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日記(二)

第二十四章 日記(二)

「如果,這不是小說,而是真事呢?「

我的心漸漸的冷了起來,我這次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二良當初對我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因為小時候的二娘就已經看到過了一次這樣一個穿著紅裙子露出血紅色牙齒的女人,後來二娘莫名其妙的就死在了那座後山,而信里的王強也看到了同樣穿著紅色裙子露出血紅色牙齒的女人,然後他也死了;就在不久前,我同樣看到了這樣的一個女人走上二良住的那幢樓,最後二良也死了,除了這些,他們還有一個相同的地方,就是死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都一樣,彷彿看見了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

我的嘴巴有些發苦,想對一娘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一娘看著我,說:「阿瑞,你是二良最好的兄弟,二良留下的一切就都由你來處理吧,我信得過你。」

我看著一娘的眼睛,那裡流露出的不僅僅是信任,更多的是恐懼,一娘在害怕什麼,這是我剎那間得出的結論。

一娘也許看出我已經發現了她心中的想法,臉上紅了紅,低下頭避開我的眼睛,說:「我就不上去了,明天我去找律師寫一份委託書,由你全權處理二良留下來的一切事物。」

在那一瞬間,我心裡對一娘產生了無比的憤怒:這就是所謂的親情,這就是所謂的親人!我冷冷的對她說:「你放心,二良是我的兄弟,所有的事我都會一個人做好的。」

一娘看出了我的憤怒,張了張嘴想告訴我些什麼,但嘆了一口氣還是沒有說出來,只是說:「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見律師吧,我先走了。」

我看著一娘轉身而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了,忍不住對著天空大叫了一聲,這一聲大叫,是對二良的懷念,是對人性冷漠的不甘,是為二良的不值。

一娘聽到我的這一聲大叫,身子頓了頓,轉過身來對我說:「阿瑞,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唉!」

一娘最終沒有告訴我可是什麼,一個人離開了這個小區,他剛剛去世的弟弟的房子就在上面,而她卻因為莫名其妙的害怕而不肯上去坐一坐看一看,這就是人情?我覺得心裡好像有一團火在燒,但我不知該如何發泄。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小蕊的簡訊,這兩天忙著處理二良的一些事,所以也沒和她約會,這時看到她發過來簡訊,問我在哪裡,說要過來陪我。

其實我現在很想能有一個人陪著我,但看看時間已經很晚了,就婉拒了她的要求,小蕊馬上又回過來一個簡訊:「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的女朋友?」

我突然有種很溫暖的感覺,眼眶都有些濕潤了,我立刻回了過去:「我不是還沒寫出能打動你的恐怖小說嗎?」

小蕊說:「你很快就能寫出來了,相信我!」

最終小蕊還是出來找我了,她看出我的情緒不好,就說要我帶她去二良的房間看看,我覺得有些詫異,一般人聽說哪裡死了人都是唯恐躲避不及,哪有像小蕊這樣的?

小蕊看出了我的驚訝,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因為他是你的朋友。」

我緊緊的抱了她一下,其實我知道她還是害怕的,在她說去二良房間看看的時候我就看出來她害怕了,我知道她在害怕什麼,不是因為二良,而是她在二良身邊看到的那個總是對她裂開了嘴傻笑的小男孩。

我還試圖說服小蕊,但她堅持著要去,我只好陪著她一起走上樓道,我說:「小蕊,如果二良還在一定會很喜歡你,你比他姐姐更有人情味。」

小蕊突然停下腳步,抬頭看著我,問:「那你知不知道一娘到底在害怕什麼?」

我搖了搖頭,我剛才已經把和一娘之間的事都告訴了小蕊,包括那本日記,小蕊見我茫然無知的樣子,嘆了一口氣,說:「一娘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你。」

我奇道:「什麼事?」

小蕊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二娘那天半夜起床到底寫了些什麼?!」

我們走上樓梯,我想著二娘那天半夜起床到底寫了些什麼,一娘肯定是知道的,因為那些紙條一娘的父親曾經看過,他既然會把二娘的日記保留到現在,那幾張紙肯定也會保留著,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一娘就是不肯告訴我。

我這樣想著,漸漸走到了三樓,上次我就是在這裡看到那個穿紅裙子的女人,現在是小蕊陪在我身邊,但我總覺得那個奇怪的女人就站在樓道口看著我,是的,那種奇怪的被人窺視著的感覺又重新回到了我身上。我快步走上四樓,仍覺得後背彷彿有根刺在刺著,回過頭看看,略帶蒼白的燈光下,只有一道樓梯向上延伸著,樓道里依然什麼也沒有。

小蕊一直走在我身邊,突然問了我一句話:「你現在是不是很害怕?」

我愣一下,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問我,但還是點了點頭,小蕊看著我的眼睛,說:「你在怕什麼?」

我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回答小蕊的問題,但小蕊緊接著又追問了一句:「一娘又在怕什麼?」

我的頭頓時亂了起來,但小蕊顯然沒想要我的答案,而是緊緊盯著我的眼睛,說:「記住這種感覺,你就可以寫出一個打動我的小說來。」

原來小蕊只是為了我的小說著想,但我卻感覺到她剛才這簡單的幾句問話讓我身上更加的寒冷,甚至她看著我的眼神都帶著一種詭異的冷。就在這一瞬間,一個我幾乎要遺忘了的人在我腦中突然冒了出來,她曾經很熱心的幫助另一個男人成就了事業,而最後這個男人卻親手殺了她,接著自己又神秘的死於房中,但事實是沒有任何人看過那個女人的存在。

小蕊今天穿的不是紅色的裙子,而是一身的白,樓道里的燈光更是帶著一種蒼白,我停下腳步,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小蕊,你小時候有沒有什麼乳名?」

小蕊的身體明顯一震,也停下腳步,但卻沒有轉過身來,只是輕輕的問:「為什麼要問這個?」

她的語氣也和我一樣的平穩,但我卻分明的聽到里她聲音里的一絲顫抖,我說:「你告訴我,你小時候有沒有乳名?」

小蕊沒有說話,而是緩緩的轉過身來,我看到她對著我笑,然後說:「很好,你能聯想到那麼多,你終於快可以寫出一個能打動很多人的小說了。」

不等我開口,小蕊繼續說道:「你一個人上去吧,我有事先走了。」我伸出手想要留住她,但伸到一半,終於還是把手縮了回來。

小蕊沒有開燈,就這麼一步步的走向那黑乎乎的彷彿看不到底的樓梯,空蕩蕩的樓道里只有高跟鞋踩地發出的「噠噠」聲,就在這一瞬間我又想起了老楚家的屋頂。

我想叫小蕊一聲,但巨大的恐懼感讓我的嗓子嘶啞著開不了口,就在這時,我聽到樓下傳來小蕊的聲音:「我會幫你寫出更多的好書來。」過了一會,又傳來一句:「但是我不叫黑妞。」

樓下再也沒有聲音傳來,我拼了命的往樓下跑去,小蕊已經不見了,小區里找不到她的身影,打電話顯示關機。小蕊說她不是黑妞,她已經知道我那時心裡想的是什麼了,我狠狠的拍打著自己的腦袋,都怪我自己疑神疑鬼,小蕊真心希望我能寫出一本好的小說,我卻還在胡思亂想。

我不知道小蕊住在哪裡在哪裡上班,現在也聯繫不上她,但我知道她總有一天會回來的,因為她說她還會繼續幫我寫出更多的好書來,我想只要我努力,比如說拿了這次天涯社區的原創大賽的大獎,她到時一定會很高興的。

心裡有了打算,我也就不顯得那麼慌張了,小蕊有時和我說話總是喜歡鬼里鬼氣,現在想來她是為了能讓我進入那種寫作所必須的狀態,算了,先不管了,先上去看看二良的房間吧。

想到二良,我心裡又想起了那個穿紅色裙子的女人,其實我怕的不是二良,而是她,任何一個人如果在黑暗裡看到這樣一個披著長發的女人站在你身後默默的看著你,不,甚至只要這麼想上一想,你全身的寒毛都會豎起來,這才是我害怕的地方。或許,也是一娘害怕的地方。

但現在不管怎麼樣我都必須得上去,因為二良出事前不久曾經對我說有東西要給我看,我不知道他想給我看些什麼,但我想這個時候他要給我看的東西一定很重要,或許就和他那讓我一直琢磨不透的理想有關。

如果真是這樣,我會替你完成理想的。我心裡這樣對二良也這樣對自己說,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突然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我又感覺到有人在背後看著我,不是先前感覺中的那個穿紅色裙子的女人,而是另外一個。我無法表達這種感覺,明明什麼人也看不到,但我就是感覺這次看著我的和以前不一樣。

我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我的眼睛瞬間睜得大大的,因為這一次我終於看到了站在我身後的那個人,不,我也沒全部看清楚,我只是看到了一抹紅色在樓道的拐彎處一閃而過,那應該是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小孩子。

我緊跟幾步,但什麼也沒看到,咬了咬牙,我沒有退縮,如果就這樣走了,那我和一娘有什麼區別?如果人死後真的有鬼,二良也一定會保護我的,我這樣想著,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自我安慰,深深的吸了口氣,我還是用鑰匙打開了二良的門。

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樣,只是裡面少了一個人,只要少了這一個人,任何一模一樣的東西都不可能再一模一樣,看著這熟悉的一切,我坐在二良最後躺著的那張床上,眼淚忍不住又流了下來。

緩和了下情緒,我起身開始在二良的房間里尋找他想給我看的東西,如果這真和他的理想有關,那麼完成他未完成的的理想就是我紀念他的最好方式。

我熟悉二良的每一個生活習慣,熟悉他房間里每一個地方的擺放,但我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有什麼東西可能是他想要交給我的,因為那些東西都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

我坐在房間里發了會呆,一直想不明白二良要給我看什麼,辦公室里的東西都已經移交了,很少有私人的東西,那麼這房間里還有什麼是我平時看不到的?我的眼睛盯上了二良的書桌。

一娘告訴我,從小他們姐弟就要被父親給逼著寫日記,我相信這會變成一個習慣,如果說二良家真有什麼是我所不知道的,那就是他的日記。

我輕易的開了書桌抽屜的鎖,開鎖的時候我忍不住又是一陣心酸,因為這個技術就是二良教我的。

抽屜里放著好幾本本子,我隨手拿起一本,都是二良往年的日記,看了看日期,我拿起上面最右邊的一本,那應該是最近的日記,就在打開日記的時候,一張紙從裡面掉了下來,我撿起來,那是用透明膠粘好的一張紙,因為原來的這張紙已經被撕成了好幾張小碎片。紙上稚嫩的筆跡我很熟悉,因為就在不久前我剛剛看過她的主人寫過的一篇日記。

紙上寫著:「阿姨說,她明天還要找我玩,還要帶很多人很人人陪我一起玩,都穿著紅色的漂亮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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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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