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幻境痴纏(八)
那夜,纏`綿過後。溫言抱著裴清躺在地上,裴清是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就任由對方摟著,繼續親吻。但是溫言還處於非常亢奮的狀態,似乎怎麼都不會累,簡直恨不得把眼前這個人徹徹底底地吞到肚子里去,然後再也不用分開了。或者直接反噬掉他的靈魂,讓他永遠只能依附自己。
但是……一切只是但是而已,溫言絕對不會真的這麼做。
那種怨恨已經伴隨過了數不清的輪迴,但是他到現在都未變成厲鬼,心有執念不肯投胎。
因為他的愛超過了恨,再怎麼恨,怎麼恨,都無法超過愛,所以……他就一直等,一直等。
不知這種等待是否會有盡頭。
裴清的神智已經恍惚了,身體又被對方抱著,一次次地更親密。他真是很想讓溫言適可而止,但是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溫言像是著迷了一樣,抱著他毫不停歇地折騰……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言終於停了,裴清就趴在他身上不同,把腦袋壓在他胸膛上。
沒有想象中那樣溫厚的心跳,胸腔里沒有絲毫聲音。但裴清也並沒有感到多意外,甚至也沒覺得多害怕,因為知道對方不會傷害他。
「別再走了好嗎?」溫言的聲音帶上了一點沙啞。
雖然很倦怠,裴清還是抬起頭來凝視對方。在那一瞬,某種柔軟的感情從心底升騰起來。
「放心,」裴清輕輕撫了撫他的額發,「我一直在的。」
溫言低低地應了一聲,緩緩閉上眼睛,看起來像是睡了。他的臉壓著裴清的手,裴清就不敢`抽`出自己的手了,有些出神地看著對方清雋精緻的臉龐。
他和溫言的關係不一般,從對方的表現來看,似乎很早之前兩人之間就發生過什麼了。但裴清並無從知曉,只是他心裡暗暗猜測,有可能和這次的戲劇有關……
裴清還記得,系統君已經跟他說過了,這是最後一次任務,全部通關過後會有獎勵。
獎勵什麼的他已經完全不在乎了。完成之後,他或許可以解脫,不用再一次次地`爽`並虐著,但是溫言呢?一直不得輪迴嗎?一直等著他?想想都覺得難以忍受。
他在想,能不能跟系統君打個商量,同時在心裡暗暗下了某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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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回到旅館時,晚飯都吃得差不多了。而在導演的苦力壓榨下,晚上還要繼續開工。劇組人員都拿好了道具,坐在廳里等著兩位主演出來,然後大家再一起過去。裴清也跟著劇組一起等,一邊等一邊吃點東西。
那天晚上並無異常。其中一個主演下來后,好脾氣地對眾人說了聲道歉,讓大家久等了。而另外一位主演則是好久都沒有下來。後來李導沒有耐心了,派了一個助理上去找他,然後其他人先去拍攝現場。
裴清覺得怪怪的,想跟上去看看。結果被霍醒拉住了,說是郭雲找他有事,於是裴清沒有去成。幸好,那個性格內向不愛和人打交道的主演還是到了現場。他臉色非常蒼白,看起來毫無生氣。而且遠遠地咋一看去,那面貌竟和溫言有那麼些許相似了。
李導還有點迷信那些鬼神的,看到主演臉色糟糕的樣子,他心裡也是梗梗的,一整晚的愁容。
裴清有些擔憂,他泡了一杯茶端到那個人的手中,輕輕碰了碰他的指尖,僵硬又冰冷。他抬眼看裴清的那一瞬,眼底似乎閃爍著幽暗的鬼綠,眼角有一抹不尋常的紅……
當時,裴清就被嚇得猛然後退了好幾步,面前的這一幕讓他難以置信。在他的意識里,眼尾處的胭脂紅,是只有溫言才有的。但是,等他再轉眼盯著那人時,對方似乎又恢復正常了。
裴清心有餘悸,他又怕這一切和溫言有關,於是劇組在中庭里拍攝時,他卻獨自去了黑漆漆的後院。然後把溫言叫出來了。
溫言從背後抱住了他,摟著他的腰,輕輕磨蹭著他的後頸,像一隻饜`足的大`貓。
溫存了一小會兒,溫言就發現了裴清身體的僵硬,他問道:「怎麼了?」
裴清問他:「在我看不見你的時候,你在幹什麼?」
「我有時候會跟著你,或者……就在陰間。」
「陰間?!」
「嗯,你不會想看到那種畫面的……」
溫言說的風輕雲淡,似乎他並沒多在意,但裴清聽著卻是非常難受。
這句話成功地轉移了裴清的注意力。
裴清轉過身,抓住溫言的手,「我問你,你有沒有恨過……」
「恨。」裴清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溫言打斷了,神情冷然,「怎麼會不恨,你讓我一個人等了那麼久……有時候會恨不得殺了你……」
裴清的聲音很艱澀,「難道……你真的是……昔言?」
「我是,」溫言稍稍鬆開了他,「是你一直不肯相信,否則……」他把裴清禁錮在自己懷裡,又低下頭,廝`磨`著咬他的耳垂,低語,「否則,我何以冠你的姓?」
那語氣溫柔中帶了一絲幽怨,語調聽著有些陰森森的。
裴清心裡微微一驚,下意識地想往後退一點,溫言卻更用力地把他抱住了,目光幽幽地盯著他。
「你怕我?」
「現在……的確有點……」
溫言暗啞地笑出聲,那清冽的音質有種冷冷的情調。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只是你未曾發覺而已。」
裴清嘆了口氣,「溫言……」
「你不會知道我等你多久了,等到我自己都忘了所有恩怨,卻還記得要找你……」
越是平淡的語調,越是刺痛人的心。
「好不容易讓我找到你,」擁抱的力度大得驚人,裴清被他勒得喘不過氣來。下巴又被冰冷的手指緊緊掐住了,「絕不會放手。」
他讓裴清抬起頭和他對視,那樣灼灼的雙眼,裴清發現自己竟有些不敢直視。
裴清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冷靜。
「溫言,我問你,你是不是……做了別的什麼事?」
「讓你無法離開,我只做了這一件事而已。」
裴清真是要捶牆了,現在還能不能好好溝通了?!
「你說說,那個主演……他為什麼會變成你的樣子?」
溫言反而笑了,「你看到了?」
裴清很確定地點點頭,「對,這件事是你做的?」
「這個……」溫言的眸子里燃起了絲絲的情`欲。一個不防,裴清就被他突然地壓在了堅硬的地上,溫雅扯開他的領口。
裴清抓住他亂動的手,面紅耳赤地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說正經事,別老是想著這個行不行!」
「那我也正經地告訴你,」溫言低下頭,舌尖在鎖骨處`舔`了一下,「是你自己的原因。」
裴清擋住他的動作,抬頭看向溫言時,對方又成了戲裝時的模樣。狹長眼尾的一抹胭脂紅,特別`勾`人。形狀姣好的鮮紅嘴唇,微微地抿起來,鮮艷的`舌`尖從潔白的齒縫中緩緩滑過。
裴清看得渾身戰`栗,幾乎不能直視了。
溫言在他耳邊低語,沒有一絲人氣的熱度,但裴清依舊耳根子發燙。
涼涼的指尖在裴清胸膛上來回划著,最後停在了他的心口處。
溫言說:「因為你這裡裝的都是我,所以看誰都像我。」
「別開玩笑了!」
溫言朝他的嘴唇咬去,裴清把臉側過去,但綿密的吻還是落在了頰邊。
裴清實在忍無可忍了,他用手肘支著身體,朝溫言地吼道:「你給我正經一點!我在問你話,你剛剛說的很明顯不是真的。」
清雋的眼角眉梢都是動人又`勾`人的輕`佻,溫言裴清的身體又摁了下去,「這是你的心魔。」
大概是對方的用詞太「深奧」了,心魔那兩個字倒真把裴清給唬住了。
他愣了愣,溫言的手都蹭到某些`敏`感`部位去了,裴清都沒有吼他。
「心魔?你說真的?」
「嗯。」
然後冰涼的手掌微微一用力,裴清發出一聲`曖`昧`的低吟。
本來裴清是想大吼一頓的,但是怕前廳的人聽到了,他只好把嗓子壓得低低的。
「你夠了啊!不能再繼續了,我真要被你把`精`氣都吸幹了。」
溫言低笑著撲在他身上,「正好來跟我作伴。」
裴清簡直要被他氣笑了,但心裡卻一陣綿密細微的痛,他應道:「好啊。」
於是溫言就不說話了,也不折騰了。他把腦袋靠在裴清胸膛上,靜靜的。
就這麼躺在冰涼又堅硬的地上,月光漂浮,還能聽到夏末時節蟲子的鳴叫。
他們並肩而睡,後來,裴清還能清晰地聽見溫言喃喃的囈語聲,回家,回家。
裴清笑了,眼前這隻鬼看似很有心計,的確會有讓他毛骨悚然的時候,但有時候又覺得他像個孩子一樣。裴清回想著,當初的昔言,應該是年齡很小吧,或許還不到十八歲……
那個夜晚是難忘的。
事件變得糟糕是在第二天早上。當晚,裴清是在當地的旅館住下的。第二天早上,和劇組一起,坐大巴士回去。
經過那一次,裴清才意識到,溫言其實是很冷血的,沒有人在經過千萬年的幽恨之後,還能保持絕對的人性。
「我把什麼都忘了,只記得你。」——這是他親口說的一句話。當時,裴清並不懂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溫言的溫柔只是對他一個人而已,其他的……他根本不在乎。
那天早上,大家坐上巴士。溫言不能太顯眼,裴清就和他坐到了最後一排靠裡面的位置。有人注意到了這個長相精緻的人,裴清只是笑著說,「他是我表演系的同學,來這邊觀摩的。」
郭雲也不禁多看了溫言一眼,她朝裴清挑了挑眉,裴清佯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了,郭雲便瞭然了,只當他們是那種關係,這下也不好開口多問。其實她一旦多問了,肯定很快就發現溫言身份的破綻了,裴清就是故意讓她誤會的。好吧,其實也不算是誤會。而霍醒則是愉快地跟他們一起擠在後座。
一路上,溫言安靜地靠著裴清的肩膀,長長的睫毛低垂下來,蓋住了那張流光溢彩的眸子,看不到他眼底的神色。
裴清覺得溫言的表現再正常不過了,他習慣了對方這個樣子。
裴清最後一個下車,他很隨意地朝背後看了一眼,卻發現車裡還有人。當時,連司機都下車了,怎麼會有人呢?他懷疑自己眼睛看花了,揉一揉再看,這次就確定了。
他立刻往回跑去,手腕卻被溫言抓住了。
「車裡還有人呢,八成是睡著了,我去提醒他一下……」
溫言不說話,手像鐵鉗一樣死死拽著裴清不讓他過去。
「你這是怎麼了?」他一抬頭,看到的是溫言冷若冰霜的臉龐,不帶絲毫憫人的感情,森冷的氣息。
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在心裡冒出來,裴清盯著他質問,「溫言,你打算幹什麼?!」
「跟你在一起。」溫言的語氣仍然很柔和,卻讓裴清感到分外心寒。
今日乃鬼節,陰間可換魂。
昨晚的溫言抓著他`纏`綿了一整晚,無論怎麼求他,對方都不肯停。現在想來,不過是他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罷了。在鬼節這一天回來,製造出如此的巧合,溫言估計又下了不少心思。
裴清難過地轉過臉,不想看他,「……我真不該把你帶到這裡來……」
「你不必自責,」溫言握起了他的手,輕輕地放在自己臉側,「這幕劇伊始,我就知道要用誰的身體了。」
裴清氣紅了眼,聲音都有些哽咽,「你……你怎麼可以找他呢?!」
聽到這句責備的話,溫言臉上和緩的神情維持不住了,他柔和的眼神冷卻下來,「他的和我的八字相合。」
「但……他是人啊……是無辜的……」
「管不了那麼多。」
裴清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只覺得渾身發冷。
直接佔據了一個人的身體,把對方的靈魂吞噬掉。而理由就是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
「這樣就能和你一直在一起,」溫言的語氣陰沉,就像此刻籠罩在他們頭頂黑壓壓的雲層,「我以為,你會高興的……」
「高興?!」裴清已經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了。
他用力地推開他,往巴士的方向跑去。
那一大片不詳的黑雲慢慢籠罩下來。越跑越近的時候,裴清發現那人臉色已經是死亡的慘白了。眼神獃滯空洞,儼然失去的靈魂的樣子。
裴清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他幾乎是拼了命地狂奔。
身體卻突然被人撲倒在地,溫言緊緊壓住了他。
「放開我!」
裴清用力地擺動身體,卻根本掙脫不開,對方卻抱得越發緊了。
「危險,別過去。」
溫言捂住了裴清的眼睛,柔柔地親吻他的後頸。
裴清的眼淚漫過他的指縫……
「你會留下冤孽的……還不清的……」
溫言的動作一頓,他低低嘆了一聲,「又如何。」
他把裴清從地上抱起來,讓他背對著那個殘忍的畫面,輕輕吻去他的眼淚,像是捧著最珍惜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