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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樣奇妙的東西,同樣的時間在不同的人的眼裡,有些格外漫長,有些格外短暫。……www.……
付賀在等待答案的時候,就覺得這短短的時間被拉的漫長如宇宙洪荒,腦海里閃過一幕幕小時候的情景,記憶中都是父皇母妃模糊著的臉,不但看不清面目,而且連聲音也是模糊的。
眾人不知道在這種壓抑的沉默中等待了多久,宜妃終於開口了,只見她抬頭,直視著皇帝的眼睛,簡單明了道,「皇上,臣妾不願意讓賀兒獻出自己的心臟。」
此語一出,在場的眾人都變了臉色,跪在前頭的兩位皇子和妃子都詫異地轉過身來看著宜妃。紛紛奇怪連付賀都同意的事情,一向對付賀不理不睬的宜妃卻出言反對,這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付賀聽見了卻始終沒有回過神來,宜妃的那一句話反反覆復在他腦海里轉著,這分開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但是合起來卻不那麼清楚了。
皇帝的眉頭皺得緊緊地,俯□子沉下聲音道,「哦?為何不願意?」
宜妃的面色不變,繼續道,「臣妾是為了皇上和賀兒的安全考慮……雖然傅大夫說這樣有可能徹底根治皇上的病痛,但機會只有五成,此法未必行得通。當然能夠治癒最好,但萬一不能呢,賀兒和皇上豈不是都要陷入危險之中?還請皇上慎重考慮。」
皇帝聽了,轉過頭對著先前就跪在地上的兩個妃子問,「你們覺得呢?」
那兩個妃子相互對視一眼,然後道,「皇上洪福齊天,傅大夫醫術精湛,不會有事的。上天眷顧,一定會保佑皇上千秋萬代。」
「皇上……」被遺忘在角落的丁常在惴惴開口,聲音微弱,但卻聽得很清晰。眾人的視線於是落在了她的身上,都在古怪地看著她在這種緊要的時候想做什麼。
丁常在面色有些發白,似乎很是局促地跪在宜妃的邊上,磕頭道,「臣妾也不願意讓壽兒獻出心臟。」
付賀沒想到她會在這種時候跑出來,自己的母親也就罷了,好歹也是一個正宮妃子,但是她不同,她只是一個生了皇子的宮女,雖然被封為常在,但這麼多年無權無勢也只能一直是常在。若不是特殊情況,她怕是一輩子也難再見到皇帝,也就是說,她今日在這裡純屬靠著自己兒子的犧牲,她根本沒有資格在此刻開口插話,更沒有資格去替兒子拒絕為皇帝獻出心臟的要求。
哎——
付賀微微嘆息也微微搖頭。
這個可憐的母親,或許是看自己的母親出來維護自己拒絕父皇,這才有勇氣站出來替他的兒子挽留性命吧。她之前心裡一定非常煎熬,若沒有自己的母親拒絕在先,她是否也會像其他妃子一樣答應,然後回宮就對自己的懦弱痛恨不已?
她和其他的妃子不同,她是愛自己的兒子的。
付賀偏過頭看著宜妃端莊的側臉,心中暗道:莫非在你心底,也有我的一點點位置?莫非你也是關心我的?
「母親,壽兒是願意的!」付壽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竟然敢大聲在皇帝面前開口,兩三步上前,一撩起衣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道,抬頭的時候額上已經留下了一個紅色的印記。
「啟稟父皇,壽兒願意為您獻出心臟,請父皇不要聽母親的。」
「哦?」皇帝盯著他的頭頂,「你願意為了朕給出你的心臟?」
「兒臣願意!」
皇帝沉默了一陣,道,「倘若朕現在說,即使你給了朕心臟朕也不會加封你為太子,你也願意嗎?」
話雖然是對著付壽說的,言中之意也不明不白,但卻著實讓底下的諸人心中都涼了一涼。他們就是沖著這太子之位才拿了性命賭上一賭,若皇帝真的改變了心意拿了心臟卻不肯給出這太子之位,那自己犧牲的這一切豈不是白費了?!
皇帝默不作聲地掃視過眾人的表情,除了付賀和付壽之外,其餘的人臉色幾乎都變化了。
付賀……
皇帝再次在心裡念起了這個兒子的名字,他在這一段日子實在給自己太多的驚喜。如今一試探,果然還是他最得自己的心意。
而且宜妃的反應,也非常令人滿意。
「余華——」皇帝大袖一揮,招來了余華,眯著眼睛大笑道,「傳朕旨意,公告天下,朕要冊封太子!」
咚——
咚——
咚——
皇宮內的渾厚鐘聲透過厚重的深紅色的宮牆從裡面層層傳了出來,從深宮之內傳到了琥國京都的每個角落。
在聽到鐘聲的那一剎那,師北落正好抬袖飲茶,這唇剛剛碰到骨瓷杯的盞口,便聽見了這一聲鐘聲,於是時間彷彿凝結了一般,她頓住了動作,忽而放下杯盞,哈哈大笑起來。
「果然不出所料!」
段韶溪焦急道,「北落哥哥,到底怎麼樣了,你為什麼要這樣笑?」
師北落一直將自己的情緒掩藏的很好,像這樣放聲大笑還是首次,故而讓段韶溪覺得出乎意料,又覺得她這笑里似乎不完全都是高興,其中交錯複雜了另外的情緒,段韶溪無法分辨。
師北落的眼睛彎成了一彎新月,笑眯眯的像是一隻狡猾的狐狸,隔著桌子拱手道,「恭喜王妃,不,應當是恭喜太子妃,怡王爺很快就會出來,而且他將會被加封為太子!」
段韶溪鬆了一口氣,拍了拍心口道,「他能夠安全出來就好……」獃滯了片刻,忽然瞪大眼睛抓住師北落的肩膀不可置通道,「你……你方才說傻王他……他怎麼了?」
師北落溫和地笑,笑容非常燦爛,讓整個空間都如沐春風一般舒暢,「我說,付賀已經被冊封為太子了,從今以後,你就是琥國的太子妃了……」
「這……」段韶溪瞪大眼睛張大嘴巴,「這怎麼可能?」
明明早上還面臨生死,怎麼短短的一下午便天降喜事被加封了太子儲君之位?換做誰也不會相信呀!
隔壁的聲音笑著道,「有神通廣大的師公子在,怎麼不可能?」
師北落淺笑道,「還是多虧了館主幫忙,否則單憑北落一個人,怎麼能做到如此程度。」
「客氣了,各取所需而已。」
段韶溪搖著師北落的手臂道,「北落哥哥,你快跟我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皇帝一開始就不會想要有人和他換心。」師北落道。
「為什麼,不是只有換心才能挽救他的性命嗎?」
「你只在乎付賀有沒有性命之虞,卻忽略了換心的另外一個人……」師北落一頓,抬頭淺笑道,「皇上也是要擔著風險去換心的呀,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兒子們的命,但是一定會在乎他自己的性命,所以當我聽到皇帝下達讓皇子獻出心臟換心的消息的時候,我便篤定了他絕對不會真的去換心,而是借著換心的噱頭去謀划其他的什麼事情。」
「琥國皇上要謀划的……就是通過換心的事情,測試皇子們的忠誠度,然後冊立太子?」段韶溪眼睛一亮,道。
「差不多是這樣,」師北落望著窗外的街道,繼續道,「但也不是這樣。入宮獻心的皇子那樣多,他不可能全都冊立他們為太子。」
「那——」
隔壁的人此時插口道,「所以皇帝一定另有方法,不知道我們師公子又知道了些什麼呢?」
師北落接話道,「不多不少,剛好知道一點點。」
「北落哥哥,你繼續說。」
師北落抿了一口茶水,清潤了嗓子,張口道,「皇帝讓各位皇子的母親都到了現場,當場問了她們是否願意讓自己的兒子獻心……」
「這有什麼玄機?」段韶溪眨巴眨巴眼睛問。
「母親是最疼愛自己的兒子的,俗話說虎毒不食子,若是母親對自己兒子的生死置之不理,寧願冒著危險也要拿到這太子之位的話,說明這母親的心思太過狠毒,對權利的慾望也大大超出了作為一個後宮妃嬪該有的,有這樣的妃子在,咱們的皇上自然不會安心留她。」
「原來是這樣,」段韶溪若有所思,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叫了一聲道,「宜妃娘娘素來不疼愛傻王,如果皇帝問她這個問題的話,她是不是就……」
師北落氣定神閑道,「宜妃定然不會讓怡王獻心……」
「為什麼?」
師北落想了想,摸著下巴仔細措辭道,「因為……宜妃實際上挺喜歡怡王殿下的……」