趣。然而,就在即將分出勝負的那刻,一名少女一躍上了擂台,只見那少女身穿青碧色衣裙,素顏銀釵,眉目間倒有幾分清秀之氣,卻距離「美」之一字頗遠。上得擂台,少女眉目流轉,瞧著少年的方向招了招手,她清越且嘹亮的聲音一出,嘈雜的斗舞場上竟是靜了一靜。

「明謹,將你的摺扇借我一用。」

少年當時不知是如何想的,竟是下意識的將手中的摺扇拋了過去。少女瞧著一前一後迎面飛來的兩把摺扇,隨意接下了第一把,而後「唰」的一聲將摺扇打開,搖晃著笑道,「謝了!」

這二字從少女口中吐出,洒脫不羈,就在少年懷疑少女是江湖兒女,想必會舞出類似於舞劍的風姿時,古琴錚錚而鳴,一曲高山流水,傾瀉而出。少女手腕微揚,秀面半掩,翩然而舞,時而矯健若蛟龍遨遊在天,時而婉轉似輕燕點水柔婉翩躚。

少女烏眸流轉,一顰一笑間可堪傾國,一舞即罷,全場寂然。如此舞技,自是順利摘得桂冠,成為今夜斗舞上的勝者。

評判宣布斗舞結果時,笑道,「這十幾年來花燈節的斗舞場都不曾如此熱鬧過,台下的看官皆意猶未盡,不如給我們今年的花燈得主加一場小小的考驗,可好?」

評判此話一出,台下一片應和之聲,連擂台都上了,少女自是不懼這些,爽朗一笑,道,「先生既是這麼說了,玉竹自是沒有推辭的道理。」

「素來聽聞習舞之人皆是身輕如燕,先代趙飛燕更是能做掌上舞,不知玉竹姑娘可能?」

少女微微揚眉,「先生莫非要讓玉竹做掌上舞?」

「非也。掌中舞失傳已久,老朽怎會如此為難姑娘?」

只見評判抬手指了指懸挂在兩丈來高處的琉璃花燈,「玉竹姑娘若能親自摘下這花燈,便算是贏了,如何?」

少女抬眼瞧了瞧上方的琉璃花燈,「先生所言,玉竹無異議。」

瞧少女應得如此輕快,評判捋了捋鬍子,復道,「外人不得相幫,須得姑娘親自摘下方才作數。」

少女勾唇一笑,一揮右手,自袖中拋出一條數丈長的紗綾來,紗綾穿過懸挂花燈的麻繩垂落在地上,少女將紗綾一段系在腰間,一手握住另一端,輕輕一拉便離了地面。少女神態自若,絲毫沒有負重的吃力感,然而,就在她摘下琉璃花燈那刻,懸挂琉璃花燈的麻繩卻驀然斷裂了,失去依憑的少女如秋風中的落葉,飄然墜落。

就在少年正欲上前解救,卻見一抹矯健的身影若離弦之箭,飛向擂台,接住下落的少女。待落了地,少女仰著手中的琉璃花燈,瞧著面前一身青衣的少年巧笑嫣然,「明謹你瞧!我拿到花燈了。」

少女純真無邪的笑顏與青衣少年無奈的輕嘆,少年盡收眼底,他轉眸瞧著擂台一旁捋著鬍子淺笑的評判老人,暗忖:這月下老人做的當真成功。或許旁人皆沒瞧見,但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老人彈向麻繩的石子,青衣少年暗暗的嗔怪眼神,如此兩相結合,其中之意,不難猜度。

就在少年轉身悄然離去之時,卻被人扯住了衣袖,他扭頭看去,只見正是那少女,她將手中的摺扇遞過去,星眸微眨,言笑晏晏,「還你的摺扇,謝了。」

少年怔了怔,而後伸手接下摺扇,勾唇淺笑,「不用客氣。」

少年話音未落,少女便回之一笑,轉身離去,他暗暗輕嘆:當真是如風一般的女子。

本以為不過是一場美麗的邂逅,華麗轉身後再無交集,卻原來,冥冥之中早有註定。幾日後,當少年在市集上救下滿身泥污、被十來個持棍莽漢追趕的少女,他永遠也忘不了燦爛驕陽下,抬手擦著額頭上的汗,狼狽卻笑得天真無邪的她。

少女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謝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少年定不能相信如此洒脫如風、無拘無束的少女,竟是能跳出那般卓絕靜好之舞的人。

少年回憶著花燈節上少女姿態翩躚的傾城之舞,不禁迷離了雙眼,少女用那雙黑乎乎的手在少年面前晃了晃,「喂!想什麼呢?」

少年驀然回神兒,怔怔反問,「什麼?」

少女勾唇一笑,「本姑娘要感謝你的救命之恩,請你去吃大餐可好?」

少年怎麼也沒有想到少女口中吃大餐的地方竟是、竟是……添香院。平州城遠近馳名的煙花之地,少年詫異的瞧著少女,她卻揚眉道,「聽說你們男子最愛的就是這種地方,傻站著作甚?還不快進去?」

少年被少女推著進了添香院,女子進入煙花之地本就不合常理,然而裡面的媽媽見了少女卻半點兒也不奇怪,反而熱情招待,由此可見,定然是常客無疑。少女褪下腕上的手鐲遞過去,吩咐道,「一間上房,菜式還是老樣子吧。」

媽媽領著少女上了三樓,進了最靠東邊的一間廂房,而後便退了下去,待到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少女湊近笑道,「莫要小瞧這種地方,此處的一品鍋,可是平州城裡最好的,即便是有口皆碑的平州第一樓也差上幾分。」

瞧著少女神秘兮兮的模樣,少年啞然失笑,原來到此處是盯上了這裡的一品鍋……對於這個才見了兩面的少女,少年不禁很是費解,性子爽朗洒脫、不拘小節,似是時常行走於街市之上的農家女子,然而,她方才拋給老鴇的那隻碧玉手鐲,一看便不是凡品,如此視錢財如無物之人,又怎會是窮人家的孩子?

一品鍋果真如少女所言別有一番風味,倒是難得一見的美食,席間,少女性子笑語連連,這一餐少年用得極為歡暢,一向食量不大的他竟是用了大半桌兒菜肴。

離開添香院后,少年瞧著一臉滿足的少女問道,「你時常來這地方吃飯嗎?」

少女搖了搖頭,「那倒不是,這裡的飯固然好吃,但一個人終究沒有意思。還有蘇明謹那傢伙,不肯陪我來添香院吃飯也就罷了,還告到我爹爹哪裡去,害得我被爹爹關了大半個月的禁閉。打哪兒后便再沒來過了。」

說罷,少女眨巴著眼睛瞧著少年,「蘇明謹你應該也見過的,花燈節擂台上同我一起的少年。」

聽得少女的話,少年不禁微微怔了怔,喃喃道,「原來你還認得我啊……」

夜風習習,少女未聽清少年的話,「什麼?」

少年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

少女頑皮的倒著走,如數家珍的說著那些所謂的「英雄事迹」,「這條街上的無賴見了我都得繞道走,這裡的人幾乎也都曉得我,你應該知道我的名字吧?」

林菀。

少年呢喃著自別人口中得知的名字,只是,誰能想到如此一個溫婉如水的名字,竟是配上這麼個跳脫無拘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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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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