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終章

眾人日行千里,很快趕到了沙漠邊境。

行進途中,各國軍隊從地面接應,近一些的國家已經將軍隊駐紮在沙漠附近。

西北苦寒之地，黃沙滾滾，一望無際。

大風呼嘯，風沙迷濛。

遙遠的地方隱隱露出一道連綿無極的黑色輪廓，那便是沙漠里唯一的山脈天山。

此時大部隊還沒靠近天山,但所有人都能看到天山上空聚集著大片大片的魔雲,濃郁得幾乎遮掩了所有景物。魔雲下方的沙漠像是狂暴的怪獸，風沙怒吼，將整個天地攪得一片混沌。

像是感應到敵人入侵,從黑色的濃霧裡飛出許多黑點，烏壓壓一片,待飛得近了，眾人才看清那是魔人的軍隊。他們像巢穴被毀的馬蜂，鋪天蓋地、密密麻麻地涌了過來。

「我們上！」不知誰叫了一聲，所有人毫無畏懼地迎了上去。

從遠處看，半邊天空的黑光與半邊天空的白光互不相讓，均氣勢萬鈞地向對方衝過去，只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兩股力量便撞到一起！

像是海浪和怒潮相碰，像是白晝與黑夜相遇，像是星辰與隕石相撞，燦爛如焰火的光芒在天空炸開，每一次爆炸都有白光或者黑光隕落，墮入漫天黃沙里。

如同黑夜裡劃破天空的流星，留下燦爛的痕迹。

封魔之戰，正式開始！

趁著大部隊拖住了地方大部分力量，越崢、天陽道人、安長老、明長老、秦長老等人飛進了魔雲之中。王小劍等四劍跟在他們身邊，隨著路上的布置默默地各就各位。

魔雲里有些妖魔鬼怪衝過來干擾，不過很快被幾位武力值爆表的長老乾掉。

王小劍跟在越崢身邊，紫意劍理所當然跟著天陽道人，昭雲劍跟著安長老，琅邪劍跟著明長老。魔雲裡面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王小劍施展搜索之眼為人帶路，幾個人配合默契地找到了預先要到的點位。

「都到了。」王小劍用搜索之眼觀察片刻對越崢說。

越崢點點頭，將幻神劍舉了起來，幻神劍便開始散發出淡淡金芒的白光，這光芒極其耀眼奪目，穿透重重黑雲。世上唯一能驅散如此濃厚魔雲的靈物大概只有幻神劍了，而這也是封魔大陣開始的信號。

幾位長老看到白光，立即運起靈力舉劍起陣。

「休想得逞！」那摩耶的聲音在眾人的耳邊驟然響起，隨即無數的藤蔓從下往上冒出，上面帶著尖銳的刺。

眾人連忙躲閃。

越崢用追天劍砍周圍的藤蔓，然而藤蔓卻生生不息，越砍越多。

王小劍道：「火。」

越崢是冰系靈力，無法操縱火焰，但天陽道人卻是純正的火系靈力，加上他絕世的修為，這世上幾乎沒有幾人能抵擋得了他的火焰。

遠方的黑暗裡忽然泛起一點紅光。

王小劍閉上眼睛和另外三劍感應，一起共鳴。天陽道人的火系靈力迅速被擴大無數倍，整個陣法頓時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火焰越燒越大，漸漸的成為了火海。

藤蔓在火焰中被燒成灰燼。

「可惡！」那摩耶的聲音極其憤怒。

像是知道在做無用功，藤蔓像蛇一樣往下縮。

「冰！」不用王小劍提醒，越崢冷冷吐出一個字后迅速爆發出冰系靈力，靈力通過劍陣擴大后威力無窮，頓時無數白冰嘩啦啦地蔓延了整個陣法，那些縮到下方的藤蔓連同地下的根系都被凍住了。

越崢操縱追天劍擊打下方的冰塊，從他擊打的地方開始，晶瑩的冰塊一寸寸裂開毀掉，最終整個冰凍世界連同那些藤蔓和怪獸都碎成了粉末。

整個世界清晰起來。

魔雲消失之後，視野里露出天山之巔上的一處奇異的人骨塔。

那座用人骨壘成的塔通體漆黑，表面像是塗了蠟般光滑發亮。整個塔約有百來丈，細細的塔身像一把利劍插入雲霄，骨與骨的縫隙里糾纏著綠色藤蔓，藤蔓上開著鮮紅的薔薇，一朵朵從骨縫裡鑽出來，灼灼綻放，妖異而美艷。

塔尖上站在一抹火紅的身影，衣袂在風中烈烈作舞。

面容俊美而蒼白，修長指尖捏著一朵巨大的薔薇，漆黑的雙眸如同夜空般黑沉而陰暗。

王小劍從未見過那樣一雙眸子，放佛承載了整個世界的黑暗，那是比夜還黑的眸子。

他忽然聽到越崢的呼吸一窒，像是見到極其震驚的事物。

「越崢？」

身後沒有回應，之後急促的呼吸聲。

不對勁。

「紫意、琅邪、昭雲，你們那邊怎麼樣了？」王小劍問道。

很快紫意回復道：「他們大概是中幻術了，那座塔有問題，所有注視它的人都會失去神智。」

王小劍吃了一驚，慌忙喊道：「越崢，收斂心神，不要被迷惑了！」

身後的呼吸聲更加急促。

王小劍看情況不對，連忙聯繫昭雲劍，「快布結界！」

昭雲劍立即打開結界籠罩了眾人，這時王小劍猛然驅使幻神劍爆發出一陣強烈的靈光，當光芒散入空氣時立即與看不見的無形物質相碰，激蕩起一波波漣漪。

王小劍聽到身後越崢的呼吸聲終於恢復了正常，便又叫了一聲，「越崢，你還好吧？」

「還好。」越崢說，「我看到了不好的東西。」

「你們中了幻術。」王小劍說，「前面的人骨塔有古怪。」

「我知道。」越崢點點頭。

這時其他人也從幻覺中清醒過來，更加小心地靠近那座塔。

王小劍注意到塔頂的那摩耶眼眸恢復清明，他神色有些扭曲，恨恨地盯向這邊。王小劍不覺得他會用這樣仇恨的目光去盯一把劍，所以他立即判斷出這道目光是盯向越崢的。

「那摩耶，收手吧。」越崢的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你已經無路可逃了。」

那摩耶沒說話。

風呼呼吹著，遠處的魔雲也漸漸消散變淡。

越崢皺皺眉，有些煩躁，「收手吧，我想不出你一定要讓魔出世的理由。」

「理由？」那摩耶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異樣，「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越崢一愣，「什麼？」

那摩耶古怪地看著他，「你忘了？」

越崢凝視著他。

兩人對視片刻，那摩耶忽然放聲大笑起來，「忘了也好！你看，這世上果然只有我一人記得你啊馨兒！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復活的！」

語調已經接近痴狂。

王小劍和越崢齊齊一震，反應過來他竟然還沒有放棄復活那蘭馨。

「天道不仁，以狗屁道理拒絕復活我的至愛，我只能轉而尋求魔道，我所做的一切有什麼錯？為什麼你們不能理解？為什麼要一逼再逼？！」那摩耶的聲音在風中咆哮，神色猙獰，他舉起手中的薔薇指向越崢，「你！身為馨兒的兒子，竟然處處與我作對，我忍你一次兩次，這就是你的報答？！」

一片寂靜。

王小劍回頭，看到越崢一臉驚愕地看著那摩耶，估計是從未想過那摩耶對自己的母親竟然抱著那樣的心思。爾後他的表情漸漸憤怒起來，眼睛里聚集起寒星般的光芒。他忽然箭一般射向那座人骨塔，一腳踢到那摩耶身上。那摩耶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踹飛出去。

越崢居高臨下沖他怒吼：「你所作的一切都是錯的！你這麼做只會傷了母親的輪迴，讓她無法轉生！如果你肯放手，說不定母親已經像冷蟬一樣轉生成人了！」

飛上天空的那摩耶一怔，「什麼？」

不止那摩耶發怔，就連王小劍也驚訝起來。

越崢勉強穩定情緒，緩緩道：「當初我遇到真實之眼便問了他冷蟬和母親的所在，真實之眼找到了冷蟬卻找不到母親，母親根本沒有進入輪迴。」

他恨恨瞪向那摩耶，「你控制著她的魂靈，每天生活在魔氣濃郁的地方，她的魂靈早就消失了！」

「不可能！」那摩耶道。

越崢忽然冷靜下來，只是眼眸里有深沉的悲哀，「原本母親有三生三世的機會，可是現在……已經沒了。」

「我不信……」那摩耶緊緊盯著他，神色扭曲而猙獰，他忽然仰天發出一陣怒吼，「我不信！」

隨著他的吼聲，大地開始震動，人骨塔底部忽然冒出一陣濃烈到極點的魔氣，那陣魔氣沿著人骨往塔頂傳播。

「越崢！」王小劍慌忙叫到。

越崢立即從塔頂飛走。

而那摩耶卻跳上了塔頂，正是那一剎那，劇烈的魔氣抵達塔頂鑽進他的身體。

「不好，他要以自身為容器助魔出世！」天陽道人的聲音急急響起，「馬上封魔！」

不用他提醒眾人已經各就各位。王小劍的直覺強烈地告訴他現在已經到了關鍵時刻，所以他幾乎是用盡全身力量擴散自身的光芒。

琅邪劍能打破世間所有結界，主攻，它飛上天空，虛化作了萬千道劍影射向人骨塔。

昭雲劍能建立最強大的結界，主防，它釋放出強有力的結界阻攔了魔氣，並把整個人骨塔籠罩在結界里。

紫意懸空，作為三劍的支柱聯繫而存在。

四把劍相互共鳴協助，光芒越來越熾烈。

在結界外面，鬥爭已經結束。自魔雲消散開始，魔人的靈力便急劇下降，修真者卻氣勢大振，一鼓作氣攻打下去，很快將魔道眾人打敗。

戰火過後，戰場屍橫遍野。

黃沙漫漫中，狼狽的倖存者相互攙扶著站起，舉目往前方懸浮的巨大透明結界瞭望——那是整個戰役終結的地方。

風沙呼嘯中，眾人看到結界泛起耀眼的光華，光亮漸漸刺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眾人不得不用手遮住眼。

在結界內，白與黑互相抗爭著。狂暴的靈力如同電流四下流竄，把人傷得體無完膚。

可在場的沒有一人退縮，依然堅持著陣法。

那摩耶全身已經籠罩在漆黑的魔氣里，那魔氣已經濃郁到有如實質，放佛一團黑色的人形液體。

那便是魔！

在王小劍看到那團黑光的剎那，腦海深處便自然而然地冒出這個信息。

殺了他！

一股強烈的意願席捲了整個神智，王小劍幾乎是本能地脫離了越崢的控制，如同離弦的箭般射向那團黑光。

「王小劍！」越崢隨後而來，一劍一人齊齊衝上塔頂。

黑光如液體般在空中竄過來，化作繩索勒住王小劍，王小劍掙脫不得，大急。

他沒想到自己攻無不克的白光竟然不能驅散這些黑光。

正焦灼不堪的時候，劍柄的地方被人握住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從相握的地方傳來，冰冷，卻又溫暖，像是靈魂的支柱。

那股力量是世上最珍貴的力量，它在你最痛苦、最困頓、最絕望的時候出現，將你拉出泥潭，推著你走向黎明。

那是可以絕對信任的力量。

那一剎那像是想通了什麼。

王小劍將自己的力量倒流回那人的身體，全心全意地把自己的力量、肉體、靈魂交給他。

光芒隨之從幻神劍染上身後的人，像是人劍合為一體，掙脫了黑光的控制，以迅猛無比的力量和速度往中心飛去。

流星劃破黑夜，留下燦爛的痕迹。

凡人對著流星許願，卻不知道那是一顆星星的毀滅。

如同那驚世的一劍，帶來了毀滅與希望。

利劍穿透肉體，發出噗地一聲。

世界似乎靜了一秒。

隨即那摩耶開始在白光中痛苦咆哮，他身上的黑光在光芒中消融，顯出他滿身是血的身影。

在最後的最後，那陣白光中，那摩耶停止了咆哮，他紅衣如火，華髮如墨，神色平靜而安詳。他低頭輕輕地吻別手中的薔薇。薔薇瞬間枯萎凋零，爾後和那摩耶一道消融在光影里……

在結界外面，越清等人緊張地等待著。

結界的光芒持續了整整半柱香的時間，當眾人再度能看清前方事物的時候，天山已經缺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黃沙在風中紛紛揚揚。

世界空曠無垠。

不久之後，眾人看到黃沙中飛出幾個小黑點，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那一天，魔再次被封印。

千年的封魔大戰結束，下一次封魔之戰，又會在未來的哪個時候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