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公子他不快活
樓外那一湖碧水連天，湖岸楊柳依依柔美的翻飛，明媚的陽光落在湖面波光瀲灧。明明是這樣大好的夏日時光，他站立的姿勢，卻竟是叫人覺得好生孤獨，彷彿一個人這樣孤單地站立了一千年一樣。
公子他，不快活。
心刀割一樣生疼生疼的，溫蘇心覺得心裡的難過泛濫成災，無所不能的公子啊，得天獨厚的公子啊，彷彿擁有了一切的公子啊，他，一點也不快活。而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快活。
「淇君！」瑞孫懷靖興沖沖地喊道。瑞孫懷靖同慕淇君是多年好友，立時熟絡地上去在他身邊的位置一坐，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麼。
慕淇君聽得聲響，緩緩轉頭。
那一個回眸，彷彿神祇側眸，美好得驚醒了整個世界。
等他回眸看向溫蘇心他們的那一個瞬間，四目相對，溫蘇心看到慕淇君的眼眸中彷彿籠罩著一層大霧，那是一種彷彿飄向了遙遠的記憶的神色。他閃爍的雙眸如天上星辰，是她看不懂的遙遠。
慕淇君微微一笑，色淡若水，卻讓天地失色、日月失華，一笑便是風華絕代。
風輕輕吹來，那男子衣袂飄舉，腰際的青玉搖曳，彷彿要乘風羽化歸去，彷彿他本就不屬於這個人世間，遙遠得如蓬萊謫仙。
溫蘇心飛快地低頭，微微屈膝，道了一個萬福，「公子！」
慕淇君以平輩之禮回了一禮，「瑞孫小姐身子可好了？」
「有勞公子掛心，都好了。」溫蘇心微笑著回道。
「今日能與小姐共同看這一年一次的賽龍舟，是淇的榮幸。只如今剛開始，慕賢樓還看不到，小姐不若稍坐！」慕淇君手平攤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他併攏的手指如氣節錚錚的修竹，修長，乾淨，有極致的好看。便是這樣一個隨意的動作，也是有絕佳的風華。
總共便只有三個位置，溫蘇心欠了欠身，然後便緩緩行步，走到主座的另一側坐下了。她落座后，慕淇君便也在主位坐下了。
第一次同慕淇君坐得這樣近，溫蘇心心裡卻是苦澀無邊，像喝了一杯清苦的茶，清苦如此餘韻悠長。只因她再也不是溫蘇心，只因這世上再也沒有溫家。
公子啊，那樣賢明的公子，為什麼不肯救溫家呢？到底是怎樣的理由，讓為國為民的公子，放棄救溫家呢？
「你這沒別人了吧？」瑞孫懷靖出聲打斷了溫蘇心的思緒，他左顧右盼看了看，撓了撓頭，又十分不要臉地笑道：「這位置都被我們佔了，不打擾你吧？要不你讓另外兩個人去隔壁找你哥哥弟弟一起擠擠？」
慕淇君親自斟茶，舉止優雅，「這兩個位置，就是為二位而留的。」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找你呢？」瑞孫懷靖立時饒有興緻地問道。
「你往年跟京兆尹公子他們一道人多熱鬧，但今年你必然帶了你妹妹來，你自然會來找我。因為除了王爺那，最安靜最適合看龍舟賽的，就是這慕賢樓了，王爺那就是請你去你也必然不願意去的。」慕淇君將斟好的茶遞給瑞孫懷靖。
慕賢樓可居高遠眺，看得遠，又離終點最近，自然是絕佳的地點。
瑞孫懷靖伸手一接茶盞，一點也不客氣，他一邊拿蓋子撥弄著伏在碧水上的茶葉，一邊哈哈大笑，「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奧君公子啊！」
「賢王也參加了，」慕淇君繼續斟茶，「只是可惜懷靖你沒有參加，否則王爺還能有一個對手。」
溫蘇心默默垂首，餘光看著慕淇君斟茶，他一舉一動都有說不出的雅然。聽得他說公冶翊哲也參加了賽龍舟，一怔，她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的目光落在遠處湖面上，原來公冶翊哲也參加了，怪不得今年望風湖圍了里三圈外三圈的少女，比以往任何一年都還要多。個個姑娘那個揮手帕吶喊的勁，跟平日弱柳扶風的模樣比像是換了一個人。
只是瑞孫懷靖捧著那一杯茶，沒有接話。慕淇君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開了頭，也沒有再說什麼。
比賽也開始了，樓下傳來了一陣陣的叫好聲，注意力便也都集中在看賽龍舟上了。
一群少女的尖叫聲，一波高過一波，壓倒xing的呼喊：「王爺！王爺！」
那龍舟越來越近，為首兩艘將其他龍舟遠遠的甩在後面，只是這兩艘卻是並駕齊驅，箭一般咻咻而來，龍尾甩出長長的白浪
尤其左邊那艘龍舟龍頭高高昂挺，龍尾也高卷，碩大有神彷彿神龍下凡。棹影斡波激出白花花的波浪如飛劍，而鼓聲劈浪如千雷驚鳴。
打頭的那男子一身勁裝，伸手敏捷，身姿遒勁挺拔。他手下力道剛勁，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凸顯出男子陽剛矯健的力道美，如戰神再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兩舟你追我趕，十分激烈。
坐著，已經看不到了，瑞孫懷靖便一個箭步沖前，手扶在欄杆上，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大聲激動地喝彩道：「好！好！王爺甩掉他！」
剛剛還一副對公冶翊哲對芥蒂的樣子，現在就什麼都忘了。瑞孫懷靖就是這樣有時候有點一根筋的人，他只要將一個人定義為朋友了，便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到死也將那人認為是朋友的。
幾個丫鬟僕從也望眼欲穿，只是礙著有慕淇君在，不敢造次。
溫蘇心見了笑了笑，起身，攜了銀杏上前，一邊邁步，一邊對慕淇君道：「一年也難得一次，不如大家一道看吧，公子你說呢？」
慕淇君微微點了點頭，便是允了。
於是遠遠隨侍在旁的幾個丫鬟和家僕便都一擁而上，擠到一塊了，都想要一睹賢王的風采。
只因著賢王這人正經事全不幹，不正經的事一向都幹得頂好的。但凡有他在的地方，總是有美人，美人加風流紈絝，總是十分熱鬧的，他一向都很得美人的歡心。
身世高貴如公冶翊哲，風流紈絝如公冶翊哲，一擲千金如公冶翊哲，顛倒眾生如公冶翊哲，世上那還有第二個人啊？一提到他，滿帝城的少女心就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