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曲終人散
所有人都呆住了，就在短短几分鐘。王鳳姐死了，古龍庭也死了，剛出來的蕭天刑也死了。
鬼王踉蹌跑過去，道：「天刑，大教主，你走了啊？」鬼王抱住了蕭天刑，搖晃了兩下，蕭天刑再也沒有說話。
是真的死了。
紅靈蛇從蕭天刑的身體落下來，猶疑了一下，很快從銅門的縫隙鑽了進去，跑得很快，似乎不願意留在如此危險的世界之中。
進入高台再也沒有任何錶現的郭壺公，猛地往前面跑去，喊道：「蛇，蛇，跟我回去，我好好待你……」郭壺公踉蹌地跑了過去，根本追不上紅靈蛇。
四道戲謔地問道：「你要進去嗎，你要進去就不能出來了。真想進去，我可以放你進去……」郭壺公搖搖頭說道：「不了，我還是不進去。」
郭壺公悻悻地退了回來。
可宋世遺從地上掙紮起來，要往青銅門裡面跑去：「長生……長生……我要活下來……我要進門裡面，我要活下來……」宋世遺已經老得沒有人樣了，先天之蟲透支了僅剩的生命力。
宋世遺不顧一切抓在銅花之上，整個身子一彈，直接飛了出來，在飛出之前，四道又給了他一拳：「門是我守，我能讓你進去嗎？」
宋世遺落到一旁，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就連呼吸也變得稀薄了，寒風從高台破口吹了進來，宋世遺不由地說道：「好冷，我又想起了那個夜晚，孤獨地漂在河面上……好黑……好冷……爸爸媽媽，你們為什麼不要我了……是因為我……不好看……」宋世遺開始囈語了。
宋世遺被拋棄的時候，還是個不能走路的小孩，還睡在孤獨的木盆里，漂流在孤獨的河流上，那些記憶他是如何記得的呢？
對了，人在死前，都會看到一些生前的記憶。宋世遺要死了，感覺自己站在故鄉的河流面前，四周黑漆漆的。
一個流淚的婦人抱著小孩，臉上帶著淚痕，眼角抹著淚水，哭著喊道：「兒啊，不要怪娘，娘沒有辦法，來世去個富貴人家……」
爸爸將一個木盆放在水裡，那個木盆還是婦人懷孕時候做好，原本要給兒子洗澡用，可是用不上了。
木盆飄在河流上，帶著幼年的宋世遺漂向未來，又會帶著年老宋世遺漂向冥河，不知為何，我感覺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
想著宋世遺的一生。
那樣的人生，需要多少勇氣去度過。
他又會度過多少個漫長的黑夜。
郭壺公眼珠子轉動，變魔術一樣地拿出著一把槍，對著宋世遺的腦門，喝道：「快，把先天之蟲吐出來給我，給我，給我帶回去。」
這把槍是鬼王落在地上，被郭壺公偷偷撿了起來，一直藏到現在。
宋世遺奄奄一息，道：「那蟲子和我是一體，我要死了，它也要死的……沒有了……」
「把蟲子給我，不然，我咬死你。」郭壺公喊道。他真的咬上去了，郭壺公是瘋掉，被自己逼瘋了。宋世遺苦笑：「壺公，反正我也要死了，我們一起去黃泉吧，這樣也好不會孤獨。」
郭壺公感覺到自己的胸膛被一隻邪惡有力的蠍子手給刺破了，鮮血流了下來。
好痛。
好痛。
郭壺公手槍開動，兩顆子彈擊中了宋世遺的心臟，兩人相擁著死去了。
一切就好像沒有發生一樣。
「昔日繁華子,安陵與龍陽,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
郭壺公和宋世遺最終死在了一起。
誰又記得世上回來這樣兩個人？
是啊，誰又記得呢？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
鬼王抱起了蚩尤的屍身，躲到了高台破裂的邊緣上，下面是萬丈懸崖。
他就站在那裡。
我說道：「蕭山，你是你，不是黑煞培養出來的怪物。不要傻，把蚩尤的屍身送回來，蕭天刑說的話你沒必要聽。」
鬼王道：「死是不可避免的，我不會再活下去了。我本不是世上的人，卻過了這麼多日子。我現在要從這裡跳下去，終結我的命運：就算是死，我也要離開，也要帶著蚩尤的屍體離開。」
我搖頭說道：「這不是你的命運過程，你還年輕，你可以擁有全新的人生，你可以去找林大雁，去追求她，去竊取她的芳心，那才是高難度的事情。」
我還是有些不忍心。
鬼王這樣子死去，還是令人難過。
鬼王道：「蕭棋，對不起。我對不起你，你的那瓶鮮血我已經藏在一個神秘的地方，沒有人找到，你會活得很好的。我和你之間……不是敵人，不是朋友……如果我們是陌生人該多好，不用相識，那該多好。」
鬼王退了兩步，靠在破口處。
我道：「好了，回來。蕭山，你為什麼要死呢，回來。我們是陌生人。」
「蕭棋，好好照顧……爸爸媽媽們……」鬼王抱著蚩尤的屍體，飛了下去。
我跑到了洞口，只見鬼王一隻手抱著蚩尤的屍體，另外一隻手張開，面帶著微笑，笑對天空。
我在想，黑暗被驅散了嗎？
過了許久我都沒有說話，我忽然想起了我費盡心思來這裡的目的：只是為了找到郭七七和兒子蕭林回去。
可是一切都看似風平浪靜，都沒有看到郭七七。
難道我的感覺出錯了，郭七七根本沒有來這裡，如果郭七七沒有來這裡，又會去哪裡呢？
「可曾來過一個女子，還有一個老人？」我問道。
四道回道：「沒有來，並沒有什麼老人和女子來到這裡，你們是這麼多年第一次來的人，怎麼了？」
四道沒有理由騙我，難道郭七七和郭維新迷失在崑崙山脈裡面，死在這雪原上了嗎？
畢竟茫茫原野，要找到這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死在這裡，卻很容易。
沉默許久的火妖道：「我想他們沒有事情。」
我道：「為什麼？」
火妖道：「因為他們根本沒有來西北，而是往南方去了。」
火妖也沒有必要騙我，如果往南方去了，郭七七應該不會出事。
很快，四道和七道指揮銀僵收拾這裡。
我問道：「你們和天將一樣，並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四道說：「不是，我們知道。我們知道守在這裡，是為了提防蚩尤被人帶出來。蕭天刑也好，古龍庭也好，他們是在我們來到這裡之前就進去了，一直都沒有出來。」
我想了一會，接著問道：「那麼，影子告訴你們什麼？」
四道說：「我們守八百年，接下來你守一千年，不要讓蟲子出來了，雖然蕭天刑說那麼多，好像自己很無辜一樣，但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斷，影子是一個厲害人，也是個善良的人，這麼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我知道了，我明白。」我說道。
七道說道：「蕭棋，你來了，那就不要走了。這裡需要你，你守在這裡，一千年後再離去吧。」
一千年！一千年太長了，我怕我忍受不了時間的漫長。
忍受不了這裡的孤獨。
此刻，大水怪進過青銅門，將那一株銅花拔了出來，出來的時候，已經累得不行了。銅花被連根拔起，青銅門開始慢慢恢復了，開始有了吸引力。
七道說：「這是你要做的事情，你還在猶豫嗎？」
我有些頹然，苦笑道：「我知道，這是我的命運。」
我忽然想起了沈皓天，他和我一樣，也要守著青銅門。
我忽然有些後悔，不該和沈皓天置氣，現在可好，再也沒有機會和解了。一想到這裡，我就覺得自己心胸太狹窄，不知道沈皓天會不會原諒我。
皓天啊，皓天啊，我已經不再怪你了。
你可曾還怪我呢？
我嘆了一口氣，道：「水怪，帶著玉屍和血屍離開這裡，青眉，你們也快走。火妖，快點離去吧。」
謝小玉眼睛含著淚水，深情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