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到底是個女孩子,且還是個含蓄的女孩子,被這麼一通瞎折騰,只覺得裡子面子統統丟了個乾淨,便是再好的脾氣都要爆發。盈盈當真是氣得想要大發雷霆,只是如今年紀也大了,不再如早些年那般急躁,硬生生地忍住了,不過臉色確實不太好看她當真覺得憋屈得很。不過換做誰被這麼誤會一把,居然被說成暗戀一個晚輩,還鬧得人盡皆知,那感覺都太酸爽了一點,心情決計是好不到哪裡去的。

除了面子受損,盈盈心裡也有另一層擔憂。她摸不清東方叔叔的態度,他或許已經不再如以往一般想要她了,可是卻對她還有執念,並不許其他男子接近她,也不許她喜歡上別人。她一直擔心令狐沖會受她牽連,是以便是在綠竹巷中也分外小心,幾乎沒有跟他有什麼接觸,權當晚輩一般來教導了。只是如今這麼一鬧,她原來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也不知會不會害了他。

老師用命救下來的人,若是被她這般稀里糊塗地給害死了,她真不知該如何跟老師交代?當下也顧不得這許多,徑自趕往五霸崗上,希望能挽回這幫人自以為是造成的惡果。好在她本就在菏澤附近,與五霸崗距離不遠,只花了兩個時辰的功夫,便到了那處。

到底是晚了一步,五霸崗上燈火通明,沸反盈天,一群人喝酒喝得正酣。盈盈站在高處,一眼便瞧見了黑壓壓人群之中的令狐沖……以及令狐沖旁邊那個分外顯眼分外不和諧的人。她黑了一張臉,面無表情地對著跟在一邊的藍鳳凰耳語幾句,藍鳳凰嘻嘻笑著領命而去,身形輕盈地竄入人群中,湊到一個穿著一身儒衣,打扮得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長相清秀的男子身邊說了幾句,那男子便往盈盈所在的方向望了一望,又說了幾句,便走出了人群。

不過片刻,那男子便施施然走了過來,見到站在花樹下靜默等待的盈盈,便盈然拜下,「屬下平一指,參見聖姑。」

盈盈走近幾步,虛扶一把,用很是親昵的口吻說道:「這又不是在黑木崖上,平叔叔哪來這麼多的虛禮?盈盈慚愧。」平一指順勢起來,滿臉笑容地看著她,「許久未見,大小姐長大了,比起從前更是美麗動人。」

確實許久不見了,在東方叔叔坐上教主之位之前,平一指便已經自請下崖,在外頭待命,聽候傳召。她所有比較親近的人中,其實最久不見的,卻是平叔叔。「平叔叔也是容顏未改,比之當年還更顯年輕,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平叔叔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

平一指手指輕按在眼角,笑得臉上都開出一朵花兒來,擺擺手道:「不敢不敢,只是保養得當罷了,畢竟老了。」那可真是半點謙虛的意思都沒有。

兩人又是寒暄幾句,盈盈表情一整,切入正題:「平叔叔,今日個五霸崗好生熱鬧啊,快趕得上每年例會時了。」

平一指也笑眯眯地附和:「確實熱鬧,那些洞主島主教主全部都趕來了。」

盈盈眉毛微挑,「哦?趕來湊盈盈的熱鬧?」

平一指一滯。

盈盈又甜甜一笑,繼續發難:「平叔叔專程趕來,莫非也是為了來看盈盈的熱鬧?」

平一指嚴肅臉,指天發誓:「大小姐冤枉屬下了,此話從何說起?屬下哪裡敢看大小姐的熱鬧?」

盈盈被他這副假惺惺的態度簡直是氣了個仰倒,「平叔叔明知我對令狐沖並無男女私情,怎麼還出現在這裡與這群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瞎胡鬧?」

平一指表示自己很無辜,「這……屬下可不知。只是我人在開封,這事鬧得那樣厲害,自然就傳到我那裡來了,五霸崗也派人來傳帖子,事關大小姐,我自然是得來一探究竟。大小姐,你說在理不在理?」

他說得這樣有理有據,一臉是為了她好的樣子,盈盈也只能無力嘆氣,「我與他且不說是否有男女私情,便是有,我們一個是魔教聖姑,一個是正派弟子,斷無可能結成姻緣,平叔叔心知肚明,又何必陪著這群人來瞎胡鬧?」

平一指卻笑:「聖姑又何必妄自菲薄?我日月神教聖姑地位何等崇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呼百應。能看上那小子,便是那小子前輩子修來的福氣,他該惜福才是,哪裡還能推卻避讓不成?若那小子當真不識相,便是綁,我們也會將他綁來送給聖姑,幾種手段下來,便是鐵打的漢子都得服軟,大小姐你還怕他不從?」

「……」頂著這麼一張儒雅的臉來說這些土匪流氓的台詞真的沒問題么?!「我日月神教何時淪為強取豪奪之流了?」

平一指繼續無辜臉,理所當然地反駁:「大小姐怎麼會這樣想?我日月神教本不就是強取豪奪之流么?弱肉強食乃是天性啊,有實力不用還叫人欺負才是傻子。大小姐你同那綠竹翁待了幾年,怎麼也變得如此迂腐了?」

盈盈當真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總之,我並不喜歡他……也不願連累他。」她深吸一口氣,「此事我不便出面,就勞煩平叔叔你替我解決,順便告訴那幾個最愛鬧騰的消停消停。此事到此為止,我便不追究是誰泄露了消息。否則……」她眼神一厲,掃向底下依舊喧鬧渾然不知的眾人,平白生出幾分懾人的氣勢來:「視為同罪,定當一一追究。」

平一指靜默片刻,長嘆一聲,雙手攏於袖中,長揖在地:「大小姐稍等片刻,屬下這就去為大小姐將事情辦妥了。」

平一指在五霸崗眾多人中可能不是最厲害的,卻是所有人最忌憚,也最不願意得罪的。畢竟這世上沒人能保證自己一輩子都不患個病受個傷什麼的,到時候可都得寄希望於這個殺人神醫了。所以他的面子沒人敢不給,同理,他說的話,也沒人敢不當真。

盈盈等了沒多久,平一指已經三言兩語將事情說清了,只說是一場誤會,既沒有墮了盈盈的名聲,也沒壞了氣氛。眾人也是想得開,聖姑既然沒看上令狐沖,那便給她尋一個更好的吧,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畢竟身為聖姑,就有挑選最好男人的權利。

唯獨令狐沖覺得這一切莫名其妙,甚是不解其意,他到現在還不知道眾人之所以對他如此殷勤到底是為了哪般?如今肯違背師命也要上得五霸崗,原意也不過是一探究竟罷了。平一指見狀,便拍了拍他,遙遙一指盈盈所在那凸起的山崗上,神秘一笑:「那裡,自有你要的答案。」

令狐沖道謝之後便匆匆趕去了山崗,眾人都已經喝高了,他也走得低調,除了藍鳳凰和平一指之外,竟也沒人注意到今夜的主角竟然悄悄溜走了。藍鳳凰穿過眾人走到平一指旁邊,眼角微挑:「你這麼做,聖姑不高興了怎麼辦?」

平一指微微一笑,「大小姐不至於為這點事情遷怒下來。」再多卻不肯說了。

藍鳳凰睨了他一眼,也不再理他,扭著細長小腰混進人群之中繼續喝她的酒去了。對一個用毒的人來說,學醫的人都是最討厭的!

天上繁星點點,人間燈火萬千。

夜涼如水。

令狐沖體內六道真氣相互制衡,無法動用內力,憑著自身體力一路爬上山崗,已是累得頭暈眼花,全身發了密密細汗。攀上最後一處高地,他深喘一口氣,抬起頭來,便見無邊星光投射在不遠處的那棵繁茂花樹之上,樹上原本艷麗的紅花在星光之下蒙上了一層銀霜,如夢似幻,不似凡間。身姿纖細的素衣女子背對著他,坐在橫出的枝幹上,如濃墨一般的長發披散在肩后,在夜色里亮得好似能夠發出光來。細長的雙腿懸空,晃晃悠悠,帶著點閑適的意味。她整個人被繁密的叢花包圍在一起,人面鮮花相映紅,相得益彰。聽到動靜,那女子回過頭來,露出一張姣若春花般美好年輕的面龐來。

「唔……」她收斂起臉上流露出來的小小驚訝,表情淡然了起來,「你來了呀。」

「盈、盈盈姑娘?」令狐沖卻沒有辦法像她這麼淡然,「怎麼是你?」腦海中有一道驚雷劈過,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簡直驚訝地合不攏嘴,「莫非你就是他們口中的聖姑?」

她輕輕地笑了笑,沒有否認:「是啊。」

令狐沖便覺得這世間之事都微妙了,酒酣之際大家嘴巴都不嚴,他也聽了點零星的內幕,知曉這些亦正亦邪的江湖人士之所以如此優待他,是因為聖姑……而這聖姑之所以願意這麼厚待他,卻是……「那你怎麼、怎麼……」事關女子的清譽,他平常再怎麼豪放,此時都有些說不出口了。

盈盈一臉正經得不能再正經,四兩撥千斤,「什麼?」

令狐沖瞧著她那一臉純然無辜,也實在沒臉面繼續追問下去了,總不能讓他對著人家姑娘問『你是不是喜歡我啊?』這種話……他臉皮著實沒有厚到這個程度。不料盈盈突然作一副恍然大悟狀,「你是說今日之事的緣由是吧?」

令狐沖一噎,終還是點了點頭。

盈盈便笑:「昔年五霸崗的人托我幫過忙,我對他們算是有些恩義在裡頭。他們雖行事荒誕了些,但也講江湖道義,這些年來一直尋思著向我報恩。一年前你救我一命的事情無意之間被他們知曉了,我想,這便是他們報答我的方式吧。」

「原來是這樣。」這解釋還算合情合理,盈盈將自己從頭到尾撇了出去,權當做不知情的,令狐沖便也就信了。當然了,相比於盈盈喜歡他這種理由,他更願意相信這個解釋。不過相信之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見他人有難而袖手旁觀不是英雄本色,我雖然不是什麼大英雄大豪傑,也知道這個道理。這是我應該做的,舉手之勞而已。真的沒有必要這樣回報,令狐沖受之有愧。」

「這些人確實魯莽了些,倒是給你造成麻煩了。等明日我再好好訓斥他們一頓,定叫他們不敢再胡來。」

令狐沖嚇了一跳,沒想到盈盈竟然是這等厲害,竟然能叫這些高人都聽她的話,連連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訓斥自是不必了,他們反倒是幫了我不少忙,我感謝都來不及,哪有反過來怨恨的道理,合該是我該謝謝他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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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人生一場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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