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章:她就是他的命(大結局)
趙曙慌亂,見滔滔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急切道:「怎麼啦?」滔滔像是被忽然抽空了氣力,連腳也直不起來,虛弱道:「早晨起床時就覺得有些悶脹,此時...」趙曙將她橫抱而起,皺眉道:「總有一天,我非得被你氣死不可!」
山上的路並不好走,騎馬反而慢,又沒帶肩輿轎子,趙曙只得抱著她一路疾奔而下。方平拿著令牌先回宮中宣召御醫候著,剩下的人則緊隨在身後。滔滔的肚子抽痛,時重時輕,她昏昏沉沉的倚在趙曙懷裡,知道他擔心,便安慰道:「許是昨天吃了什麼壞了肚子,晚膳去園子里逛,又撲了風...」趙曙道:「你啊,沒一日能讓我放心的。」
他心裡只想著趕緊回宮讓御醫診病,身上被汗沁濕滿身也渾而不覺。雖是深秋,但山間依舊是鬱鬱蔥蔥花枝團簇,石板路上落滿了枯枝碎葉,深幽的谷中鳥蟲鳴叫,甚是歡快。滔滔兒的臉貼在他的胸口,聽著「撲通撲通」心臟跳動的聲音,腹中疼痛,卻很心安。
一路到山腳,幾乎半步未停歇,直接上馬,揮鞭回宮。方平早領著御醫等候在東華門外,眾人簇擁著帝后奔至慈元殿,將滔滔放至榻上,見她已然痛得直不起腰,趙曙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連汗濕的衣衫也不及換,守在榻前左右踱步。
御醫輪流診脈,又在側殿中商議許久,才回稟趙曙道:「啟稟皇上,臣等懷疑皇後娘娘是患了腸癰之症。」趙曙習過一些醫書,此時卻什麼也想不起來,腦中空白如紙,只知問:「如何治?」常侍奉滔滔的王御醫道:「漢代名醫張仲景在《金匱要略》中有詳細敘述此等病症的治療之法...」話猶未盡,只聽趙曙吼道:「既然有治療之法,為何還不去治?」
見皇上震怒,王御醫忙唯唯顫顫道:「是。」稍頓又道:「請皇上去旁殿稍候,臣等需要為娘娘施針。」趙曙不肯走,方平勸慰道:「你在這裡,幫不上忙,反倒干擾御醫診斷。」說著,就與呂公弼強拉著他去外殿。
滔滔一病就是數月,直到過年時,方好轉。其間,趙曙常常不去早朝,有時大臣覲見也盡然推遲,幾乎是衣不解帶的守在滔滔身側伺候,親自端葯喂水。晚上他也不敢離開,叫人置了張軟榻放在旁邊,有時半夜裡滔滔兒喊「渴」,他即便睡得再沉也能翻身而起為她倒水。
她就是他的命。
皇后病好,整個朝廷都鬆了口氣,由此勸諫皇帝不要獨寵,應雨露均沾之言更為喧囂之上,趙曙卻通通棄之不理。過了除夕,天降大雪,天地間白茫茫一片,舉目望去,除去掃雪宮人在庭中鏟雪,無事之人均躲在屋中,不肯出門。因著滔滔病重,趙曙怕旁人擾她,下了旨意不許外命婦進宮覲見。又怕爆竹聲吵鬧,過年時連煙花也不許放。
至開春,滔滔兒才算真正痊癒。寂靜了許久的宮廷,因著皇后病癒,又開始吵吵鬧鬧,生氣勃勃。至四月底,大頭寶寶壽辰,趙曙正是冊封他為皇太子,入主東宮。到了夏天,滔滔兒有一回貪涼吃了大碗碎冰果子,不出片刻,就開始腹疼。
趙曙本在福寧殿召見群臣,處置江南水患之事,忽聽汪直回稟,嚇得連心眼兒都跳出來了。群臣瞧著皇帝神色,也是議論紛紛。為著滔滔時常腹痛之事,他習遍醫書,就怕某一日像在汴山上那般,沒得御醫在身側,而耽誤診斷。
他坐在肩輿上,催促道:「快點,快點!」
行至慈元殿,不等內侍傳召,就直奔寢殿。掀了帘子,見滔滔兒安然無恙的坐在炕上吃糕點,才稍稍緩了口氣,隨即凜冽道:「怎麼回事?」
滔滔手裡拿著點心,道:「沒什麼,落衣大呼小叫的,底下的人慌了神罷。」趙曙往她對面坐了,道:「是不是你又吃了什麼東西壞了肚子?叫御醫瞧過了么?」滔滔「嗯」了一聲,並不說話,只點點頭。
趙曙見她嘴巴不停,搵怒道:「才說肚子痛,又開始吃,能停一停嘴么?」說完,搶過她手上的一塊桂花糖糕,扔回盤中,揮手讓宮婢撤下。
滔滔也不生氣,拍了拍手上粉末,接過落衣遞來的溫巾,擦凈手臉,才道:「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罷,不必操心我。」
趙曙橫眼望著她,道:「你要是能有一日不讓人操心,我也就心滿意足了。」正說著,又有內侍用朱漆盆子端著食盒上前,取出兩盤子的酥酪和香酥鳳爪,趙曙皺眉,道:「馬上就要用午膳了,你就不能消停些?」
滔滔用瓷勺舀著酥酪,道:「不如你用了午膳再走罷,我叫人煮了一鍋子的扁食,正愁吃不完哩。」趙曙掃了眼炕桌,垮了臉,嘀咕道:「虧你還吃得了午膳...」
乳母抱著玥晗過來請安,玥晗看見趙曙,就掙開乳母的手,直撲到趙曙懷裡,軟糯米似的喊:「父皇...父皇...」趙曙轉了臉色,熟練的彎腰抱起玥晗,堆笑道:「朕的公主娘娘,有沒有想父皇啊!」玥晗伸開掌心遞與趙曙一粒糖,道:「玥晗好想父皇,昨天一整日都沒見到父皇,好難過。」趙曙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柔軟無比,張開嘴讓玥晗將糖果送進嘴裡,輕聲哄道:「父皇昨天晚上去你房裡看過你,只是你睡著了,沒見著父皇罷了。」
玥晗舒朗的笑起來,露出門前幾顆白兔似的乳牙,往趙曙懷裡鑽道:「下回父皇來看玥晗,一定要叫醒玥晗才是。」
趙曙摸了摸她的頭,眼中滿是寵溺,那溫柔的目光讓滔滔瞧著都覺得嫉妒。父女兩一唱一和,將滔滔視作空氣,她總算扔了勺子,將酥酪往趙曙面前推了推,道:「玥晗,給你吃。」玥晗卻道:「父皇吃酥酪!」然後兩父女就開始甜甜蜜蜜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歡暢。
滔滔暗道:「這回,一定要生個小皇子才行。」
半響,乳母才將玥晗帶走,另有伺候皇子皇女的掌宮女上前說話,滔滔細細問過諸事,方令人退下。趙曙早入了書房,正在木架前挑書,滔滔端了茶水進去,見他極為嚴肅認真的模樣,忽而情動,從身後將他抱住,靜靜的貼在他背上。她甚少如此直白的表露柔情,趙曙受寵若驚,順手擱了書,含笑道:「這是怎麼了?」
滔滔沉醉許久,才鬆了手,道:「沒什麼,就是想抱一抱你。」
趙曙轉過身,只見她一身素裙,未施胭脂,滿頭青絲垂至腰身,立在窗下明亮處,盈盈如池中白蓮,玉瑤仙子。他玩笑的捏了捏她的臉頰,低聲喚了句:「瘋丫頭...」情不自禁吻上她的唇,柔轉汲取芬芳。書房裡擱著半高的黃花木縷空雕花大案幾,他掠開她的衣衫,順勢將她抱在上面。她圈著他的腰,任他寬衫解帶,火熱的吻在胸前。
她依勢往下躺,他一手拂開案上筆墨奏章,往她身上俯去。正是難解難分,滔滔似忽而想起什麼,使勁踢打趙曙,嘴上道:「不行,不行,你走開...」趙曙雙手撐在案上,一副欲求不滿的模樣,喘息道:「又怎麼了?」稍頓,又抱起她,笑道:「我們到榻上去...」
滔滔兒卻掙開他的懷抱,整理好衣衫,道:「榻上也不行。」
趙曙睨了她一眼,道:「你又怎麼了?是不是想了什麼鬼花招!」
她不理他,道:「你還是乖乖喝茶,看書罷。呆會吃膳,我再遣人叫你。」說著轉身就往外走,趙曙自然不肯,從後面環住她,吻在脖頸里,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我是病貓啊。」滔滔被他吻得渾身燥熱,一邊推他一邊扭捏道:「不行啊,真的不行...」
趙曙手上不停,將她的衣衫扯得七零八落,道:「瘋丫頭,你還矯情了是不是...」
滔滔使足了全身的力氣,一把將他推開。他沒個防備,往後跌去,後腦磕在書架上,哐當一響,疼得齜牙咧嘴,不由得氣道:「你怎麼回事?惹事的是你,不要的也是你!」滔滔見他動氣,便道:「並不是我不要,而是不可以。」
趙曙問:「為什麼不可以?」
滔滔嘴角略過一絲笑容,道:「先前我肚子疼,叫御醫來瞧,他說...」
如此一說,嚇得趙曙忙問:「御醫怎麼說?」
滔滔嘆了口氣,哀怨道:「他說我懷上寶寶了。」趙曙一聽,像是沒聽清似的愣了半會,待回過神,高興得連頭痛也忘了,一把將滔滔抱在懷裡,轉了好幾個圈。
他往內殿換了衣衫,凈了手臉,道:「你不能老是呆在房裡不出門,我陪你去花園中走走罷。」滔滔確實也吃得多了,腹中飽得難受,遂起了身,往外頭套了件綢綠碧荷紋的小甲衫,鬢了朵未開的薔薇,順著宮廊往花園中走。
已至深春,日光暖暖的傾灑,飛檐峭壁上閃著流連的濃彩,橙黃、深紫、嫣紅...閃爍的流光傾灑在皇城頂上,折射得漫天遍野皆是。兩人手牽著手緩緩穿過那一圈一圈的華麗彩環,低聲說著家常閑話。儀仗跟在百步以外,宮街上很靜很靜,只有兩人的淺聲喃語,久久的彌留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